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宁照老规矩仍然去牵自己的马,他似乎很少和殿下同乘一辆车驾,是个喜欢马的角色,应该和他武将的身份有关吧!而且他很少说话,交泰殿里的几个人中,我目前与他算是相对最不熟悉的了,他是属于那种沉默实干型,与韩容秋仿佛就是两个极端。
等我在马车里坐定,韩容秋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马车,刚坐进来就口无遮拦地说了句:“殿下,你太重色轻友了。好歹我也跟了你十几年了,你居然只顾着骆雅不理我。太没人性了!”
我瞪了他一眼,怒骂道:“什么叫重色轻友呀?我又不是殿下的色,我和你不是一样都是友吗?用词不当,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宣武国第一文人,要是被以前教你的老师知道,估计立马不认你这学生。”
韩容秋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昊一眼,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两声,看来又是皮痒痒了,明显一副欠扁的嘴脸。
慕容昊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你什么时候变个女儿身,本王就负责拉你上马车。平日让你早上同本王和狄宁一起去练功,你总是推三阻四,赖在被窝里不肯起身,上个马车还要本王伺候你不成?”
我对着韩容秋轻哼了一声,扬了下头,韩容秋老不服气地瞪了我一眼,慕容昊抬头看了我们两眼,哼笑了一下,才吩咐车夫上路。
韩容秋在我对面坐了一阵,忽又莫名其妙地换到了我身边儿,凑得挺近,“骆雅!给你说个私密的事儿。”他示意我把耳朵凑过去。
我有些不明所以,心想什么事儿还不能给慕容昊听了?有如此私密的事情吗?不过他既然叫了,我就随了他的心愿,皱着眉将耳朵凑了过去。
这家伙轻声在耳边细语:“最近大疯子是不是很正常了呀?”
难怪他要自己附耳倾听了,原来是奚落慕容昊的话,看来他真的是皮痒痒了,欠揍。
听了他的话,我下意识地转目瞄了眼慕容昊,他正紧拧着眉盯着我们,一脸的不悦。
我伸手很不自然地推了韩容秋一下,心想他说得那么低声,不会慕容昊是顺风耳吧?听见了?看他脸上好像带着几分怒容。
韩容秋也转眼去看了慕容昊一眼,脸上带着坏笑又坐回了马车的另一边儿,一个人在那看着慕容昊窃笑。
“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了?”慕容昊脸上浮现出最近已经很少见到的冰冷,声音也不是那么悦耳。
韩容秋刚才明明在说他坏话,我也不想他被慕容昊骂,只是没出声儿,低下了头。心想这家伙这个时候偷偷来讲这话,不是陷我于不义吗?狠狠地无情的抬眼给了韩容秋秒杀般的一瞪!
韩容秋扬着眉偷笑着,看来这家伙是故意的,就是想撩起火头来!认识他几个月了,越来越觉得这家伙心怀不轨,可是又老没抓住他的把柄,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慕容昊见我们二人脸色有异,却又都不回答他,干脆闭上了眼自己养起神来,但脸上明显非常不高兴。
难道这韩容秋见慕容昊最近笑得多了,故意惹恼他?这家伙难道怀念以前慕容昊的冰雕脸了?这嗜好可不太好,本姑娘可是费了千辛万苦才让慕容昊最近有了不少笑意。
趁慕容昊闭眼的时候,我捏紧了个拳头,咬牙切齿地做了个要揍韩容秋的动作。韩容秋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在那比划着,看起来象在求饶。我回应着他,让他好自为之,少来招惹我。
两人正打着哑谜,慕容昊突然睁开眼,见到我们两个的动作僵在那里,眼里的怒火更多了一些。
我立马收住了自己夸张的肢体语言,乖乖地坐好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一路再没去看过韩容秋一眼。
到了军营开辟的那片荒地,见到田地里全是忙碌着的军士。
此时秋高气爽,眼前的庄家也都金黄色的一大片,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身影,心中十分地兴奋,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慕容昊在车里时的阴郁表情也因为眼前的景象祥和了不少,他伸手拉着我,走到田边儿,转头望着我,“你真不怕脏?”
我笑了下,果断地说:“不怕!”想着他这会儿还来问,迟不迟了点呀?
作者有话要说:幸福生活开始了么?
☆、感恩
慕容昊满意地点了下头,席地坐在田埂上,将脚上的鞋脱掉,我也有样学样地跟着他做起来,“殿下,你会吗?”我有些置疑他,再怎么说他也是皇子呢!
“本王之前也有学过,不是很精通。那时候母妃刚过世没多久,本王时常去母妃娘家的几位叔伯家,秋收的时候就跟着他们去试过。”听他提起怡妃娘娘,心里有些担忧,转头看了他一下,见他脸上挂着些笑容,才放了心。
他见我转头看他,会意地笑了下,“不用担心本王,十四年了,是该放下了!”
“殿下……”心里有些替他难受,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别殿下了!走吧!”学他把鞋放在田埂上,挽起裤脚,小心地将脚放进田里。
软软的泥土包裹住赤脚的瞬间,觉得滑滑的,冰冰凉凉的,挺有意思,第一次接触农田,心里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
慕容昊估计怕我跌倒,又向我伸出了手,“来!”
顺从地把手给他,他领着我走到中间,韩容秋和狄宁也过来了,狄宁递给我们每人一把新镰刀。
狄宁和韩容秋倒是很熟练的动起了手,看来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想必以前怡妃娘娘家里也有不少这样的田地吧!
