骑着马一边拼命追他前面的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一边不堪忍受的抱怨。
“没人让你跟!”男子的声音醇厚而低沉,磁性而悦耳。他说着又一挥马鞭,马便越发像离弦的箭般向前飞奔而去,风呼啸而过,那白色的锦缎在空中划过一个又一个优美的弧度,转眼间,后面的小斯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公子,等等我呀!”那小斯也猛踢马腹,急急的跟上去。马蹄声由重变轻,直到渐渐的听不见。在他们身后,霞光满天。
亥时,壕洲街上,月华如霜,花市灯如昼,人,夜未眠。
“可真热闹啊!”秦少臣一行人走在壕洲城的大街上,举目四望,凌和连连感叹。此时夜色正浓,但街上的人竟比白日里都要多得多,人声鼎沸,到处浮华一片,本应漆黑的夜里竟亮如白昼。街上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就连街头的小贩也不例外。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让你们戴上面具是对的,要是此刻你们没戴面具,不就让人看稀奇了!”凌和看着满大街都戴着面具的人,忍不住向几人邀功。说完也不等几人有什么反应就拉着应想想在人群中穿梭起来。
“喂,凌和你走慢点,不然待会该走散了!”秦少臣见此忍不住在后面大声喊道。凌和会听他的才怪,反而加快脚步,不出一会儿她和应想想两人就没入人群,消失在了那两人的视线里。秦少臣见此不由气愤道:“这个凌和,你说什么她偏就要反着来什么!”然后他看着宁楚暮耸耸肩,又道:“那就咱们两个人随便看看吧。”而宁楚暮自始至终都只是淡淡的听着,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少臣看他这样,有些泄气,这样的宁楚暮,他要怎么去习惯!果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吗?这句话是小应曾经跟他说的,他此刻觉得这句话说得还真是在理之极,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连宁楚暮这样淡然的人,竟也逃不开一个“情”字!秦少臣发现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比以往所有加起来都多。
应想想独自一人走在壕洲繁华热闹的街上,蓦地觉得从未有过的寂寥,看着街头到处泛着冷芒的点点灯光,听着周遭的喧嚣声,她突的生出了朱自清先生说的“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的苍凉感觉,这是她以往二十多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她以为,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清静和孤独,习惯了享受寂寞,却不曾想,自她来古代后,她的许多心境都发生了变化,正如此刻,她竟是那样的怀念在现代时和苏漫一起逛酒吧的日子。
应想想的眼神放空,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一时没有注意就和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应想想在片刻的怔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撞了人,在她与那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肩膀重重的撞了那人一下。她恢复意识后就转头准备道歉,却不料就在她掉头刹那,她的面具擦过那人的肩膀,然后面具从脸上掉落下来。
“对不起!”应想想轻声道歉,声音清冷而空灵。然后她蹲下身捡掉在地上的面具,殊不知那人竟快她一步将面具拾起,二人都半蹲在地上,四目相对,二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
“谢谢!”应想想再次出声道谢,然后那人将面具递还给她。应想想站起身,转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身后那人愣愣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公子,我们这不刚到壕洲城吗,先去找个住处再出来嘛!”说话的人俨然是那个戌时在壕洲城外的小斯。而被他称为公子的人,也就是应想想方才撞到的人,自然就是那锦衣华服的男子。
男子直到看不到应想想的背影时才收回目光,他转头看着身后的人,眼神深邃得望不到底,声音低沉得让人辨不出喜怒:“难道你要告诉我,无香还没到?”
那小斯吐吐舌头,后退一步,连连笑道:“到了,到了!”他可没胆子说没到,跟着他们公子的人谁不知道,这些年来每到这个时候,公子都必到壕洲城过面具节,风雨无阻。而无香更是对公子的话唯命是从,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根本无需公子吩咐就会提前两天到达壕洲城,打点好一切,然后恭候公子的到来。因而,如果此刻他要是敢答无香还没到的话,可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男子听着小斯的回答,眼角眉梢依旧无波无澜,只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再不理会身后的人。
“什么?走散了!”秦少臣看着勿自低头的凌和,语气微微有些提高。
“嗯啊,我在街头看见一个特别有趣的表演,然后就想走近点看,一时没注意就松开了小应的手,等表演结束,小应就被人潮推不见了,我正找她呢,然后就碰到你们了!”凌和仍旧低着头,她虽对秦少臣的大声有些不满,也有些委屈,但这次确实她的不对,她也就不反驳他。
秦少臣看着她,又是一脸的无奈表情,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她了,只好道:“你真是……我刚刚不都让你注意了吗?”秦少臣又无奈叹气,然后他转向宁楚暮的方向:“楚暮你说……“待他转过头,这才发现,宁楚暮早已不见了踪影。
83。第二卷 江湖篇…第81章 失而不散
宁楚暮穿梭在人群之中,目光焦急的四处逡巡,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无数次和周围的人身体接触。是的,他担心她,原本只要她一离开他的视线之外,他就会感到不安,更何况此刻的壕洲街上鱼龙混杂,她一个单身女子,又没有武功可以自保,还是在夜晚,这怎能不让他担心?
