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兄弟对视一眼,齐声点头称是。他们想。莫非这首诗其实颇有水平?严长官的眼光,到底不同。
云初起、叶正飞这黄河双侠,如今也被严鸿补了名字带入卫中,暂时充任小旗。虽然只是小旗衔,但锦衣卫内的人,都知道济南城里云初起率领数万民壮坚守城墙,叶正飞带领火枪队雷霆战阵的壮举,焉能把他们当寻常小旗看待?再加上飞虎山选拔的十名好手,严鸿这基础的班底倒是凑成了。
令他意外的,是王霆等四位锦衣百户。按说这四人的功劳足以虚衔转实职,没想到这四人居然坚辞不受,还是要追随在严鸿左右。
严鸿反过来劝这四人,不必耽误自己的前程。那四人倒也说的明白:“严相公不必多言,我们弟兄跟着您那是天大的造化,可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实职百户,也无非是抓钱抓权,论权,跟着您还怕没有升官的机会?论钱,我们拿您的赏赐,哪个实职百户干十年也未必能拿到这么多啊。您要是看我们还得力,就别让我们去当个什么无用的百户,还是在您身边接着升官发财吧。”
有了这番话,严鸿自然不好意思赶人,于是把这四人还是留在自己的署内听调。如今自己麾下也堪称人强马壮,除去陆炳留下的几名经验丰富的书办外,其他人等,大半都是自己心腹,至少这间衙署已经完全处于自己掌握之中。
严鸿自知这案头工作不是自己擅长,还是委给那几个书办去做,然后听对方汇报就是。有慕家昆仲这种油条,以及云初起这种组织管理狂人在旁,那几个书办也不敢弄鬼。
到了午间时分,陆炳回衙。严鸿参拜已毕,陆炳把他留下,先是问问这公事处理如何。然后话锋一转,便说起这一番下济南的那群倒霉蛋,前有余化蛟后有王忬,都是因为济南一案被牵扯进去,如今都关在诏狱里。
王忬的事比较麻烦,一时半会自是解决不了。余化蛟则是个十足的倒霉蛋。根据锦衣卫事后调查,余化蛟的安保工作其实可以说安排的十分周密。问题在于济南方面有沈羽这个白莲香主在,就没有什么军事机密可言。而且偷袭他的人马甚多,其中更有白莲教和山东绿林道上雷占彪一系的好手。余化蛟仓促迎战,还能保住大多数赈银,这个表现在国朝武将中,也称得上不错的人物。
这么着,陆炳准备自己修本上奏,保余化蛟出狱,只要严鸿联名附属。严鸿闻听,心里有些犹豫,他与陆炳倒也没什么隐瞒:“世伯,朝廷自来忌惮内外勾结,我等与这余化蛟牵扯过深,是否有些不便啊?”
陆炳闻听哈哈大笑道:“贤侄,你这谨慎的却是有些过头了。朝廷自是防范内外勾结,生出祸患,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之。比如武将升赏,往往有文臣保举,犯错开革,也多由文官保举起复,难道这也是勾结?还是要看事而定,这余化蛟在京师里任职,又不是边军统帅,哪有那许多忌讳。再说他与世伯我还有些亲戚,这事你也不须避嫌,天家那边也不会多心。”
严鸿倒不清楚这两人是亲戚,待一细问,原来余化蛟有个小表妹是陆炳的妾室,这关系不怎么亲近,平日也甚少有人提及。只是此番便宜舅子脑袋危险,余化蛟的家人求到陆炳小妾这里,陆炳那小妾哭哭啼啼跪求老爷,这亲戚自然要出马了。
陆炳又道:“余化蛟在京营里人缘不错,你附上一个名字,他日我说时,只讲是你保他出狱,老夫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往,以后若是你执掌本卫时,多半也有要他帮忙的地方,早点建下关系为好。”
严鸿这才知陆炳的良苦用心,大为感动:“世伯,你如今春秋鼎盛,怎么屡屡口出如此不吉之言?再说这锦衣卫何时也轮不到我来执掌啊。”
陆炳笑道:“人活百岁,终有一死,老夫却是不怕提这些。再说我还想享几年清福,逗弄逗弄外孙。你如今好好的把差使做好,等过几年,这份担子就由你挑起来。咱们是天家鹰犬,天子亲军,自然要为万岁考虑。朝内如今风气不好,重文而轻武,武将被文官视为奴婢,打了胜仗都往往要挑三拣四,鸡蛋里面找骨头。便是此番杨司马出京,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户部还要在军饷上卡他的脖子,至于其他人就不用说了。”
严鸿纳闷道:“这一次国库不是进了这么多钱,怎么还要卡军饷?”
陆炳苦笑道:“没用。财政的问题不是这么简单。”
本来严鸿此次起获白莲宝藏,一大笔巨款入帐,对于大明紧张的财政有了极大缓解。可是户部方面欢喜过一阵后发现,大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进的钱越多,用钱的地方也越多,以往直接砍掉的,这回怎么也要拿来看看,结果这个也重要,那个也要紧,这钱还是觉得不够用。
而在银钱使用上,户部的默认原则始终是先紧着行政经费批,至于军事开支,找皇帝要内帑去。更何况后来严鸿输内帑之金银远胜太仓的传言出来,更让户部的人发了疯。好个不明事理的万岁爷,不知道咱这都是为你朱家的天下么?当即,他们连夜炮制了几十份用款计划,批了几十个用款项目,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皇帝:太仓没钱,你内帑的钱必须拿出来。
杨博在这件事上和户部的态度是不同的。他是在边关实打实打出来的人,亲眼目睹了边军贫苦。因此一定要为边军争取利益,我砍掉的首级你们必须给我按制度发赏,另外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难道不给犒赏么?他甚至想要问一句:你们就不怕边军哗变?
