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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听对方说一句内忧外患,便知其话中之意,苦笑道:“食君禄,报君恩,如是而已,不敢当玺卿之赞。XX网站 ;。xXx。。如今东南情形危如累卵,但不知玺卿是何主张?”
严鸿道:“我自海上来,已与徐海朝过面。”接着便将汪滶的兵力、布置一一述说,胡宗宪听说其聚集各路倭贼,又勾结了真倭五千余,眉头不由一皱:“这一遭,若当真斩了汪直,怕是东南百姓都要遭难。”
谭纶也道:“正是!若是斩了汪直,那咱们与倭寇只好不死不休,招安开海事,万难提起。要等到尽灭倭寇,海晏河清,恐怕非十年之功不能成。这十年时间,朝廷要糜费多少钱粮,百姓要受多少兵祸,还望老大帅三思。”
徐文长也道:“谭大参说的是。汪直若真有心图我江南,前番他义子毛海峰登岸多日,虚实早当知道,何必轻身犯险?纵然汪直真有图谋,又如何被王本固一下拿住?可偏生王本固这头拿了汪直,那一头便有军情,说倭寇入侵。以徐某之见,这分明是有人从中两头捣鬼。可恨那王本固偏执得很,人家设好计谋他中个透实,还自以为是明察秋毫,为民除害。”
郑若曾叹道:“如今虽则倭寇已然蜂动,然东南局势实悬于汪直一身。若是他不死,凭他的威望,足可压制那些海寇,不敢肆意妄为。反之,一旦汪直身死,那些人便会打着为他的报仇的旗号,荼毒江南。”
几个人越说越丧气,却听俞大猷昂然道:“如今朝廷军力不强,汪五峰自然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纵然招安,心也不诚,多半还要生乱子。别的不说,前番汪直屯兵舟山,名为等候招安,又何尝不是向朝廷耀武扬威?如今贼子召集部众,正是将其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以某之见,不如调集舟师,围困倭寇老巢,将之全部消灭,一劳永逸。”
戚继光轻轻一拽俞大猷,拱手道:“我等武夫,不知大事,一切全听几位安排就是。要我们打就打,要我们撤就撤,决无二话。只是末将想来,这开弓难有回头箭,既然倭寇蚁聚一处,若是一刀一枪不动就收兵撤队,那汪滶也没有落场势。更何况,倭寇中有半数实非汪直所能完全指挥,毛海峰更不用说。因此,眼前不管汪直死活,海上这一仗,打是免不了的。是以末将以为,还是应严整兵马,防御沿岸。若是倭寇入侵,便迎头痛击。”
谭纶道:“戚将军所言甚是。一味避战,徒增倭寇气焰。如今汪直尚未斩首,而倭寇已有蠢蠢欲动者。须得先斩其前锋,使其知我官军凛然不可轻犯,然后求赦汪直,恩威并举,方能使海疆宁静。”
严鸿点一点头道:“诸位说的都有理,这该做的防范不能轻松。据我所知,如今倭寇内部也分为两股,一路为汪直,一路则是陈东、叶麻。陈东、叶麻部下虽然名义上奉汪直为主,实则阳奉阴违,多有异心。更听说他们与白莲魔教还有了勾结,是万万要剿平的。我以为,如今这事倒也不算为难,我带领本部人马直接打到杭州府的大牢之中,抢出汪直,让他回舟山约束自己部众,帮着朝廷剿陈东、叶麻。如此一来,无论胜败,倭寇都会元气大伤,朝廷百利而无害。”
胡宗宪却是一摆手道:“这万万使不得。朝廷行事,自有法度,玺卿如此行事未免太儿戏了一些。这汪直非徐海可比,王本固也不是县令林养谦。这些手段,切不可用。何况如今这杭州局势,比起当日绍兴局势更为险恶。士农工商皆听闻倭寇欲犯东南事,处置不当,怕是要激发民变。若是出了罢市、罢学、罢支之事,更加难以收拾,玺卿不可不查。”
胡宗宪其实还有句没说出来,真要大闹一通,把汪直抢出来,你倒拍拍屁股去皇帝面前请功,可在我治下出了这事,黑锅还不是我的。对不起,您严家人过河拆桥也不是一遭两遭了。
史得恩也受邀在内,他本来是双目微闭,装聋作哑,此时也开口道:“老大帅说的在理。咱家别的不懂,单说如今杭州城内的机户,若是集体闹事,罢工罢市,这贡缎可就要耽误交期,到时候这份沉重,咱家可实在担当不起。还望小相公你再思再想,千万要稳妥行事。实话实说,您当初在京里提出要开海贸易之事,咱家是双手赞成,不过么,单就这事上看,可万万急不得,别弄的到最后西瓜、芝麻全都丢了,哪个也顾不上。”
严鸿见动硬的行不通,又道:“那若是把王本固请来,咱们当面说说其中厉害关节,让他释放汪直,不知如何?”
