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弹这首曲子了吗?每次都会弄伤手,你看,这不是流血了吗?”
水晴柔站起来,怔怔地看着他说:
“我来是要把你带回家的。”顿了顿,她又说:
“从小你的方向感就不好,我只是怕你迷了路。”
也许我的脸色变了,变得惨白,还有另一个人,阴霾一瞬间掠过他的眼睛,那是肃王。
辰恒安慰地对她笑笑,说:
“让你担心了吗?来,我们走吧。”他向她伸出清瘦白皙的手,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终于把另一只手也交到他的手上。
“王兄,晴儿的手伤了,我先带她离去。迟些有机会,我们兄弟再好好叙饮一番。”说完,他小心翼翼地牵着水晴柔走出了雅间。
水晴柔回头看我一眼,脸色有点苍白,眼神写满着歉意,当然,还有甜蜜的笑意。我的心如掉进了冰窟,身子僵直在原地,辰恒居然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还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是非之地……
“蝶衣姑娘,你也是来送我王弟的吗?”肃王对着雅间外的人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雅间外的楼梯上蝶衣脸色惨白地站在哪里定神地看着辰恒的背影,听到肃王的话,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绽出一个比花还要灿烂的笑容,婀娜地下了楼梯走进雅间,款款地施了一礼说:
“肃王近来可好?闻说有人想要和奴家比琴,不期然听到了妙绝的琴音,所以特地来此结识罢了。”
“蝶衣姑娘来得正好,”司马承中走到我身边,指着我面前的瑶琴说:
“方才那一曲《杏花天影》,正是出自庆庭的手笔。”
迎着蝶衣惊讶的目光,我勉力地笑了笑。肃王回头对身后的行云说:
“云先生,我来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颢王府的庆庭大夫;庆庭,这位是京城新开的品玉轩的东主,云先生。”
品玉轩?我知道那是一间非常有名气专营珠宝玉器的店,行云居然是品玉轩的主人?
行云微微一笑,说:
“谢翁赏花会那一天,我们见过。”
我呆若木鸡地点点头,随即想起了那一件“丑闻”,顿时满脸通红。
“那天让云先生看笑话了。”
行云颔首不语,脸上一片风平浪静。我心里依旧是凉凉的一片。多年不见,行云,我们的重遇就是在这种客套托辞中发生吗?纵是相逢应不识,若是真的忘了我,又何必再见?
“晴儿的手伤了,王弟却忘记了这里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肃王对我讽刺地笑笑说,“庆庭,这里的佳人和美酒都是京城一绝,好好品品,本王就不陪了。”
说罢携着蝶衣离开雅座,行云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也随着肃王离去。司马承中冷淡地看我一眼,正要跟着离开时,我淡淡地喊了一句:
“大公子,请留步。”
他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说:
“什么事?”
“听说天香楼的桂花冰酿最为有名,可是我又不想一个人喝闷酒……”
“所以呢?”司马承中转过身来,一脸的傲慢和薄怒,“你要本侯爷陪你喝酒?”
“大公子不愿意?”我看着他,笑了笑,说:
“大公子不是很想杀我吗?今夜可是一个最好的机会,没有人护佑我,我也愿意提供这个机会,大公子何乐而不为?”
司马承中眸光闪亮,似有杀意一闪而过。
我颓然地坐下,心情糟到了极点,“大公子,今夜没心情杀庆庭是吗?那能否借我银子好让我付酒钱?又或者看着我明天卖身给天香楼大公子会比杀了我还痛快?!”
“来人,一埕桂花冰酿!”他大步流星地向我走来,嘴角又出现了那种淡漠的冷笑。
司马承中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一手抓过我的左手说:
“保命金环开始失去作用了吗?可笑之极,你真以为我当初会因为这样一个金环留着你的性命?”
我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杯,全无仪态地举杯就饮。冰酿触到唇时凉冰冰的,不知怎的我又想起梅继尧那冰凉的一吻,想起辰恒说的那番话:
“继尧心里爱着念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不幸溺水的未过门的妻子……”
笑话啊,天大的笑话!
我皱皱眉,酒已经进了喉咙,辣如火烧,好不容易把胃里升腾起的热度压下去,又想起了辰恒的怒气和冷淡,还有行云的形如陌路……
“大公子真有这么恨我?我也只不过骗了大公子一回而已!”我看着司马承中慵懒地笑笑,司马承中手指轻勾,面前的瑶琴发出“琤”的一声,说:
“是吗?本来我也以为只有一回!”
我两颊已有红云,笑着把他放在琴弦上的手轻轻按住,说:
“那一次实属无奈,大公子莫不是对那琴音倾倒迷醉苦苦相寻吧?这样说来,大公子倒是我的知音人了?”
被我按住的手轻轻一颤,随即他用力地甩开了我的手,冷声说:
“别自作多情!你以为世间的男子都会对你倾心?像你这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
“是啊,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个想行医的走江湖女子罢了!”我呵呵地笑起来,又尽饮了一杯,喝得太急呛到了,眼泪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问:
“大公子,为什么这酒里没有毒?你不是最擅长下毒吗?”