这态度却让户部很受不了,杨大司马你老人家也是文官出身,怎么坐了兵部尚书的位置,就要颠倒把持了?双方彼此推起了磨盘。杨博见对方用出太极功夫,一怒之下,使出太祖长拳的绝招“坐金銮”,我就坐在户部,不见钱不走了!户部尚书方钝与他其实还有些交情,但这次也闹的极不愉快,两位老友之间差点翻了面皮。
陆炳说到此长叹道:“朝廷如此,连杨司马都要受辖制,何况其他人?若是换了个腰杆不硬的,多半还要被弹劾虚报战功,浮报首级。老夫有个章程,只要是能为国家打的好仗的将官,老夫就要保下来。他们不倒,我大明才能抗的住外侮,平的了内乱。若是把这些良将名臣都坐看他倒了,那我大明将来又能靠谁?因此,胡宗宪与俞大猷素来不和,几次想要收拾他,都是老夫从中斡旋。实际我没拿过那犟货一分银子,只是看不得一个能打仗的人被这么整死。听说你也与李成梁走的挺近,这不是什么坏事,若是有人乱嚼舌头,也自有世伯为你撑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将倾泰山
严鸿听陆炳说出这一番支援武将,保国朝边防栋梁的大道理,不禁深施一礼道:“世伯放心,救余化蛟之事,小侄自当全力以赴,不让那些为朝廷立下军功的先流血后流泪。小侄定然附署!”
当然,至于被他老子严世蕃伙同陆炳一起整死的国朝良将曾铣,还有被他严家走狗赵文华害死的抗倭名将张经等等,估计就不是流血流泪,而是流水流脓了,那是必须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在无立场冲突的前提下,救一救那些忠臣良将,又能博陆老大一个欢喜,何乐不为。
陆炳道:“如此甚好。这眼看快过年了,总不能让化蛟在诏狱里过年吧?王思质那边的事,你就别管了。王世贞和小阁老结怨极深,这事你搀和多了,也是不好。杨大司马那边,我来想办法。”他有句下话没说,便是:你爹心眼实在太小,你
在心胸上比你爹强的多。
按说这事吧,严鸿还真管的着。王世贞和严东楼结怨不假,但他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要说这个身份,放到严家人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对严鸿来说,就有了些特别意味。严鸿的恩师张居正,也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和王世贞是同榜,又是同师。当时的制度下,同师的关系很近,因此王世贞得算严鸿的长辈,王思质就更得算长辈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严鸿对王忬施救也算情理之中,不过碍着这么个小心眼的小阁老,只能装傻充愣。虽则先前在杨博那里严鸿是答应好的,但既然陆炳有话他来解决。那么严鸿就听着上官安排好了。
此后一连几日,倒也太平。只是孙月蓉耍刀那事,被严鸿狠狠教训了一通。直教训的她双颊绯红,通体汗流,口中求饶道:“今天实在是不行了。等到再轮到我时,好好伺候你就是。”
严鸿既然已经决意和陆兰贞成亲,晚娘早晚得想办法踢出去。怀着这种想法,他就怕晚娘怀有子嗣,到时候就不好和离,因此尽量避免与对方的接触。实在避不过也是敷衍了事,只把力气都用在月蓉身上。也不怪这自幼习武的姑娘都有些吃不消,严鸿见这种惩罚效果显著,便果断决定加罚了几回。最后才对着瘫软如泥的美人道:“你是我严府的姨太太,哪有大白天在房里耍刀的!以后记住,把刀藏好了。要是让人看见,可就还要吃排头。实在闷的慌,就在房里打打拳。咱家倒是有戏班,可是他们唱的我都听不懂,要不我雇个耍马戏的班子进来,给你开心。”
孙月蓉忙摇头道:“那不成,花钱太多了。再说你家前次遭刺客就是耍马戏的。我可不敢再让这样的人进来。我以后自己会找事做,再不敢乱耍兵器了。”
这一天眼看年关将近,锦衣卫衙门照例放假。严鸿想起去年此时,杨顺的礼物就送来了,今年还不知是什么东西。于是先是约了一众属下吃酒,吃过酒后回到家中,却见二总管严侠说道:“大少,外老爷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这外老爷便是胡晚娘的父亲胡兴,别看尊称一声外老爷。实际在严家实在没人把他看在眼里。当年胡宗伯一身侍六朝确实了得,不过那是什么年头的事了,现如今谁还记得?胡兴自己只是个小地主,守着百余亩田产过活。自从高攀了严府这个亲家后,还时不时过来打打秋风。而且大约也是穷怕了。见到严府的人,满面堆笑,点头哈腰。自己把自己的地位放的低了,谁还把他放在眼里?
现如今,往往连严世蕃的面他都见不到,去年过年时连送礼都是打发儿子来的。一共也只送了二十石大米,四只山鸡,足足换回去四百两银子。
严鸿只当对方又是来打秋风的,严侠小声说道:“外老爷今年大概日子不得过吧。您瞧瞧这礼单,这也好意思拿出来。”
严鸿瞪他一眼,:“别那么多废话,给你你就收着,反正都是能吃的东西。留着吧。回头备八百两银子拿过来,老岳父来了,怎么也得比内弟翻一倍,他脸上才好看。”
严侠也听出大少口中不屑之意,笑着去备办。等到严鸿进了书房,只见客位上正是岳父胡兴。他年约四十多岁,一身员外打扮,用料普通,在京师之中更算不得出挑。面目其实倒端正,只是眼角眉梢满是沧桑,鬓角的白发不少。
这胡兴,严鸿见过的次数也不太多,不过印象中不该这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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