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垂下头,默默退开。
卞蓝欣喜:“我就知道姐姐你同他们不同,姐姐不会怪我的吧,虽然是我一时冲动打伤了你夫君,但、但谁让他要自作主张的挡在那登徒子前面,我的鞭子没长眼睛,自然收不住。”
“登徒子?”锦夜扭头,瞥了眼迟玥恒。
卞蓝点头:“就是那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九王爷,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同我来。”锦夜打断她,率先朝一旁的小胡同走去,卞蓝迟疑了一下,而后卷起鞭子跟了上去。
迟玥恒不甘,在后头唤道:“严夫人,莫要放走了这伤害朝廷命官的刁蛮丫头。”他可是活生生被搅了一下午的悠闲时光,当铺回不得,连带着还让严子湛这难伺候的主受伤了,先前不想暴露身份才百般忍让她,熟料这次她竟然胆大包天到跟踪他,再不好好给她点厉害尝尝怕是了不得了。
“九王爷这般在乎,不如就由您来解决此事。”锦夜在快要拐入弄堂之时慢下脚步。
迟玥恒看着她身后卞蓝手中的长鞭,笑得勉强:“不必了,本王信任严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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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弄堂走到底便成了死胡同,不少古树枝桠从两旁的矮墙头探出,遮去了不少日色,也使得这儿的光线比起外头阴暗了不少。
卞蓝仿佛卸去了担子,俏丽的脸庞重新挂上了甜笑,跟在后头叽叽喳喳:“姐姐,你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去,自从那日霓裳阁后,再没见到你,我还想让你多指点指点我呢。”
“指点你?”锦夜冷不丁的转身,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厉声道:“我今天便好好指点指点你。”
卞蓝没有防备,被扇了个正着,因着对方并没有控制力道,她那张细皮嫩肉的小脸蛋很快浮上半边红痕,身子也差点失了平衡,狼狈的扶住墙,她愤怒的抖开鞭子喝道:“你做什么!”
锦夜撇撇唇:“不要浪费力气了,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我……我……”卞蓝气红了眼,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对她动手,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上头是七个哥哥,自出生起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可就如对方所说,她不是她的对手,之前在霓裳阁就已经知晓二人间的差距,此刻就算有武器在手也未必能打得赢她。
越想越郁卒,越想越伤心,到最后,这向来趾高气昂的大小姐竟然被气哭了,小女儿十足的跺了下脚:“我要去同我爹说,到时候派高手过来,你们都给我等着!”
锦夜讥讽的笑,懒得同她多费口舌,足尖借力踏上小石垛,转身就欲伸掌拍在卞蓝肩上,后者脸色一白,猫着腰避过,再顾不得其他,撒开脚丫子超外跑,边跑还边骂:“我不会放过你的,亏我叫你一声姐姐,你这泼妇……”还未跑出几步,就觉手中一空,低头一看,那特制的鞭子已经在了别人手中。
“还给我!”卞蓝终究舍不得这宝器,停下了脚步。
锦夜恶意的弯起唇,迅速逼近她,而后握住鞭柄,洒脱绕了两圈,最后手腕一抖,那长鞭呼啸着从卞蓝耳边滑过,嵌入她身后的墙里。
哗啦啦,碎石粉末落了一地。
卞蓝睁大着眼,死命面前瞪着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纤瘦女子,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挑这个节骨眼来找那登徒子,惹恼了他也罢,惹恼了这相府的女主人,还真是棘手。
锦夜微笑:“要比鞭子,我看还是我玩的更好一些。”语罢面色一寒,又在少女面上狠狠挥下一巴掌,打得还是同一个地方,那张脆生生的脸瞬间肿起了半边。
卞蓝捂着腮帮子,咬牙切齿:“悍妇,你这悍妇。”
“刚才那一个巴掌,是替我夫君打的,这一个,则是为你自己打的。”锦夜说话的时候,还兼顾着吹了吹掌心,她今日确实是有些火了,撇去严子湛受伤的事情不谈,这卞家的丫头彻底踏过了她的底线,令她难以克制的想为其好好授上一堂课。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卞蓝大吼,眼里还含着泪水,倔强的不肯落下。
锦夜冷笑:“我看在你眼里全天下都没人有资格来教训你吧,不难猜出,想必你有一对从小愿为你收拾烂摊子的双亲,闯下的大小祸事都会替你一一善后……”
“是又如何?你嫉妒我。”卞蓝挥着小拳头。
锦夜不语,好半晌又倏然笑开:“我想,终有一天,你卞家会毁在你手里。”说完,她缓缓拽下鞭子,将它丢给对方:“拿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卞蓝用力的拽着手心,愣愣看了她的背影好一阵子,忽而追上去,扯住她的袖子怒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说我会毁了卞家?”
