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怕当彭煜得知一切真相,或许会因为他们兄弟的欺瞒而愤怒!若真是到了那一步,他……或许就真的永远失去她了!
可是!即使他不说,他大概也已经失去她了——因为她如今一门心思都放在她儿时的约定上,根本心无旁骛……
他的手紧紧攒拳,那力道几乎迫使他的指甲深深陷在手掌中!
也许!他需要一些痛觉来提醒自己,如果不想更痛,他就应该冒险说出来!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彭煜会知道全部的真相,那时,说不定她会更伤心,因为被欺瞒得更久。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她伤心却手足无措,那简直比失去更使他觉得自厌!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咚咚咚不规律的跳动声恰如其分地诉说着他心底对彭煜将可能有的反应的惶恐不安,和对是否说出真相的犹豫不决。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摒住呼吸了一小会儿,他缓缓呼出来。
再睁开眼,他的决定从他棕褐眼眸中泛出的光芒便可清楚窥知。
他向前跨出一步,和彭煜的距离变得近了。
手,不听话地微微颤抖着。
终于,他满怀情感的声音再次唤出她的名,连那两片薄唇也在不住颤动着。
“煜煜……妳听好……”
他的眼眸中凝聚起一圈圈漩涡,那是足以蛊惑任何一个被那双眼注视的人的,名为深情的黑洞。
坐在病床上的程维树不着痕迹地埋低头,眼帘垂下来遮住了大半颗黑瞳,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嘴角微扬,勾着似笑非笑的弯。
程维枫再向前走了一步,和彭煜之间的距离更近一点,仿佛这样做他们的心与心的距离也会缩短。
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甚至连眨眼都不肯:
“妳转入那间幼儿园的第一天里,也就是在那片葡萄藤里遇到人的那一天,妳见到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第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妳转入那间幼稚园的那一天,见到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彭煜呆愣地盯著程维枫认真的脸庞,缓缓消化他掷下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
程维枫垂下头:“煜煜……对不起!我……我……”他慾言又止。
程维树这时抬起头,微笑著接下程维枫的话头:
“煜煜,抱歉。我哥没对妳说实话……”这是自他醒来之后第一次和程维枫同时出现在彭煜面前,所以当他说完“我哥”这两个单字时,他一点不意外彭煜的瞳中出现片刻茫然。
她花了些时间才联想到他俩人的关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妳交待的,但我敢肯定,我哥他绝对没有把所有的实情都讲出来。”程维树不著痕迹瞄了眉头紧蹙的程维枫一眼,笑得有点嘲讽,但笑容里的涩意显而易见。仿佛连提起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心酸。
“我不懂!一点都不懂……”彭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听到程维枫宣言似的话语,她多少可以猜得出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可能是什么,但她胆怯了,她忽然不想聼他们口中所谓的真相了。
身体止不住颤抖。
颈上接连而来的是一股股冷意,医院里的暖气仿佛不存在,只有阵阵恶寒。
她在害怕。
怕听到那些会让她控制不住再落泪的什么。
“我也不想懂……真的!就像现在这样,挺好……挺好的……”她不断地摇头,摇晃的幅度越趋大起来。却感觉不到晕眩,反而益加清醒,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们每个人呼吸的声音!
脚微微向后移动,蹒跚地后退著。
直到后背靠上一面墻,才能稳住她几乎支撑不起要倒下的身躯。
“煜煜!妳不要激动,聼我说……”程维树眼看著她跌跌撞撞的动作,不禁想要掀开被子下床走向她。
她的两只手条件反射般迅速捂住耳朵:“我不要聼!我什么都不想聼!”她歇斯底里地尖叫。
“维树!”程维枫侧过头轻声制止程维树想要走下病床的动作,他又向彭煜再靠近了一些,语调轻柔得像是怕稍微重一点都会把她吓跑一样,“煜煜……冷静一点,我只是……只是想告诉妳……”我从第一次遇见妳开始……
顿住。
他……说不出口。
他别开头。
看到彭煜避不愿闻的动作,他纍起来的再多心理准备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渺无踪影,唇边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话也再讲不出一个字了——
果然,他还是不应该选择说出来的啊!
甩甩头:“其实……没什么事。我、我还要回学校,那……先走了。”
深深地嘆了一口气,他步伐带著说不出的沉重,缓缓踱向门外……
“彭煜!妳不追过去吗?”程维枫刚一离开,严临克制不住冲上来,拽著彭煜捂住双耳的手腕猛摇,冲动的情绪显而易见,“为什么?我以为妳该是最期望知道全部的事情的人不是吗?……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吗?还是妳根本就不在乎?”
彭煜愣愣地放下手,缓慢地、目光呆滞地看了严临一眼,眼眸中有说不出的困惑与挣扎。
很快,她又扭头看向地面。
贝齿轻咬住下唇。
眉,锁著。
“程维树!你倒是说句话呀!难道你也想就这样保持沉默,让所有事情都保持不明不白下去吗?”严临朝程维树不顾形象喊出来。
“咳……”接收到她谴责的视线,程维树不得不出声说点什么,“煜煜……妳冷静一点。其实……这件事,真得不能怪我哥!他……”他的眼神黯了黯,“他也是身不由己。我们……其实我们……从最初开始,就一直是两人在共用同一个身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夹杂著不容错聼的阴霾。
彭煜不禁抬起头,睁大眼惊讶地盯著他的脸。
“……从最初开始……一直共用同一个身份……?!”她隐约带了轻淡的鼻音喃喃重復著。
……对了!
