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谂紧握拳头抿唇不语。
“真有趣儿。”
秦谂深呼吸。她想,今天真撞鬼了。
“谂谂?”他肉麻兮兮地看着她,似笑非笑:“今天你家班主没陪护你?”
“你别胡说。”她气急。
周至邪恶地笑道:“胡不胡说你不比我更清楚?”
秦谂一张小脸冷硬又苍白,她那双带着雾气的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以后跟着我吧。”
“你别开玩笑。”
周至皱眉,这个不识抬举脾气又硬又臭的女人屡次叫他碰壁,还不解风情。他冷笑,挖苦道:“真以为姓蓝的喜欢你?我好心奉劝你,别蹬鼻子上脸。姓蓝的不是什么东西,跟着他迟早遭殃。”
他冷哼一声,车子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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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池森接走的唐文锦,闷头坐在地上。
池森半蹲着看她,想说什么又觉浑身无力。
唐文锦声音嘶哑:“明天就去做了。”
“做什么?”池森一时间懵了,反应不来,盯着她嘶声问。
文锦没看他,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她问:“你会和我结婚吗。”
“文锦,你给我时间。”
“你就给我一句话吧,你会不会娶我?”
他认识的唐文锦温柔可人,不懂反抗。他有些烦躁,恼恼地想女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怪物。他试图说服她:“你总得给我时间。”
“承认吧,你不会娶我,所以这个孩子我说了算。”
“你敢。”
唐文锦看着他,哭红的眼睛视线模糊,他也模糊了。她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池森,我不会允许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池森变了脸。他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要忍让,不能和孕妇计较。唐文锦也太气人了,她口口声声要打掉,她真以为他的心是铁打的不会受伤。
他得冷静,也确确实实要冷静下来处理。
池森拉门出去,唐文锦泪如雨下。她无疑是被放弃的一方,孩子对他无关紧要。她快要撑不下去了,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苍天,给她一点力量吧。
绝望边缘挣扎的文锦心灰意冷,用手机给秦谂发了一条信息。
她说生无可恋,死又何惧。
回去的路上,手机没电,回到西山,她也没去关注,而是上网查看资料,这一忙就到凌晨。她得承认自己是被池森的话刺激到了。她不知道这种关系何时终止,她得提早做准备,让自己充实起来。
第二天中午接到池森的电话,他说文锦在医院,希望她过去看看。
秦谂吃惊不小,什么都来不及收拾立马奔向医院。
文锦还在昏睡,秦谂还搞不清发生什么事。逮着池森就问:“她怎么了?”
池森自责、内疚。他不敢想,如果他晚一步回去,现在看到的肯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池森嘶哑地向她简略阐述所发生的一切。秦谂听得心凉,像掉进了冰窟,冷得发抖。
她怨、她恨。
这个男人,文锦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他手把手教会。他说爱,却要抽身。
文锦,你太傻了,为了他放弃朋友,放弃父母,你值得吗。
秦谂呆呆地坐下,想说话,抬眼看着池森。他满目疮痍,憔悴不堪。忽然间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指责他负心?
疲惫蔓延,秦谂深呼吸。
池森在她左边坐下,“我需要时间。”
“她……没事了吧。”
“嗯。”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她问得艰难。
池森揉着眉:“秦谂,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唯有保护好自己,才有资格去谈其他。”
秦谂吃惊地看向他。
池森,亦师亦友,在她即将沉迷无情提醒她。
整整一个早上,文锦醒来一次,没等秦谂发话又睡过去了。医生说她生命无忧,秦谂松气,医生又强调病患情绪不稳,建议看心理医生,她心情久久未能平复。
池森让她先回去。
秦谂又呆了很久,文锦再次醒来,秦谂和她发生激烈口角,也不知是不是被气昏了头,秦谂出手打了文锦一巴掌。
文锦呆了呆。
秦谂抱着她哭了。
哭累了,文锦擦干眼泪催促她回去。
秦谂不答应,文锦痴痴地笑:“谂谂,知道吧,那一刀下去我才晓得后怕。我想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如果我就这样死了,他们照样双宿双飞,我好不甘心。”
秦谂走出住院部,暮色降临,行人匆匆,气压低沉,凄迷雾霭,她裹紧大衣,抬脚往路台走去。
“谂谂?”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传来。
似曾相识的嗓音,沉静的心泛起细微涟漪。她扭头,茫然张望。
“真是你?”
看到他,认出他,只需要一秒钟。秦谂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因为她说过再也不想见。她以为他们达成某种默契,不说对方也懂。
来人显得很激动:“谂谂,真是你?我以为又认错了。”
秦谂看着他,对于他那个‘又’字没去深思,她斟酌措词。她是要回以微笑然后说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嗯,她认为自己做不到。那么问你好吗?她并不想问,诚然他过得很好。摸着良心讲,她不希望他过得太好,那样只会衬着她更狼狈和不堪。
假设数个说辞,没有一个派上用场。也许和蓝时相处久了,别的没学到,面对不想见的人,也能装两三分。
她伸出手:“裴绍元你好。”
裴绍元没想她公事公办,错愕地看向她。
“什么时候回国?”
“上个月。”
秦谂笑了笑,轻松调侃的口气,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转性了。想当初分手时的决裂,恨不得此生再也不见。
裴绍元有万千心事,面对她的微笑无从说起。他只能像书本上所描绘的那样,旧情人相逢,怀揣着心思问一句‘你好吗’。
“挺好的呀。”
“你生病了?”
