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涤纶布料刚在大城市上市,它改变了几百年来粗棉布卡机布的时代,听说很耐穿,号称穿不烂。卡机布十件八件穿烂了它都穿不烂,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普及开了,农村人真不要穿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了,跟城里人一样一样了。
市面上很少看到有人穿,穿着出去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如果再配上一付太阳镜,头发在染成黄色的,走在城里村里别人还以为是洋妞了。
龚凡梅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穿上这么好的布料,星期六的下午她穿着回去想让大姐看看,顺便再说一下最近发生的事。
她进村后村民们看到都看呆了,一个个像不认识似的露出了见到陌生人那种警防的目光,一边走还一边又回头看,不说话也不打招呼,脸上布着阴影,就像看到村里来了一个另类人,受排斥的城里人,表现出别人看不起自己,咱乡下人更看不起他们的那种心态,躲得远远的。
只有走到很熟悉的姐妹们面前,一直关心关注的大婶们面前,才找回了回家的感觉,她们看到这身高级衣服都眼馋,羡慕得不停地用手去摸,摸来摸去就是摸不够。
龚凡梅回到村里只能说是自己买的遮掩耳目。不能随便说的,庄部长的这句话她记得很牢。
大姐龚凡兰惊讶地,“麦麦三哦!这么好的布料,值多少钱呀!”
“不贵!只是难买,别人到北京才买到的。”凡梅很得意地说:
龚凡兰看到龚凡梅回来,每次都喜欢说冷峰家的事,因为龚凡梅最爱听,只要说冷峰家如何如何的好,龚凡梅就是听不够,心里还美滋滋的自豪地说:“怎么样?对你们帮助很大吧?”
这次回来也不例外,大姐又说开了:“上次你二姐夫回来到煤厂拉煤都是冷峰他哥跟着去的,拉回来后哥几个来帮着挑到屋里。要是我挑呀,三天三夜也挑不完。”
“这次地里种玉米又多亏了他们帮忙,要不现在还种不下地。有人帮和没人帮就是不一样。”
“冷峰上大学了,村里人很羡慕我们,都说妹妹真有福气。冷峰人好,他家和大伯家哥几个也好,有什么事说一声就来,我真高兴。”
“村里人看到我们亲戚多了,对我说话也不像以前冲了客客气气的。我说话也硬气了,扬眉吐气了。”
“过会,你去看看冷峰阿妈,穿漂亮衣服让她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大姐的话让龚凡梅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听着听着真不是滋味,有一种心被剌痛的感觉。穿别人送的衣服去让大妈高兴高兴:“唉,这是什么事喔。”
自己只顾一时的高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这可是别人提亲送的衣服呀,自己真是的,当真没穿过一身像样的衣服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才知道不该穿这套衣服回来。
突然感觉到全身不自在,越来越觉得身上没穿衣服的感觉,全身毛毛的。其实这种布料不贴身滑滑的,没有棉布穿在身上舒服。现在脱又脱不掉,自己的衣服又不在大姐家。
她坐不住了:“姐,今晚我还要值班的,现在就得走。”
“怎么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多住几天呀。”
“我就回来看你一眼的,忙着呢。”龚凡梅说走就走了。
龚凡梅本来是想回来跟大姐商量庄子强的事,怎么能说出口呢,不被她骂死才怪了。”
龚凡梅从家里出来,不敢走冷峰家门口,只得绕道行,一路上真怕再遇到村里人,低着头,走的很快,心事重重,要是村里人知道自己找了个部长的儿子,肯定会说,冷峰父亲不在了,家里穷了,就不要冷峰了。说不准有人会骂,忘恩负义的小人。
农村只要有点事都会议论来议论去的,风言风语,吐沫都能把人给淹死。背地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指着脊梁骨骂了,今后还怎么回来呀,大姐怎么过哦呀,想都不敢去想。
走到小桥边又想起冷峰中秋之夜的一幕幕,爱得深,恨得也深,他肯定恨死我了,一辈子都不会原凉我的。
眼睛不自觉地看着远处曾经坐过的地方,心跳得很厉害,是一种心虚的害怕,好像他在看着自己,急忙转过头匆匆忙忙过了小桥,快速向地质队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脱下ZJ送的新衣服丢到了床上,真想放把火把它烧掉。
她又换上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晚上到了县城二姐家,刚到门口二姐就看到了,二姐高兴地叫了起来:“凡梅!怎么好长时间没来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龚凡梅心里有一大堆事,找不到人说,心里实在憋不住了,想跟二姐说说,她是城里人应该好沟通点笑着回答:“嘻嘻,能有什么事?”
“最近冷峰来信怎么说?回信没有?”
龚凡梅真把给冷峰回信的事给忘记了,也不是忘记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现在只能说谎了:“还不是一样的,好!好!一切都好!”
二姐龚凡菊又唠叨起来:“上次你二姐夫回去给大姐拉煤,回来很失落。”
“怎么了?”