“我懒得同你说。”锦夜挣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前走,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
卞蓝不依不饶,大步上前挡住对方的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
锦夜终于不耐,反手就推开她:“还需要我说?你究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相府那么大的牌匾,你看不见,九王爷腰间那么明显的皇家玉牌,你也看不见。你以为你卞家是什么身份,斗得过权倾朝野的宰相,争得过只手遮天的辅政王爷,我该笑你太天真,还是太愚昧?你知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只要九王爷同皇上奏上一本,你卞家会有如何下场。”
“我……”卞蓝紧咬着唇,开始控制不住眼泪。
锦夜摇摇头:“收起你的骄纵刁蛮,好自为之。”
疗伤时刻,甜腻如蜜
同严子湛成亲已有一月,有时锦夜会觉得奇怪,这家伙对他人寡情冷淡也就罢了,偏偏对他自己更甚,又譬如她眼下扒着窗口看到的这个状况——
姚守义满头大汗的伺候在一旁,拿剪子剪了长长的纱布,却不知从何下手。那么触目惊心的伤口,连一旁端着铜盆的丫鬟都惨白了脸,可严某人却依旧面无表情,任由大夫在他身上洒下止血的药粉。
金创药之类的,大多含刺激成分,治疗之时同撒盐在伤处并无多大区分,可想而知严子湛如今的感受……不过这般痛楚时分,那张惊艳无双的脸硬是波澜不惊,连她都瞧得有些不忍心,微微撇开头去。
话又说回来,其实锦夜此刻偷看的行为确是挺无趣的,相府也算得上是她半个家,你说,在自己家里泛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么,看自己的夫君还得戳穿了纸糊的窗……
无奈她就是别扭到了骨子里,想到严子湛之前那板着脸对她说话的模样就生气,于是在寝房前来来回回经过三次,想着有人能发现自己然后找个台阶进屋去……可惜没有成功,兴许是里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严子湛身上了,愣是没有人注意到这故意弄出点动静来的大活人。
真是荒谬到了极致。
锦夜捏着帕子,狠狠心转身欲离开,反正她只是顺便路过而已,最多只是来瞧瞧他痛苦挣扎的模样,所谓的关心在乎那真是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对,就是这样。
一念及此,就愈加逼着自己离开,她昂着头,加快脚步从房前走过……只不过这一次就有些误打误撞了,姚守义不巧的转过头来,又不巧的发现了形迹可疑的少夫人,当即就大步走近高唤:“少夫人,您来了。”
“……”不,其实她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快进来,老奴还在想,您到底去了哪里呢。”姚守义把那团纱布塞入她手中,当下就如同甩掉烫手山芋一般,轻松的吁了口气:“少夫人,您替少爷上药吧。”
“为什么?”锦夜下意识的反问,而后视线对上严某人投过来的眼神,那玄黑如墨的眼依旧狭长漂亮,但看在她眼里,却莫名其妙多了点儿凉嗖嗖的意味。
他这么看她是什么意思?
半晌,锦夜终究还是很没种的屈服了:“……好,我来吧。”她进了屋,垂着脖颈站在他身侧,把纱布摊于桌面,按着大夫的指示将药膏涂上去。
“这位是严夫人没错吧?”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医者卷着袖子,飞快的收拾药箱,忙碌的同时还不忘说话:“小人已经帮严大人处理好了伤口,届时劳烦夫人你替他缠上药布,之后一日一换,期间忌食辛辣,甜腻之物。”
听到甜腻二字时,严子湛不悦的皱了皱眉。
大夫吓得一哆嗦,只差没把箱子掉下来砸到自己的脚,夭寿啊,接了个这么棘手的活,病人简直难伺候到了极点,不允许接触其半点皮肤,更不允许太过凑近他。苍天!他只是个替人治病的,又不是能够隔空包扎的神人,不靠近患者如何行医?
幸而关键时刻,救星出现了,没想到这生人勿近的严相竟然还娶了个妻子,瞧上去柔柔弱弱的,怕是平时吃了不少苦头吧。
大夫同情的看锦夜一眼,随即弯下腰退至门边:“严大人严夫人,若没有别的吩咐,那么老夫先告辞了。”语罢也不等回应,撩开衣袍就往外狂奔。
姚守义愣了半晌,连忙追上去:“诊金,诊金啊,大夫!”
“义诊,不收钱——”远远的,传来这样欢快的一句话。
锦夜叹口气,又成功吓退了一个,有些人,就是有那种气势,不需要武艺绝伦,也不需要身形彪悍,单单一个眼神,就能骇住一大片人,就像严子湛,那便是各中翘楚。
“你还愣着做什么。”清冷的嗓,打断宁静。
“这么凶……”她小声的嘀咕,随手取过放置一旁的纱布,比了比伤口的长度,就准备替他敷上去,微微弯下腰时又觉颇为吃力,于是探求对方意见:“你能站起来么?”
严子湛瞪着她,轻嗤:“麻烦。”嘴上这么说,身子还是依言站了起来,斜倚着桌沿,淡淡道:“你可别笨手笨脚的。”
你才笨手笨脚!锦夜一个用力,就把药啪嗒贴了上去,动作有些过分,所以成功听到了严某人的一记闷哼,她笑得眉眼弯弯:“对不起,夫君,妾身太不细心,让您吃苦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严子湛退了半步,开始唤人:“老姚,老姚!”
“老奴在!”姚守义气喘吁吁的跑进门,刚才追那大夫追得精疲力尽,熟料对方竟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奔驰而去,他真是没想到,快五十岁的人了,也能跑得这般迅猛。
严子湛抿着薄唇:“老姚,你来接手……”话还未说完,就被娇笑着的女子语调所打断:“姚管家,我想同夫君独处一会儿,所以不想让别人打扰。”
姚守义会心的一笑,指了指角落处的小丫鬟:“春桃,跟我出去。”他是识时务的老管家,怎么会不懂主人的意思,虽然少爷瞧上去有点儿急躁的样子,不过就他看来,大约是受了伤心情不好的缘故吧,只要少夫人在其身边,就必然会好起来的。
抱着这样一个错误的信念,他把单独的空间留给了这对小夫妻。
房门被合上,重回一室寂静。
锦夜微笑:“夫君,你为何站得离我那么远?”她想她大约是摸清了这厮的性格,死鸭子嘴硬,换句话说,那便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敷了。”严子湛撇撇唇,拿过垂于椅背上的里衣就想往身上披。
锦夜一把夺过那件衣服,故作苦口婆心的姿态:“不敷药,怎么会好呢,来,我们继续。”噢噢噢,她真是爱死了目前这个一边倒的局面。
“你到底想怎么样。”严子湛叹口气,那种熟悉的挫败感又上来了,每次碰到她总是这样,他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