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遮拦了三几下,腿上就中了一枪,胳膊上又挨了一镖。他刚脱了甲。身上没了遮挡,这两下挨的实在。尤其胳膊上中镖之后,只觉得膀臂发麻,倭刀提不住。被曾石方瞅个破绽,一刀背砍翻,接着一脚踏上。其他几派的掌门大佬纷纷动手,一时间各家的擒拿手、卸骨法、点穴功都施展出来,耿少泉便再英雄十倍,也无用处,片刻之间就被捆了个扎实。
这时大局基本已定,兵变的台勇被杀的落花流水,狼奔豕突。除了李家死士顽抗以外,其他的人多半已经束手就擒。而那李家死士的顽抗,在浙兵眼里实在儿戏了一些。几个三才阵将残余数十名李家死士团团围住,队伍逐渐收缩,各色长兵夹攻,无多时,便将数十名死士全部砍杀于刃下。
严鸿身边由几十锦衣及本地卫所的人保护,与曾石方那群人碰了头。这帮人纷纷跪倒道:“草民参见钦差大老爷。”惟有曾石方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站立不跪,只是丢了兵器,拱手道:“学生曾石方,见过钦差老大人。”严鸿没想到这厮还是个有功名的,看这派头,难道是个秀才?
严鸿先让众人起来,又吩咐道:“先行拿贼,再做道理。杀贼者,定有重赏,不过不要忙着拣级。”他说话之间,见一个二十多岁,黄白面皮的后生,拿着把小刀扑过去割那真倭的脑袋,急忙高声劝阻,可那后生如同没听见一样,继续在那忙和。
曾石方笑道:“学生在温州时就听人讲,国朝有一少年英雄,前者巡狩山东,大破白莲扫荡鞑虏,一战而令塞外蛮夷胆寒,乃百年难得一见的英雄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位穆兄弟割首级是为了讨佳人欢喜,倒不是赏钱,钦差莫怪。”
严鸿被他几句马屁一拍,也觉得颇为受用,心道:这厮看模样长的傻大笨粗,却是个会说话的。他心头欢喜,又吩咐锦衣卫去勘探军情,命韩春霆带兵到城里弹压地面,防止有无赖借机生事,洗劫良民。
要知韩春霆好歹是国朝经制军马的指挥使,再加上乐锦的锦衣卫百十人,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也就趁早不用混了。严鸿则带着曾石方等人回到衙门内,一方面命人看押俘虏,一方面检点伤亡,救治伤患。这一阵官兵连同锦衣卫在内,伤亡不到三十人,其中浙兵伤亡不到十人,只有两人阵亡。对比那台勇营及真倭的伤亡,简直微不足道。光真倭就杀了三十多个,其他砍杀不下二百人,余下的大部俘虏。这种伤亡比例,让严鸿暗中称奇。台勇营固然脓包了一些,可是这浙兵的战力之强,在他所见的明军里也堪为魁首。
曾石方等人簇拥着严大钦差进了衙门,这龙入海虽然是边军出身,但因为本身是个逃兵,却最是怯官。想到对面年轻人是钦差,先就浑身哆嗦。而那穆得意,刚才砍了半天,真倭脑袋都没凑够十个,剩下的脑袋不是被踩扁了,就是被枪打烂了,或者给浙兵、锦衣卫抢去了,心里上火,也不知给钦差施礼恭维。反倒是曾石方,满面笑容如鱼得水,对钦差一片歌功颂德之词,仿佛这场大胜全是这少年钦差的功劳,与他人无干。这让其他几位拉不下脸来阿谀奉承的掌门暗伸大指:这曾掌门果真是个滑不留手的人物,真有手段。
严鸿与曾石方谈了几句,听说是夏紫苏让他们来台州助战,面色一喜道:“原来如此?夏女侠现在何处?快快讲来,我有重赏。”
曾石方道:“老大人容禀,夏女侠传信之后,已经离开温州,学生等人一到台州,就被耿贼误认,带到了军营以内,未来得及联络。这个么,一时之间也不知夏女侠落脚何处,不过大家都是武林一脉,找起人来总是方便许多。”
