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身上下都粉红粉红,粉到刺眼的男子扭着小蛮腰走进来,手里持着一把粉红扇子(他姥姥的大冬天用扇子!),身上还有一股子粉红粉红的花粉味。
他走到师傅面前,用扇子遮住半边脸,单手莲花指叉腰,像触动腰间的机关似的,立刻从他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千千,好久不见咯。”
我差点一个跟头栽到柜台下面去,他确定自己是来送礼而不是来恶搞的?
师傅那只老狐狸除了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外,也算沉得住气,杏眼懒洋洋地掀起,像是才发现满屋子的人般,幽幽道:“原来是荒王爷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粉红男居然还是王爷!这个身份配上这身粉红粉红的色彩实在让我难以消化。
荒王爷也不介意师傅对他无礼,他纤手一挥,打开身后的十六口大箱子。
这一看,我彻底从矮凳上摔下去。
太耀眼了,所有箱子里都是金灿灿的。该怎么形容呢,反正全是宝贝疙瘩,这得花几辈子呀。
我坐在地上想,怪不得红家富得流油,族谱上也没有写明缘由,原来这些钱财都是盗墓来的。
我爬起来从柜台后偷偷伸出脑袋,正巧瞥见师傅眼角突然轻微抽搐。
看吧,就连一向泰然自若的师傅在金钱面前也会动容。
“小千千,上次咱可是说好的,三年为期你就为我出山。现在三年已到,只要你把我想要的东西拿到手,这些都是你的,而且我还会给你更多。”
荒王爷在跺脚、扭腰、撒娇。
师傅在沉思,不回答,这一招无果。
“小千千,你还在为那个女……”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荒王爷的话。
师傅惨白着脸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眼熟的白帕子,捂着嘴抖着肩剧烈地咳着。
昨晚师傅染了风寒?
只见师傅的样子十分痛苦,他说不出话,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我看得心焦,就准备冲出去,却瞥见佟掌柜给我使眼色。
那意思好像是叫我别出去?
咳了好半天,师傅才微微喘平了气,本该妖娆的唇已无半点红润,摊开白帕子一看,上面居然染了血!
第四章 夜半女声(1)
“哦呀呀!”荒王爷吓得跳开一步,身子飘悠悠的,像要晕倒,“小……小千千,你……哦呀……血!”
他还没说完,两眼一闭就倒在旁边粉红侍卫的身上抽搐着。
我也两眼一翻,白目状,一个大男人居然晕血,如果我喷鼻血还不得要了他的命啊?
“咳咳,王爷恕在下无礼……在下这病有些日子了,一直不见好,只怕……”
“早说啊。”荒王爷振作起来,扬手尖着嗓子喊道,“把我车上的东西拿来。”
不一会儿,四个粉衣姑娘捧着盒子走到师傅面前。
荒王爷满脸兴奋,介绍着:“这些都是我三年来寻来的宝,铁皮石斛、天山雪莲、三两重人参,还有深山灵芝,全部都送给你。小千千你病好了就出山好不好?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嘛!”
“好。”师傅想都未想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佟生啊,把这四个药盒子收下,好好替我谢谢王爷。”
佟掌柜领命上前,作揖谢道:“我替我家主子谢承王爷厚爱,只是这十六口大箱子只有请王爷先拿回去,等到我家主子出山那天,再麻烦王爷送来二十口才是。”
哇,黑呀。佟掌柜可真够黑的。
师傅微微动了下脖子,偏过头看着我,懒洋洋的双眸中厉色一闪,意思就是说,徒儿,你上茶的时间到了。
那妖媚如丝柳缱绻的眼神,真是勾魂啊!
我端着茶盘站在门口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深吸一口气——
“王爷,请喝茶。”喝完赶快走,都晌午了,我都快饿死了。
我的姥姥呀。
在离粉红男还差三四步的地方我急忙停住脚步,差点就被他身上的花粉味熏晕过去。怪不得刚刚师傅咳成那样,这么重的味道,要是我就直接喷鼻血要他好看。
“哦呀呀,这位姑娘是谁?”听这兴奋劲,敢情荒王爷又恢复体力了。
我低着头,师傅教导不能直视客人,弯腰作礼:“回王爷话,我叫九儿。”
“抬起头来说话。”
我低头撇嘴,笑着抬头,腹诽道:粉红男,算你“粉”!
“哦呀呀,小千千,你们当铺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伶俐的徒儿。小姑娘,这里都是臭男人,你干脆同我回去伺候我得了。”荒王爷说着就上来要拉我的手。
我家师傅沉沉的声音这时传来:“她是我的徒弟。”
荒王爷一愣,秀眉一皱,精致的笑脸一僵,不可置信地阴沉着目光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沉沉道:“你居然收了徒弟?”