“找不到人喝酒聊天呗!冷峰父亲不在了,没人能谈得来,把煤一放就回来了。”
龚凡梅想到冷峰父亲临死前自己还亲口跟他说过,会好好照顾冷峰的。唉,现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看来,二姐这里也不能说ZJ提亲的事了。
正文 第三十章:以前会飞的呀
龚凡梅在二姐家什么话都懒得说,吃了晚饭回县委大院到了自己的宿舍里。本想去洗个澡的,就是不想动,实在是太累了,还是先倒在床上歇息在说吧。
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今天一会跑大姐家,一会跑二姐家,来回坐车东奔西跑的,就想把心里话跟她们说说。没想到,到那里都被她们堵着嘴,心里很难受,很烦。
自己并不是说冷峰家穷就会变心,穷只是暂时的,哥弟姊妹再多再小总会长大的嘛。要说穷,我们姐妹三个以前比他家还穷。要说难,我们女人家在村里,男人的活要做,女人的活也要做更难,不都挺过来了吗。他们家是男孩子以后长大了一个个都是全劳力,村里那家还能比得上他们家。
苦恼的是ZJ提出做儿媳妇的事,不能说愿意,又不能说不愿意。别人呢,一天天对自己好,送这送那的,想问问大姐二姐怎么办?但回到那家她们开口就谈冷峰家如何如何的好,自己怎么好开口。
要跟她们说了,猜都能猜得出来,她们肯定会说:“凉办!不理!”大姐的脾气自己最了解了。
因为大姐生活要靠冷峰家帮忙的,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女儿过,没人帮忙在农村男人的活是没法做的。
我不理能行妈?能得罪得起吗?人家可是组织部长,自己是回农村还是在城里工作就是人家的一句话。
她们又不了解情况,一时半会也很难跟她们说清,如果是按她们那样简单处理,又不解决问题,只会把问题搞大,还不如不说,免得姐妹们怄气。
要是没儿媳妇这个事,自己工作转正部长干爹会帮忙的,现在别人提出做媳妇了,自己说不愿意,转正别人还能管吗?不设障碍就算谢天谢地了,谁又敢保证他不会设障碍呢?
要是满口答应,转正的问题都不用操心了,那冷峰怎么办?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了就断了的。
从小到大,俩人就像一棵树和一根藤从小生长在一起,是藤缠树还是树缠藤都说不清了,紧紧的扭在一起都成材了,要把它们分开,双方都会有种撕扯的疼,留下道道的伤巴,想想都不忍心。
龚凡梅想着想着不一会功夫就睡着了,穿着衣服睡,没脱鞋,把双脚靠在床边,一睡就睡到了深更半夜三点多钟。
云南高原气候无论是春夏秋冬,白天屋里都是很凉的,晚上就更冷了,平时睡觉都要盖被子。
龚凡梅睡得很死,可能是几天没好好睡觉的原故吧,被冻得做起了恶梦:“背着大姐最小的女儿,站在家门口,往冷峰家小胡同里看呀,看呀。”
平时学生放学的时候,她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往冷峰家小胡同里看,就想看冷峰放学回来,看看他的容貌。还不敢正眼看,躲躲藏藏的,只能时不时的瞅一眼,又急急忙忙转过头去看别的,生怕冷峰看到自己。
“在梦中她眼前朦朦胧胧的看到冷峰放学回来了,身上背着个小黄书包,慢慢的走进了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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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凡梅的梦幻变化来变化去的:“天上又下起了大雪,地上都是雪和冰块,自己走在冷峰家的小胡同里,身上穿着很烂很烂的衣服,好像没穿裤子,被冻得只打哆嗦,好冷呀。
自己低着头靠着墙边慢慢往家里走,抬头突然看到冷峰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迎面走来,边上还跟着村里的女知青,这个女知青是村里来的女知青中最漂亮的,穿着一身很华丽的衣服,右手挽着冷峰的胳膊,他俩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走了过来。
哎,冷峰不是自己的对象吗?怎么还带着一个女孩?想想自己穿着这么寒酸,像个叫花子的衣服,真怕她们看到,赶紧躲在路墙边一个大石头后面,缩成团,手抱着头低着,憋着气不敢出声,真怕让她们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丢死人了。
冷峰带着女知青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自己只得死劲地憋着气,闭着眼睛不让他们看到。墙边的石头是防止车轮碰到墙角有意放的,躲一个小人可以,前面来人看不到的,自己缩得小小的让石头挡住,最怕的是他们过去后,会回头往石头后面看,闭上眼睛不想让冷峰看到,心跳得很厉害。还好他们过石头的时候,没注意石头后面藏着人,没看到自己,真是谢天谢地,总算松了口气。
又害怕他们过去后,会回过头来看到,急忙起身,慢慢地轻轻地走起了猫步,到石头背面又躲了起来,小心意意地抬起头,从石头缝里偷偷看着他们往前走,只看到他俩到了冷峰家的大门口,才敢喘出大气。
他们到了冷峰家的门口时,只看到一条长毛狗出来迎接他们,尾巴摇得整个屁股都动起来,很亲热。
那不是冷峰家长毛狗吗,它认得我的。长毛狗转过头来,好像闻到了我的气味朝这边看了看,看到我了,它装出一付很凶恶的样子,呲牙咧嘴的走过来,它怎么会不认识了呢?可能是把我当叫花子了吗?
不好!起身往大姐家跑,长毛狗就像见到了仇人似的,恶狠狠地冲了过来,把自己吓得拼命往前跑,跑呀,跑呀,怎么跑都跑不快。一边跑一边往后看,怕它追上来,看着看着它怎么变了?变成了一条大灰狼,吓得自己魂飞魄散。
我的妈呀,完了,死定了,会飞就好了。幻想着飞起来,以前会飞的呀!今天怎么飞不起来了?怎么使劲都飞不起来。
只听到大灰狼跑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又听到它扑过来的声音,自己哭喊着,完了,完了,只能等死了。感觉大灰狼咬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不由的大叫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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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凡梅被惊醒了,原来是在做恶梦。心里蹦蹦蹦!的跳个不停,吓出了一身冷汗。宿舍里的灯还亮着,心里的害怕才慢慢消除了。
心里还是想刚才梦中的事,冷峰怎么会跟女知青在一起呢?可能是最近想他想多了。他上大学后怕他不要自己,怕他会变心吧。算了,不要多想,老人说梦是反的。
只感觉到脚麻得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