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从她的身边走过去,走向路的那一头。
原来不是走向她,苏画隔着透明的玻璃,对他的背影苦笑,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她,只是无心的过客。其实,何必自己哄自己,如果他有心,那天夜里怎么会那样干净地离开,不留半点痕迹?
6
冤家路窄
苏画第二天上班,早早地就去了,怕又被易沉楷逮住找麻烦。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很安全,易沉楷来到这个公司,看不顺眼的事情实在太多,无暇专门和苏画过不去。可就在那一周,公司开始严格执行打卡制度,无故迟到或早退五分钟以上者,扣半个月奖金;十五分钟以上者,一个月奖金;以此类推,谁要是敢超过一个小时,一年的奖金就玩完了。
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怨声载道,苏画倒是无所谓,只是有点好笑。楼道口的打卡机,长年形同虚设,仿佛成了装饰品,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用场,她想起那天在门口易沉楷铁青的脸,有点小小的怀疑,这该不是源自他对她的报复吧。转眼间她又自嘲,就算她刺激了他,也不至于有这么大能量,让他颁发如此“###人怨”的举措。
这天中午,苏画吃完饭正打算睡午觉,却接到一个电话,是对面六楼,程惜雅办公室的。她接起来,懒洋洋地问:“你度完蜜月啦?”程惜雅有点惊讶于苏画语气里的不在意,却没有表露出来,照旧亲热无比:“你过来拿你的礼物。”
“现在?下班再说吧。“
“我专门给你买的呢,你怎么这样嘛?”程惜雅甜腻的撒娇,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苏画知道,如果不去,耳朵和心灵还会继续遭受荼毒,只好屈服:“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苏画来到程惜雅的办公室,李总不在,程惜雅半倚在真皮的椅子上,宛若慵懒的贵妇。苏画叹口气,擅长撒娇的女人总是比较容易得到男人的照顾,就像毕业找工作,明明她的成绩要比程惜雅好出许多,可是程惜雅进了舒服的秘书室,自己却被分到那个清汤寡水还得任劳任怨的开发部。
苏画一走过去,程惜雅就把头靠到她身上,声音软若春水:“这么多天不见你,我好想你哦。’
苏画把她推开一点:“别,人家还以为我们性取向不正常呢。’
程惜雅媚眼飘过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是雅顿的绿茶香水。递给苏画,手却不松,笑容有点诡秘:“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
“你跟秦棋是怎么认识的?”
苏画拿着纸袋的手松开了,望着程惜雅:”干嘛突然问这个?“
程惜雅盯着苏画的眼睛,想看她有无闪躲:“告诉我嘛。“
苏画看着她眼中隐约的怀疑和挑衅,心里的某处被刺了一下,谎话脱口而出:“在你们的婚礼上,一见钟情。“
刚说完又后悔不迭,为什么这么虚荣?
“一见钟情?“程惜雅嘴角带着微微的笑,重复和玩味着这四个字。
她的那种表情激怒了苏画,她将一根刺包进话语里,丢了回去:“怎么,只许你和江岷一见钟情,我就不行?”
这句话勾起了某些往事,程惜雅顿时有点尴尬,连忙圆场:“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嘛。”
苏画冷冷地没再说话,她当然知道程惜雅心里在想什么。程惜雅是在奇怪,为什么秦棋一见钟情的人会是自己,而不是她程惜雅,哪怕她是那场婚礼的新娘。在程惜雅的心里,天下的男人看不上她的,不是没眼光就是没智商,即使她已经名花有主,也仍然应该是男人目光的焦点。她对自身的美,已经自信到霸道。
这是苏画最讨厌她的一点,一起逛街,看到柔美的衣服,程惜雅就会立刻拉过来比在自己身上:“这件衣裳我穿一定很好看。“然后指着旁边的一堆中性款对苏画说:”你比较适合那种。“
如果两个人一起走,看到有男生投过来的目光,程惜雅就会陶醉地娇嗔:“讨厌,老看我做什么。“毕业那年,有个男生给苏画递了封情书,程惜雅生了几天的闷气,因为她想不通,为什么那个男生写情书的对象,不是她。
前尘往事加上今日的不愉快,让苏画不想再待在这里,她匆匆道了句谢,就告辞出来。
电梯门在六楼开了,苏画走了进去,可是一看到那个电梯里的人,本来就心烦的她更加烦躁,居然又是易沉楷。
“易总好。”苏画打了个招呼就站到了角落。
而易沉楷,看着这个又从他眼前冒出来的苏画,再看看她手里的香水袋子,心情也相当不好,再次出言不逊:“你还真是不错啊。迟到早退,我订了政策,估计你不敢了,现在又开始串门。”
苏画在心里把他的名字打了个大大的叉,原来那个政策还真的是针对她的公报私仇,幼稚,心胸狭窄,无聊透顶!苏画在心里用可以想起来的形容词把他骂了个遍。
等他在三楼出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合上,苏画终于骂出了声:“毛病。“
她以为易沉楷听不到,可是他的听力偏偏好得惊人,走出那么远还是听到了那句话。他气得走回来想骂她,电梯门已经关了,他在门口火大地猛按键,可这电梯还真是灵敏得紧,已经下去了。
“你才有毛病!“他对着电梯门恶狠狠地吼了句才不甘心地离去,可惜苏画的听力不如他那么好,根本没听见。
唉,真正是冤家偏偏路窄!