严鸿听着欢喜,点头道:“好好!曾掌门果然神通广大,你这一番功劳不小,若是再能找到夏女侠,我定要上本朝廷,保举你的官职。”
曾石方道:“多谢老大人栽培。只是学生年纪大了,也无什么本事,不敢误了国事,在下有一犬子,正在少壮,乃是南少林高僧嫡传武艺,极为了得。一心想为国出力,可惜投效无门。若是能蒙大人栽培,学生铭感五内,决不忘您老的恩德。”
严鸿道:“你若是能帮我找到夏女侠,你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保他个前程,易如反掌。”
穆得意听这话味不对,怎么钦差话里话外,离不开夏仙子,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这狗官还垂涎夏仙子美色不成?他刚要发问,不防被龙入海一把按住肩头,道:“钦差大老爷啊,小老儿龙入海,乃是一江湖草莽,此番为国出力,全是仰慕钦差大老爷您的威名,不惜拼上全部家当。说起那夏仙子也不是外人,见了我,还要叫一声世伯呢,曾掌门,到时候咱一起引见钦差与夏仙子见面才是。”
他一边说一边手上使力,他的功夫可当真不含糊,这一使力,穆得意只觉得半身酸麻,也知龙老头是不让自己张嘴。他倒没糊涂到家,知道惹这个前辈不起,当下不敢再多口多舌。
曾石方见龙入海此时冲出来抢桃子,心头暗怒:老杀才,你懂个锤子,就凭你个老兵痞,懂的怎么跟钦差说话么?还敢来分功,不怕待被乱棍打了出去?
严鸿却道:“原来龙老爷子是前辈高人,下官失敬失敬。快快请来上座。”他这一恭敬,龙入海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四两,一推银髯道:“钦差不必多礼,不是老夫吹牛,夏仙子的师父,与老夫是平辈论交,那交情,好的的不得了。老夫在她面前说一句话,顶的上别人说一百句,钦差有什么话只管说,夏仙子再怎么刚强,也得听她师父的,更何况你们……”
他还待往下说,曾石方只怕对方把孩子说出来,急忙咳嗽几声,拦住话头。说道:“不知受伤的总爷们伤情如何,我等走江湖的,身上都有金创药,大多是些师门秘方,或比军中药物好用些。”
龙入海正吹满天狂牛乱飞,不料被对方打断了话头,心中不满,正要把话题扯回来。这时候将岸从外面跑进来道:“回长官,今有弟兄们探知,在城外桃花溪那,有数十人在交战,一方是僧兵,另一方看模样像是真倭,请钦差定夺。”
严鸿听到一方是僧兵,想到之前人报,茶棚交战时,就是有僧兵和夏紫苏一起作战。莫非夏紫苏却在其中?当下忙吩咐云初起道:“云老兄,烦请集合队伍,随本钦差出城杀倭。”又对龙入海等人道:“众位好汉一路撕杀,想必疲乏的很,还是在衙门里休息休息,等到我灭了倭贼,咱再详谈。”
第 536 章 芳踪迷离
曾石方道:“那倒不必,真倭凶悍,虽则我天兵勇猛,然而钦差万金之躯,身先士卒,万一被那个别亡命之徒偷袭,却不可不防。在下不才,愿意在钦差身边,以防有失。龙老前辈年纪大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还是在这休息休息,免得刀枪无眼,出了闪失。”
龙入海怒道:“胡说八道!钦差大老爷莫听曾掌门乱讲,老夫当年是边军出身,两军阵前十荡十决,几番单骑踹阵,与蒙古人真刀真枪交过手,这点小阵仗算什么?老夫如今还开的了硬弓,骑的了骏马,这回杀了倭贼,回温州我还要再纳一房小妾,大家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
严鸿一听,心道:这老儿不只爱吹牛,还是个逃兵的底子啊。大明的兵就没有退役的概念,您老人家既然当初杀过蒙古人,现在肯定是逃兵。他也不点破,只是笑道:“老英雄老当益壮,可喜可贺,既然如此,那就大家随我前去杀贼。”