“探望一位朋友。”
裴绍元手机震了震,他低头看了看。
秦谂说:“朋友找你了,我也该走了。再见。”
裴绍元知道她所说的再见是再也不想见,他没忘那个下午她的眼神。她问能不能不分手?她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说不爱了,对不起。
于是,那些爱啊,恨啊,都成了过去。
看着她转身,看着她一步步走开。裴绍元问:“你号码多少?”
“打算换个新号码,所以老号停了。”
拙劣的借口,裴绍元悲从中来。他冲动地上前,堵在她跟前。她停步,不解地望着他,微笑:“还有事吗。”
“这是我名片,你有事联系我,我不关机。”
她没拒绝,接过去看了看。省院外科医生裴绍元。她说:“恭喜,得偿以愿。”
“你……”裴绍元欲言又止,不远处有个女孩叫他。
秦谂侧了侧身,“我该走了。”
未等裴绍元答应,她已经绕开他。裴绍元还想说话,那个叫他的女孩说:“裴医生,半小时后你有一台手术,不要忘了。”
裴绍元答应,再看去,秦谂已淹没在人群中。
女孩子轻快地走来,大大咧咧地拍他肩膀,笑嘻嘻地问:“刚才那位美女是你女朋友呀?”
裴绍元怔了怔,摇头:“我同学。”
女孩子惊呼:“你同学?不像啊,她看起来好小,你不说我还以为是附高的学生呢。”
“认识她那时候她也这样,几年了,还是那个样子。”
女孩子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裴医生不会喜欢她吧。”
裴绍元愣了一下:“胡说。”
女孩狡黠地笑,摆手:“开玩笑,谁不知道裴医生的女朋友是我师姐,哈哈。”
裴绍元附和笑了下。
秦谂无处可去,暂时不想回去面对冷冰冰的大宅,那个温度无时无刻不在无声提醒着她的命运。
坐上观光巴士,绕了半座城,在本城最大的教堂前停下。
她仰望着这座磅礴宏伟的建筑,止步不前。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中年男子担忧地看着她。
秦谂轻摇头:“没事,我随便走走。”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她还能有比眼下更难熬的时候吗。没有,没有了。如果就这样,心如止水,也好过无望贪念。她看着前方,眼里一片模糊,“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爱一个吗。”
男子看着她,试图开解她。
听着他的话,秦谂茫然:“您说爱是从清洁的心,和无亏的良心,无伪的信心,生出来的。”
男子摆手:“不不,不是我说的。”
她低声问:“那你能告诉我,怎样消灭人的贪欲?”
“人的贪欲,如能积极利用,将会是你前行的助力。它是没办法消灭的,只能理性善意掌控。”
“谢谢您。”
“姑娘,唉,你真没事么。”
秦谂摇头。
男子又看了她许久,终是慢慢走开。
秦谂绕着教堂散步,透过金灿灿的的阳光,她看到一个洋溢着笑脸的女孩奔跑在原野间,玲珑的笑声散漫山野。
她听到了。
裴绍元你来呀,你来追我呀。
男孩子追上去,捉住女孩子,把她举起来。女孩子哇哇大叫,裴绍元裴绍元……
她抱着头慢慢蹲下来,眼泪在那一瞬汹涌而至。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哭吧哭吧……
☆、第六章 :青春是用来怀念的(一)
秦谂不知自己的举动惊动了蓝时。天色暗下来,还没见秦谂回去,手机提示关机,管家立马向蓝时报告,不敢有所隐瞒。
蓝时反应比较冷静,条理清晰吩咐下去。
断了通话,他面色平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蓝关古怪地看着他,猜测刚才打电话的主人。他在脑里过滤,排除极大可能,心里有了计较:“别墅那边?”
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或事能让他乱阵脚,记忆中那一次太久远,无可避免必须回忆他都刻意避开。
“嗯?你刚说什么?”
“我说童老被人举报,信被截住了。”
蓝时淡淡‘嗯’了声,表示他已经知道。
蓝关说:“我纪检的同学,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下去,上头肯定瞒不过。”
“嗯。”
“我猜爷爷他们应该也收到消息,这事……”
蓝时说:“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他讲得冷漠,让听者寒心。遗憾的是他阐述一个事实,他是人不是神,他自己都普渡不了,那还能普度众生。他点烟,深吸,以旁观者的姿态道:“爷爷他们……最近挺安静。”
蓝关颇有同感,前几个月,爷爷还计划着在童家选出一个各方面出众的女孩代孕。爷爷手段强硬,蓝时也不是吃软饭的。最后也不知鹿死谁手,总之最近偃旗息鼓。
蓝关问:“西山那位,你打算就这样将养着?爷爷迟早得知道。你不顾及那个女孩,也得顾及两家颜面。”
“颜面?”蓝时似笑非笑。
蓝关被他的笑震住,心绪飘散。
“你就别管了。”
蓝关一时气血攻心,瞪着他道:“我能不管吗。你要真想给大家一个交代,她不是合适的人选。”
蓝时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我知道你怀着什么心思,可是她们在相似也不是同一个人。”
蓝时笑了:“她们当然不是一个人。”
“那你还……”
“她挺有意思。”
蓝关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