7
圆不上的谎言
那天,苏画下楼之后,程惜雅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对着窗外,脸上有不可捉摸的笑。
在那个周五下午,程惜雅打电话给苏画,说要和她一起回家。苏画想起那瓶香水和自己那天恶劣的态度,心里一软,答应下来,却没想到,这是另一场尴尬的开始。
等苏画一下楼,程惜雅立刻过来,亲密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语气娇媚:“跟你说哦,我们这个周末去郊外野餐,你们也一起去吧。”
“我们?”苏画疑惑地反问。
“是啊,你跟秦棋啊,江岷都跟秦棋打电话说了,他没告诉你吗?“程惜雅一脸惊讶的表情。
苏画愣住,仿佛刚刚吃了最酸涩的梅子,心都缩到了一起。
原来,说一个谎,真的要一百个谎才能圆。
程惜雅笑盈盈地看着苏画的眼睛,似乎想找出几分端倪。
苏画镇定了一下情绪:”我明天恐怕不能去,科长还等着我的报告呢。“
程惜雅撇撇嘴:“也就是你,一天到晚这么认真。大家都在浑水摸鱼,你也学聪明点。”
苏画无语,程惜雅的聪明,她永远也学不会。
程惜雅又将她挽紧一点,向外走去,似乎这件事已经就这么定下来了。
经过易沉楷的车的时候,程惜雅停下脚步,目光艳羡:“易总这个人真的是奢华的低调。明明是一百多万的辉腾,看起来却像一二十万的帕萨特。”
苏画想起易沉楷的臭脸,还有那天这辆车扬起的风沙漫天,口气不善:“像他那样飞扬跋扈的人,再怎么装低调都装不像!“
程惜雅突然扯了扯苏画的袖子,苏画转了个头,看见易沉楷正从大楼的侧门走过来。苏画一惊,却还是挺直了背,若无其事地拉着程惜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程惜雅都在抱怨:“你说你,说那种话也不分个场合,连我也拖下水。“
苏画不出声,心存侥幸,隔那么远,应该听不见吧?
易沉楷怎么可能听不见,他几乎是一路咒骂着上楼,还没进办公室的门,就开始打电话吼人事部经理:“开发部的苏画,是谁弄进来的?“
陈经理战战兢兢,思维都不大连贯,半天才想起谁是苏画:“那个……是正规招聘进来的。”
“招聘?这个公司还有正规招聘进来的?”易沉楷讽刺地说。
“真的是正规招进来的。”陈经理清醒过来,语气十分肯定。很明显,这个叫苏画的闯了大祸,怎么也不能让她牵涉到别人,何况,她本来就没背景。
易沉楷的理解是陈经理死不承认,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马上把她的资料给我送上来。”
当易沉楷拿到苏画的资料,却无话可说。她竟然真的毕业于很不错的大学,而且门门成绩优秀,在评语一栏写着:品学兼优,性格温和。在一角贴着的照片中,有个清秀的女孩子,淡淡的笑靥,似乎在呼应那句温和的评语。易沉楷觉得心里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看了一眼旁边唯唯诺诺站着的陈经理,说了句:“没事了,你出去吧。“
陈经理出了办公室,吁出一口气,这个叫苏画的女孩子,他就在招聘的时候见过一次,只记得看起来比较文静,没有什么印象。倒是她的同学程惜雅,打扮出众,说话的时候,一口软软的嗓音,和有个小酒窝的甜笑,给人印象极为深刻。李总当场就点名让她当自己的秘书。苏画最后也就是随便给安插了个职位,如果不是易总提起,他都记不得她是在开发部。
走在路上的苏画,根本不知道自己引起了这么大的波澜,而是一直在出神。
明天,秦棋会去吗?如果不去,她该怎样圆她的谎?
8
就是依赖你
那天晚上,苏画辗转反侧,一度甚至想打电话给程惜雅揭穿自己的谎言,可是心里的那点自尊却又叫嚣着阻止了她的坦白。
就这样折腾到天开始泛白,苏画才迷迷糊糊睡去,最后被程惜雅的电话叫醒,在催促中顾不上想许多,匆匆赶往江岷家。
秦棋没来。
苏画一进门就发现了这个事实,手心发凉。她在心里对自己微笑了一下,没关系的,了不起就丢一次脸,没关系。
当她走到人群中,开始有人问:“秦棋呢,怎么还没来?”程惜雅在一边,抱着臂,眼神意味深长。
苏画在心里再次鼓励自己,说出来啊,坦白说你不知道秦棋的行踪,坦白说你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是为什么,开口那样难?
苏画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脸,手紧紧地抓着衣服下摆,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苏画听见一个声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秦棋看着苏画微红的耳根,还有她看见他那一瞬间突然变亮的眼眸,他向她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肩,侧着脸对她温柔的笑:“公司有事,我来晚了。”
苏画的眼底已经泛起了微微的水汽,她不由自主地往秦棋身上更贴近了一点。秦棋感觉到她的依赖,在心里叹气,他真的打算不来的,可是一想到她今天会是怎样的窘迫,他就无法狠得下心,坐视不管。
那天的苏画,每一个笑容都发自内心,美得让程惜雅都嫉妒。她像只最活泼的小鸟,在秦棋身边转来转去,不停地问他要不要吃烤肉,喜不喜欢加辣椒,喝什么饮料。秦棋只是自然地拉着她的手,或者拢着她的肩,听从她的安排。
苏画的心里,快乐在唱歌。秦棋的眼中,天使在微笑。
到了离开的时候,秦棋牵着苏画,跟大家告别。
当其他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苏画的心越来越紧张,不自觉地将秦棋的手越抓越紧。
秦棋察觉到她的力道,心里也是水波荡漾,她是在害怕,自己会像上次一样,放开她的手吗?
他停住脚步,将她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开口:“苏画……”
可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