郑若曾一声冷笑:“玺卿,你未免把事想的太简单了。胡公幕府中又非都是些没长嘴的木头,难道不晓得这个办法?奈何王本固心如铁石,饶是苏秦张仪再世,诸葛武侯重生,也难动其心,我等是无能为力。”
徐文长在旁哼了一声道:“王子民一心要在清流之中搏个大好名声,又是个禁海派的先锋人物,前者绍兴之事,他便上本弹劾过严玺卿,可惜他位卑言轻,于清流中地位有限,因此没闹出什么动静。他心怀不甘,这一回汪五峰撞到他手里,还能放过?更别说他认为自己得到了倭寇进犯的消息,是在为朝廷做一件大公德,如何能说的动让他放人?如今玺卿若想趁势强抢,我只怕他要干出提前处斩的事来,那可就麻烦了。”
第 510 章 扑朔迷离
(XX网站 ;。xxx。)(XX网站 ;。xxx。)(XX网站 ;。xxx。) (XX网站 ;。xxx。)(XX网站 ;。xxx。)(XX网站 ;。xxx。) 严鸿听徐文长这般说,也知这事有点麻烦。X ;X ;网 ;站 ;w…w…w。…x…Xx。c…o…m。XX网站 ;。xXx。。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本来王本固是想要走手续,请朝廷下旨定夺,可自己来了之后,他也必然要有改变。谁让自己当初绍兴劫法场那事闹的那么大,王本固能不加防备么?要是王本固更狠一点,秘密处决,那就彻底无解了。
想到此,严鸿面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头上却渐渐冒出汗水,一时沉吟,不知该如何处置。徐文长何等样人,早看出他尴尬,便道:“玺卿也不必过于担心,王本固求的是名声,若是把人弄死在监狱里,这搏名上可就差了几分。”
谭纶道:“怕只怕他受了别人蛊惑,兵行险着,那便麻烦了。要知如今咱们浙江官场,暗流涌动,敌友难明,王子民安的什么心,咱们谁能知道?前番汪直明明来投诚,王子民他能听到消息说是要倭寇入侵。现在玺卿来此,我只怕这老兄的耳朵里,不知又有多耸人听闻的消息进去哩。”
严鸿微微点头,手指头在桌案上敲击几下,忽然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亲自走一趟,去见见这王子民,看他是个什么居心?就算不能劝得他放出汪直,好歹别擅自杀了。”
胡宗宪道:“要去见他自然好,但如今非常时期,请玺卿不要带随身人马,下官提调一队标营人马保护你前去就是。”他保护是假,实际是怕严鸿以面谈为幌子,到了那直接讲打,试图把人救出来后。自己到时候想要补救都无能为力。因此干脆派自己的武装力量随行,控制局面。
严鸿轻轻哼了一声。X ;X ;网 ;站 ;w…w…w。…x…Xx。c…o…m。心想你胡宗宪对我倒是提防得紧,就算老子要大闹监狱,又没调你的兵,你急什么?当然,严鸿毕竟有些地方还是纨绔做派。XX网站 ;。xXx。。不是杭州地方官,他又没实际处理过地方行政,自然无从体会胡宗宪的心情。
严鸿一来京里有靠山,二来是过客,行事无所顾忌,完全能打了就走,谁能把他怎么样?可是胡宗宪如今靠山赵文华倒了,本来日子就过的提心吊胆。要是再让严鸿把王本固弄死,那他这个官也就算做到头了。