老狐狸点头。
“哦呀,真是不可思议。能让千岁收为徒弟,姑娘你好福气呀。”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看见荒王爷的眼眸中充满了戾色。
他扬起嘴角,笑着端起我手中的茶杯,轻轻一抿,有感而发:“虽然茶已经凉了,但是老君眉的味道更浓。真是好茶。”
“佟生啊,送客。”
“王爷,请。”
一票人,一堆诱惑的大箱子终于在我送上茶水后消失。
“师傅……”
“这是你的白帕子……”
我嘴角一抽。
“师傅啊……”
“这血是你在后院养的那只兔子的……”
我嘴角二抽。
“师傅,那个……”
“把这茶杯扔了吧……”
我嘴角三抽。
老狐狸有严重的洁癖,凡是别人碰过的东西,统统会被处理掉。
这可是上好的玉瓷红釉福禄杯啊,送给我多好,等将来穿回去肯定发大财。
“可是,师傅……”
“你想说什么?”师傅低头盯着我。
“我……”想说把这个送给我,可我不敢。
“我是想说,被臭男人碰过的东西统统扔掉。”
“很好,很好。”师傅的口头禅又来了,“还有把这四盒补药用你的小花酿泡上,以后每天睡觉前只许喝一钱,不然就会穿肠烂肚。”
第四章 夜半女声(2)
我呸。一天才一钱酒,还不够塞牙缝的,要是真为我好,你让我一天喝一斤。
啊喂——师傅……已经飘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喝了泡酒的缘故,现在已经子夜时分,我依旧躺在床上烙馅饼,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处安放的活力。
其实我是在想白天那只粉红色的花狐狸王爷。
话说他那么有钱也有权还很闲,为什么要找我师傅去替他盗墓呢?
盗墓者无非有两种目的。
一呢肯定是为钱财。不然谁也不会去做这种缺德的事?当然了,师傅老人家也不像缺钱的样,不然也不会天天喝那么贵的老君眉。也许他之前靠着盗墓积累了点财富,所以现在不想蹚浑水了也说不定。
第二种就是为了某种利益。我说的这种利益并不是指钱财,而是指从盗墓中得到的背后利益,也许是拥有一段秘密,探寻过去,甚至可以超乎想象地获得超度灵魂,或者如我一样穿越。
可是,当一个人这两样都拥有的时候,还会为了什么呢?
这本该轮不到我去烦恼的,反正无论盗墓与否,我总是跟在师傅后面,才会有小花酿喝。
然而,如此良辰美景,我却失眠,因此思绪难免会纠结些。
我顿感浑身燥热,难道是因为晚上没听师傅的话,偷偷多喝了半钱的小花酿而穿肠烂肚了?
我吓得一屁股滚到床下,来不及穿外套就奔向师傅的房间。
师傅的房间离我的房间并不远,同样在二楼,只不过我的在楼梯口正对的那间,师傅的却在走廊尽头。
快走到的时候,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为自己做事冲动而深深懊悔。
我从来没有踏进过师傅的房门,当然师傅也没来过我的房间。
不过他那么做是为了避嫌,我呢是因为师傅似乎总是忌讳别人接近他的房间。就连佟掌柜也是在经过他的允许下才可以进去。
当铺上上下下的一切杂事,包括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全部是佟掌柜包干,可以说佟掌柜是标准好男人的典范。要不是因为他年岁大不了我多少,我真想把他绑回去给我当奶爸。
当然了,我在当铺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比如端茶倒水,学习各种古董知识,偶尔也会客串两把厨娘。
有一次我就给师傅做了古代馒头式三明治。
师傅面无表情地对着佟掌柜下令:以后九儿不许踏入厨房半步。
嗷——姥姥的,那只狐狸嫌弃俺的手艺。
走到走廊的尽头,我一个转身不做任何停留就往回走,经过师傅房门的时候,隐约听见房间里有人声。
师傅有说梦话的习惯?
好奇心啊好奇心,害死猫啊害死猫。
我还是没忍住,附耳贴在门框上偷听。
“我回来了。”
女声!我惊悚,三更半夜的,师傅房间里藏着一个女人。
我“兽”血沸腾。
“找到那东西了吗?”
沉冷的声音,一听就是师傅。
“失败了。”
“……”
很长时间的沉默。
哇咧。这么安静,不会这么快就上主菜了吧,怎么一点前戏都没有呀?
我在门外急得想喷鼻血泄愤,脑袋一热,反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吐了口唾沫在手上,轻轻地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洞。
这时,说话声又起。
“为何?”师傅的声音。
“地形奇特,很难找到入口,只有请爷亲自出马……”
“在什么地方?”
“麟州古荥村。”
他姥姥的,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惹急了,小心我踹门而入捉奸在床。
呃,好像轮不到我捉奸吧?
“他还好吗?”
他?还是她?或者是它……到底是哪个“他”呀?
第四章 夜半女声(3)
那女人顿了下,才回答:“与以往无异。”
然后,两人又开始在那儿“生”金子,玩沉默嘛。
屋里的女人是谁?长什么样?今年多大?和我师傅背地里偷偷幽会几次了?以身相许了没有?
我满脑子的八卦问题。
哎呀,我以为师傅不喜女色,没想到啊没想到,老狐狸你也有偷腥的时候。
不过现在看来,我自己更像只偷腥的野猫,兴奋地弯着腰偷偷地从窗户里的小纸洞里向屋里窥视着。
在落地烛盏的照耀下,房间很安静地沉浸在昏黄的光线中,屋里的摆设整齐且简单,能看见墙根处摆了一个长条桌案,和一张木雕床。
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
我惊得屏住呼吸,师傅和那个女的在哪里?
房间里此时没有任何说话的人声,我也找不到师傅和那女人的身影,只能隐约听见房间里传来短促而空洞的拍打声。
“吧嗒吧嗒——”
像是来自遥远地狱里的鬼魅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不死心地又把眼睛抵在纸洞口上,眼睛转动寻找刚才那个声音。
我两眼瞪得都快掉出来了,突然一只泣血红眸出现在纸洞处,对准我的瞳孔猛地放大。
我俩的距离仅仅一层纸的厚度,我甚至能看清它的泪还在缓缓落下,我吓得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心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四肢僵硬。l
惊魂未定,身后又幽幽飘来声音——
“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