以前程维枫也曾经说过,儿时,他从没有过和双胞弟弟一同出游的经歷,莫非……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此?
“是的……”程维树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眸,光线照不到他的表情。
“为……”
“煜煜,”他突然抬眼看向她,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摒住呼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去把我哥追回来吧!从小到大,我只看他重视过两个人,除了我……就是妳!别因为这一点点他不得已的欺骗就否决他好不好?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们都很无辜……”他努力地劝説著。
彭煜似乎慌乱得手足无措,犹豫不决地看看程维树,又看看门。
程维峰最重视的人是她!
这一点她不应该觉得惊讶。
可是……
那么多那么多的欺骗,就算是不得已,她也没办法轻而易举就把它们通通忘掉。
可是怎么办啊?!
她到底该不该……该不该再信任他……不,应该説是他们两人……该不该再信任他们一次?
她踌躇著,无法决定。
严临终于看不下彭煜裹足不前的行径,激她的话冲口而出:“难道妳一点都没发觉他待妳的好吗?”
这句话像是醒神针一般刺进彭煜的脑海——
是啊!
他对她的宠,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啊!
“我去!”她有了决定。
她转身追出去。
背后,留下的,有一双眉,不著痕迹地蹙起来。
轻轻地。
浅浅地……
……
……
“枫——”
当程维枫将要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身后蓦然响起的唤嚷使他停下脚步。
有人在喊他。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怎么会?
他以为他产生了幻觉,疑惑地转过身,却意外地看见彭煜朝他奔来的身影。
他怔住了。
“枫!”彭煜跑到程维枫跟前,气喘吁吁。
“煜煜……”程维枫不确定地唤了声。
他……他是在做梦吗?
如果他是在做梦,这简直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梦呵!
一定是的!否则,他怎么会听到他的煜煜在唤他“枫”,这是他已经多久不曾听到的暱称了啊!
“枫!”像是知道他的不确定一般,彭煜又唤了一声。
“怎……怎么?”他的声调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彭煜沉著一张脸,神色凝重地说。
“嗯。”他轻允。
“当初……我是说,在幼稚园里的时候。你和维树……谁和我相处的时间更长?”
“我。”他毫不犹豫地说。
闻言,彭煜轻轻的吁出一口气。
“怎么了?”程维枫不解地反问。
彭煜想了想,用力地做了个深呼吸,宣判似地对程维枫宣告道:
“你聼好!我……我还没有决定要原谅你喔!你看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总该要受些惩罚什么的再説,对吧?!不过……嗯……我是看在你弟,也就是维树啦,那么苦口婆心的帮你説话,而且……你也是不得已的不是吗?那……那我、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好啦!把你列入‘观望’名单怎么样?……”她越说态度越别扭,尤其当看到程维枫渐渐向上挑起的唇角时,终于恼羞成怒得恶狠狠地说,“喂——搞清楚一点,我真的、真的还没有决定要原谅你喔!”
她差点没指著他的鼻尖发话。
程维枫只是但笑不语,直到彭煜看起来显然已经很火大了,他才开口。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凑近她耳畔,用极轻、极柔、但充满感动的语调耳语:“煜煜,谢谢。”
彭煜再没有如之前一样拒绝他的靠近。
但当她听到程维枫感激般的话语时,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圆圆的脸上漾起羞涩的笑意。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她还想问他关于他们还在幼稚园里时的最后一次见面的事情呢!不过……算了,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嘛!
轻风吹过。
风中,隐约传来笑语。
一直到很远很远……
☆☆☆☆☆
趴在玻璃窗上仿佛看电影一般目睹全过程的两个人的唇角不约而同勾起深深的弧。
不知道彭煜有没有发现程维枫额角的痕?严临想著。
大概还没有吧?!她肯定程维枫也一定没有对彭煜讲明,那,她要不要再帮她把这件事也挑出来呢?……还是不要了吧,既然他们已经和好了,那还是由彭煜自己去发现好了!
严临双手交握在胸前,继续注视远处那两抹身影,捨不得移开视线。
另一边,程维树轻吐了一口气,坐回到病床上。
这段时日他已然与正常人无异,若不是家人们的坚持,他压根不会再在医院呆下去。只不过看情形,再过不久他应该也就可以出院了。
严临见程维树有了动作,跟在他身后,也坐到病床上,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诡异。
她上下打量了程维树许多遍,忽地既像调侃又似探索地问:
“喂,程维树。其实,你和程维枫一样,也是喜欢彭煜的对吧?”
程维枫的反应是立刻挑高眉,侧目凝著她。
“不然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怎么会单单对彭煜的一切有反应?”她依然似笑非笑地说。
闻言,程维树咧开笑,不在意似地朝她耸了耸肩:
“谁知道?!或许是冥冥之中就有不知名的力量帮助我保持我代替维枫允下的承诺也説不定。”他故意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