应想想肆意的在街头游荡,漫无目的的随着人潮推动而微微向前移动,和他们走散了,她也就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她原本就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因而也不想到处去凑热闹,可是此刻,她也不愿意就那么回去客栈,所以,她就这样在街头游走。然而,就在她一个不经意抬眸的瞬间,她的脚步就那么顿住了。她看着人群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即使那人戴着面具,她也仍旧可以一眼就认出来,因为那人,他一身飘然洒脱的气质与这喧嚣的尘世是那样的格格不入。那个人,他原本应该在浮华之外,遗世独立,然后带着悲天悯人的心怀,俯瞰这芸芸众生的,可他此刻却目带焦急,四处张望,身体与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碰撞。那抹雪白,刺痛了她的眼。他在找她,她知道。他最近在努力维持他们二人初识时的相处状态,她也知道。她在让他痛苦,她同样知道。可正因为她都知道,她的心才更痛。她做了她生平最不屑也最厌恶的事,移情别恋,她也无比的肯定。可是,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不可以,也不应该在一起,不能!除去她的来历和襄阳的事不说,并没有所谓的那么多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们不可能的,就像她同样知道,襄阳也一定出事了一样。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宁楚暮的视线突的移至应想想的方向,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青色的身影,焦躁不安的心蓦地就那么平静了下来。二人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遥遥对望。
应想想在原地伫立良久,终于抬步向人群中远远望着她的人走过去,一步一步,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应想想终于站在了那人面前。
“凌和找到你们了?”应想想开口轻声道,她说的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因为若是凌和没有找到他们,这人此刻就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了。她也没有问秦少臣在哪儿,因为她知道,此刻这人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也就说明他必是为了找她而与秦少臣同样走散了。
“嗯。”宁楚暮平静的看着她,唇角有丝浅浅的笑意,声音依旧温淡,恍如初见。而这一幕,却让应想想蓦地红了眼眶,心突的痛得让她承受不住负荷。
“秦少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凌和在一条小河边不停的走来走去,最后是在忍无可忍的质问道。他们二人在这小河边待了差不多都半个多时辰了,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这条河。
秦少臣一手枕着头,斜躺在小河边的草坪上,一手慢慢悠悠的晃着折扇。闻言只是回头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也不回话,然后转头兀自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此处虽是距离壕洲大街有着段路程的一条小河,却仍可以听到街头巷尾的喧嚣吵闹声,除此之外,小河边也有不少人在放花灯,河里也到处都是花灯散发的亮光。
凌和看着秦少臣的态度,一下就怒了,她冷下声音:“秦少臣,我在问你话呢,你什么意思?”
秦少臣揉揉额头,正要答话,却见着朝小河边走来的两人,因而他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此刻正冷眼看着他的凌和。
凌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迎面朝他们走过来的宁楚暮和应想想,顿时就哑言了。原来,秦少臣在这儿,是为了等那二人。可是,她明明记得宁楚暮和他们分开的时候并没有与秦少臣约定地点啊!
应想想见着秦少臣与凌和也微怔。方才,就在她和宁楚暮说了那一句话后,宁楚暮就只说了句“走吧。”,然后她就一直跟着他走,两人虽相对无言,那人一路却不着痕迹的护着她,替她挡开街头拥挤的行人,让她畅通无阻,她在后面缓缓跟着,默默看着他颀长的身形,也没问他要去哪里,不曾想竟是来找秦少臣二人的。
“慢了点!”秦少臣见那二人走近,百无聊赖的看了一眼头顶的明月,然后再斯斯文文,晃晃悠悠的起身,他看着宁楚暮微微调侃道。宁楚暮闻言只是清清浅浅的笑笑。秦少臣见他这样也淡淡的笑笑,唇角划过一丝轻嘲:“我都以为,你忘了呢!”
宁楚暮略感诧异的抬头看他,随即又移开视线,仍旧淡淡道:“怎会?”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秦少臣听到后方才莫名低落的情绪忽地就好了起来,他顿时眉开眼笑,原本就漂亮迷人的桃花眼更是显得流光溢彩:“记得就好!”是的,就在方才他都以为宁楚暮不会过来了,所以他莫名的就开始感伤,现在的宁楚暮,心里眼里都是小应的宁楚暮,是否早就不记得他们曾经的那些约定了?过去几年,他们时常一起去江湖游荡,二人偶有走散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就约定,一旦走散,二人就在距离他们走散处的最近的有水的地方碰面,所以,他才会一直在小河边等他。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破坏几人要在壕洲城过面具节的兴致,尤其有喜欢热闹的秦少臣跟凌和在。所以,在那二人的规划下,几人玩得可谓是尽兴而归。
84。第二卷 江湖篇…第82章 对 弈
“哎哎哎,小应小应,走错了,你应该走这儿!”巳时,秦少臣一行人入乡随俗的弄来一画艇在水上飘荡,四人原本是像河里这许许多多划着画艇的人一般在游玩看别人进行各种水上比赛的,但看着看着秦少臣就觉得没劲,然后他就要跟宁楚暮对对弈,宁楚暮当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然而,对着对着,眼看着秦少臣就要输了,他却非把应想想拉来救场,不是端茶就是送水,还殷勤的送着各种点心,就盼着应想想给他挽回战局,报一箭之仇。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应想想与他大哥下棋时带给他的震撼感觉的,他也一直想和她下下来着,但一直找不着合适的机会,上次在蓟城的桃林里倒是合适得很,谁知道会出了那档子事。秦少臣的这一切类似狗腿的举动,看得凌和是大翻白眼。
“少臣,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应想想端起秦少臣递给她的茶,浅浅的啜了一口,清清冷冷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