司马承中一怔,狠戾的眼神又随着盛怒的面容逐渐彰显。
“你不想杀我?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我喝酒?”我盯着他,头开始有点晕。
“需要理由吗?”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不需要理由吗?”我调侃地说。
他忽然笑了,笑得那样温柔,生动,仿佛有满腔的情意。他欺身过来一把抱住我,邪魅地说:
“因为,除了杀了你,我还给你设计了另一种结局。”
我昏昏沉沉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让你一辈子都属于我!”
我的酒意忽然清醒了几分,用尽力气推开他,他也不恼,反而悠游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公子终于想到了一种比杀了庆庭更让人难受的方法来惩罚庆庭。”我笑着说,他脸色一变,绷紧的脸上嘴角无端地抽搐。
“可是,如果这样想这样做大公子心里会快乐一点的话,那就这样吧……夜深了,庆庭就此别过……”
我步履不稳地走出了天香楼,不知走了多远,胃里一阵翻腾,我不由得伏在一棵树上一股脑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吐出来。东西吐干净了,人也好像被掏空了,冷风一吹,意识顿时清醒了一些。
转身想要继续走,忽然看见有一人一马车拦住我的去路。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是软的,心却是酸的。
在我走到他身旁要和他擦肩而过时,他却毫不迟疑地一把抱起我,把我抱上了马车。
在他的怀抱里,我看着那张久违了的熟悉而陌生的脸,还有那双眼睛,清冷得如天上弦月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
“你是谁?”
“我是行云。那个让你生过气掉过眼泪又不告而别的行云……”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让人想到那被精细的磨过的沙子。
“那我又是谁?”我呆呆地问。
“你是蜻蜓儿,青林山扶风书院里那个爱玩爱闹冰雪聪明的笨丫头……”
我的泪水慢慢地从眼角滑出,“你不是已经忘了吗?”
他的下巴轻轻地靠在我的额上,轻声说:
“我没有忘,从来没想过要忘记……”
一夏晴深 正文 第039章 识却故人心
章节字数:4330 更新时间:09…08…26 21:24
竹里馆。。。。。。
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我睁开眼睛时头脑一片茫然,映入眼帘的只有那帐子顶上的红色六角图案,当下一惊,坐起身掀开素白的帐子,视野所及空无一人,房间里所有的家具物什都是竹器,低头看看自己坐着的床,也都是用又厚又宽的竹板做的。
忽然有一个声音略带惊喜地说:
“公子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适?”接着,一个穿着淡青色棉袄的丫环从拐角处走出来,走到我面前放下洗漱的用具。
“这是哪里?”我的头隐隐作痛,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还是好好的原封不动的,暗自松了口气。
“这里是竹里馆,我家主人的住处。主人说了,公子若是洗漱好了,就到屋外湖边的傲然亭,他在那里等候公子。”
她说的主人,是行云吗?昨夜的记忆依稀还在,我匆匆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走出了屋外。
走出屋子,这才发现这里四处竹树环绕,竹树丛边隐约有水光,应该是湖。走到边上一看,才晓得原来这是一处湖心小岛,东边有个六角亭子,我走过去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大字:傲然。
亭中有一人,独立寒风之中,与我遥遥相望。
我走过去,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更想伸出手去,拍落他那一身寂寥萧索的气息。他的脸容,仍然是那样的硬朗刚毅又带着些许的忧郁落寞,这还是我记忆中的行云,可是,一身浅紫色的毛领织云锦丝袍,发上镶了明珠的发冠,还有腰间泛着温润青光的羊脂白玉佩又提醒我,眼前的行云,不再是那个倔强朴实得似乎不谙世事的少年……
我微微地笑着,企图尽力避开这种陌生,叫了他一句:
“行云。”
他嘴角轻轻上扬,浅浅一笑,说:
“头还会痛吗?不会喝酒为何要逞强?”
说罢他走回亭中,我稍一迟疑,也跟着走了进去。
“有人请我喝天香楼最贵的酒,一时贪心多喝了两杯,就成那个样子了。”我笑嘻嘻地说:
“而且天香楼的姑娘既美丽又有风姿,如你所见,昨夜我是被拉去跟某人比琴的,可是没有比成,甚是有失落感,所以……”
行云忽然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那首曲子,我也没有忘。”
我的呼吸为之一窒,还记得?是记得曲子还是记得弹曲子的人?
他正坐在亭中,亭中摆放着一个炭炉子,铁锅上的蒸笼热气正四处腾起。我走进去坐在他对面,他站起来走到我身旁,给我披上一件毛皮大氅,说:
“还记得,你是极怕冷的……”
我猛然想起了那一年打雪仗的事情了,好像也是这么冷,行云心疼地握住我的手呵气,心一动,抬起头,与他明澈的眼神相触,心里忽然好像有个荒芜的角落长出了不属于冬天的一抹新绿。他掀开蒸笼,这时伺候在亭子外的一个小厮赶紧走过来把蒸笼里的点心摆放在碗里。
我昨夜吐了一场,胃里早已空空的,此刻顾不上什么仪态,抓过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行云看着我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
“蜻蜓儿,你为什么要离开青林山?”
我一口云片糕噎在喉咙里,好不容易顺了顺气,才道:
“离开青林山,是因为我想尝试一下独立,想试着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啊!”
“是吗?离家两载,我还以为你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看着我,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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