军营里的将士有不少都出身在农家,看着他们也都是手到擒来的,转眼看着慕容昊的动作,他确实比较生疏,但却有几分似模似样。忽然想起这家伙不是有洁癖吗?此时怎么也不怕田地里的泥污了衣服?难道一开始又是自己错看了他?
我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做起来,也不知道是镰刀太钝,还是那庄稼太硬,一直都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韩容秋偷看了我几次,在那儿不停地笑着,看着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将手里的庄稼都当成了他,狠狠地割着。
慕容昊做什么事情都比较认真,倒是一直都专心地做着手里的活。
四个人在一片田里,忙活了一下午,他们三个的战绩倒是不错,我自己却少得可怜。
韩容秋终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美人儿,你这是在割什么呀?照你这速度,要是人家等着米下锅,只怕都饿死了。”
“去去去!我这不是刚学吗?”真想一镰刀将他劈死。
“割的时候,要猫倒腰,右腿后撤,左手拢手里的庄稼,右手伸刀。落刀的时候,要贴地皮,注意用力均匀,但也不能太大力。千万不要使猛劲!”慕容昊在一边儿含笑对我低声讲解。
心想,刚才怎么不告诉我呀!真是的!
这才又照着他说的方法试了下,可是仍然弄不断。
“你抓得太大把了,别那么贪心!”慕容昊看了我一眼,笑着提醒我,无奈地摇了下头。
我又试着抓少了一些,这才发现容易多了。有了点儿窍门儿就得意忘形起来,动作越来越快,一定不要让那个该死的韩容秋看低自己。
慕容昊在一边儿反而皱起了眉,“飞儿,动作慢点儿,小心割到自己。”
可是我哪听得进去呀?好不容易给自己挽回点儿面子!不过不听话的后果就是血光之灾,果然还是割到了自己的手,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看伤口,韩容秋丢下手里的镰刀就跑了过来,扯过我的手就用嘴吸着污血。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不把血弄干净了,到时候伤口会红肿的。”韩容秋见我呆滞了,忙解释着。
“哦!”其实我心里想的和他解释的是两回事儿,好歹我是个女子呀!他居然那么不避嫌,上次在交泰殿也就罢了,这次可是众目睽睽呀。
韩容秋刚转身准备去找东西给我包扎伤口,慕容昊一把拉过我就往田埂上走去,我错愕地看向他,不知道为何这会儿他脸上又是满脸的怒气。
我转头去看韩容秋,他在原地站着一副窃喜的样子。这什么跟什么嘛!我都不知道怎么触了霉头!想想估计是刚才慕容昊提醒我慢点儿,我没听他的话!
慕容昊只是拉着我走,丢下一句话:“狄宁,拿药来!”
狄宁也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镰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跟了过来。韩容秋倒是又拿起了镰刀在那儿继续挥舞着,不过一直在低头坏笑。
慕容昊替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才仔细地去看了手上那条口子一眼,又有一些血印在纱布上,忽然记起自己晕血的……
就一眼,后悔已经晚了,只觉得两眼昏花,视线模糊了起来,头有些晕,还好没直接倒下。
慕容昊替我包扎好伤口,抬眼看我,似乎正想出声骂我,却见到我脸色苍白,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立刻将我拦腰抱起,“狄宁,牵马过来!”
狄宁牵来自己的马,慕容昊让狄宁扶着我,他才上马,又将我抱到他身前,策马飞奔回了冰泉宫。
头晕得厉害,倒在他怀里没了多少意识,自己怎么回到交泰殿的都不知道,昏睡了起来。
醒来时,天色已黑,我从床榻上爬起来,见到手上已经都重新包扎好了,漆黑的寝宫里不见慕容昊的身影,大殿似乎有些微弱的烛光。
想起我受伤时,他忧心的神色,心中一暖。
起身走到寝宫门前,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正在研磨着什么东西,这个北国冰雕终究已经不再那么冰冷了。尽管偶尔还会有微怒的表情,但都不会象才认识他的时候那样令人害怕了。
特地在寝宫里拿起一根蜡烛,点燃。他在大殿估计听见了里面的响动,向寝宫走过来,脚步声刚踏进寝宫,我就开始唱起了歌。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他在寝宫门前停驻了脚步,我也背对着他,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
在我来到这个人间道最失落的时候,遇上了他;在自己几近绝望时,他将自己从冰冷的湖水里救了起来;无依无靠的时候,他让我与他相伴在交泰殿;苦闷难受时,他担着可能有的危险,领着自己走出了冰泉宫。他的心真的并不冷……
“起来了就出来用膳吧!心儿将饭菜替你热在锅里的!”他说完就转身又走了出去,我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才转身走向寝宫的大门。
心里对慕容昊有着无尽的感激之情……
十一月末的时候,按惯例慕容昊要踏上回帝都的行程了。
他走之前反复地整理着要带回帝都的东西,但总觉着他有些魂不守舍的,老是放错东西,一点儿也不象平时的他。
还好韩容秋在旁边替他看着,一发现问题立马帮他纠正,慕容昊又反复叮嘱韩容秋一些他离开以后的事宜,他一向讨厌重复他自己的话,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临走,慕容昊反复看了韩容秋和我几眼,才在我们的面前说了句:“过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