此刻云初起已经分配完毕,留下本地锦衣卫随同卫所兵守城,料来倭寇乱兵主力已破,余者不足为患。北京、杭州的锦衣卫则护卫严鸿出城。曾石方不欲人太多分功,各派弟子未带,只是十几个掌门护着严鸿前往桃花溪,而那浙兵,则留下一半在城中屯驻,另一半吴惟忠带领下,仍是为前驱先锋,当先行动。
浙军的战斗力大家有目共睹,料想有他们随行,这倭寇还有什么可怕?反正桃花溪那边倭寇人数也不多。而这十几个掌门,如同伺候祖宗一般,前护后拥,保定严鸿。时刻不离。便是那穆得意,也被龙入海教训了几句,知道现在要是闹脾气,就成了温州武林的公敌。以后百臂门就不用再混了。也不敢再耍性子。
单看这架势,十几家掌门如同奴仆般伺候着一位英俊潇洒的贵公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严鸿是江南武林盟主。一旁更有几十名锦衣卫扛着鸟枪,抬着佛郎机随行。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台州城,行了不足十里。就已经听到喊杀之声。
等到离的近了,只见数十名僧兵与一二十名倭寇往来撕杀,斗的甚是激烈,地上倒着几具死尸,既有倭寇,也有僧人。那为首的一个老僧,年过六旬。身材胖大,银髯飘洒,倒是有道高僧的模样,手使一条方便铲。施展开来金光闪烁,着实了得。曾石方等人一见,纷纷叫道:“是天台山广惠大师,没想到他老人家也下山了。这回天台山算是精锐尽出,怎么这还没收拾下倭寇,这群倭寇也难缠的很。”
胡宗宪执掌东南军事以来,屡次抽调僧兵抗倭,浙江各地寺院的武僧严重缺编,只有天台山还保留着一支规模近百人的武僧团,以保护自己的佛田,防止佃户们暴力抗租。这支僧兵团向来以心狠手辣,能干硬架闻名东南,据说佃户们几次暴力抗租,都是被这些佛爷们给揍了回去。广惠禅师乃是僧兵团的教习,一身外家武功极为高明,没想到他这次居然带了天台寺一半身家下山,夏仙子的面子看来还真不小。
这边倭寇一边打一边高声怪叫,腾挪纵跃,举刀挥砍。僧兵虽多,却也奈何他们不得,双方打成了僵持战。倭寇想走走不了,僧兵想赢赢不成。见此情景,吴惟忠举起喇叭喝了声:“浙兵,列阵!”
顿时,浙兵列好四个鸳鸯阵,向那队倭寇冲去。严鸿则举着喇叭高喊道:“天台山的大师,我乃奉旨视察东南军务的严鸿,请你们过来说话。那些倭寇,交给我的部下即可。”
广惠禅师也没想到敌人这么难缠,自己兵力超对方的一两倍,却还是得不了便宜。正自焦急,听到官兵来了,心里一松,便指挥自己的僧兵退下。可一看接替自己的官兵也不过数十人,又觉得这钦差实在太过混帐。佛爷们武艺高强,都不能胜,就你这数十个脓包官兵,还想赢倭寇?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管他的,就让你们先去和倭寇厮杀一阵,耗他们点精神。待佛爷们修养之后,再去除倭好了。
于是广惠禅师大步退下,先向严鸿合十行礼,又与曾石方等人见过。见有这许多武林同道在此,不由大为放心,看来收拾这些残倭也不在话下。双方简单叙谈下,严鸿才知,原来这支僧兵团,先是派出先头部队进城,在城内和一伙盗贼交了手。之后退到城外,把伤员送走。这时更有僧兵来报,发现桃花溪这边有些人鬼鬼祟祟。他们便到桃花溪探察情况,待等发现这里的人是真倭后,真倭此时正掩护一群人逃走。身为正道宗师,自然不能放任倭寇溜掉,因此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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