即使王本固不死,严鸿砸了监狱,劫走汪直这个事,首先就会闹到上面。以严家的为人看,他们肯定不会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多半到时候还会把自己当牺牲品丢出来扛灾,牺牲自己保自家孙子。
假如运气再坏一点。砸了监狱,汪直却给弄死了,倭寇大局登陆。照旧烧杀。那该来的麻烦全来了,自己平白添上一顶冲击巡按衙门的帽子,那才叫黑到家呢。
而且汪直的态度如今谁能说的准?要是他回归海上后,见到自己人强马壮,又在牢里生了一肚子气,直接指挥人马荼毒东南。甚至找夷兵助阵,到那时候,放走汪直就不仅仅成了千古罪人,也难以逃避一个勾结倭寇养寇自重的罪名。而真到了那一步,这个罪名不用说,必然是自己担,这种事谁做谁sb,因此对于劫囚这种事自然千方抵制。
另外来说,如今这杭州城内杀汪风声太过,胡宗宪自己其实也下不了决心。到了明朝中期,商人的地位已经不像洪武年那般低下,立国之初的户籍里本没有商籍,结果到了明朝中期,那些辗转于大明的行商,竟然硬生生弄出个商籍来,靠着商籍还能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比如有有位吕楠,乃是正德三年进士第一,嘉靖年礼部侍郎,著名理学家。(XX网站 ;。xxx。)他就著书说:商亦无害。但学者不当自为之,或命子弟,或托亲戚皆可。X ;X ;网 ;站 ;w…w…w。…x…Xx。c…o…m。不然,父母、妻子之养何所取给?故日中为市,黄帝、神农所不禁也。贱积贵卖,子贡亦为之。商贾何鄙之有?
就以杭州为例,徽州来的商人控制着盐业,经营当铺、茶业,纺织业也有涉足;本地商人则公开制造大型海船,飘洋过海走私贸易,赚取暴利。在他们身后更站着国朝举人、甚至进士官员,官商一体,互为奥援。
这股势力,任谁也不能轻视,以胡宗宪的权势,也不敢跟商人直接掀桌子。他不得不权衡在得罪商人与牺牲海防之间,如何去取舍一个平衡,不过不论平衡怎么取舍,这公开派兵动武,劫夺人犯,肯定不在选项之内。
另外他还需要考虑一点,就是王本固对他的指责:养寇自重。大明官员一向有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毛病,包括剿倭问题,也往往是分片治理,而对于非本人管片的倭寇,则是睁一眼闭一眼,更有甚者,能干出以邻为壑的事来。
为了杜绝这一现象,也为了方便调度部队,在严家的支持下,胡宗宪如今身为浙、直总督,节制东南兵马,江南各省部队都受其节制,并且浙江不设巡抚,怕的就是督抚争权。不过自来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总抓兵权、财权,必然会引起不少人的眼红,更别说天子的猜忌。
他虽然在私生活方面,收受贿赂,奢侈铺张,也颇做了些不那么光彩的事。可是在政务上,那养寇自重,贪恋兵权的指责,他可万万扛不起。甚至说严重点,剿倭失败了,靠着严家的关系,为官多年的积蓄,上下疏通,还是有希望落个丢官罢职。若是在皇帝心里留下自己贪恋兵权、养寇自重的印象,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人死族灭了。也因此,他在这件事上格外的小心谨慎,不能保持立场,也就丝毫不奇怪。
而在历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