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恨的情绪。没事还总憋着找那些勋贵一个错处,方便夺爵,追荫。便是王阳明因是文人出身,又是心学开山鼻祖,不好直接动手搞他,但是他的子孙后代一样被文官边缘化。
这时候你再想多封一个伯,那些文官们能干么?八成就会把陆炳从小到大所有的劣迹集合起来,作为黑材料上本,向皇帝表示:这么一个头顶长疮脚下流脓的家伙,留在锦衣卫指挥使的地位上都不应该,更别说封爵。这样一来搞不好弄巧成拙,对陆炳不利。
因此这事只是个议程,并未真正着手实施。严鸿家里身份特殊,由他提出这事,不由不让陆炳怀疑,是否此事已经走漏风声,让严家嗅到了味道,借机来探自己的口风?
严鸿见陆炳反应这么大,也知这是老丈人看姑爷,越看越别扭。他一笑道:“世伯息怒,小可孟浪了。只是我想,兰贞妹妹是您的掌上明珠,把这么一个宝贝给了我,我总要有所表示。便寻思着,为您讨一个侯爷爵位,也算是我们做小辈的,尽一点心意。”
陆炳一听封侯二字,心中也不由一动。他两个儿子没什么本事,要靠他们守家业是万万守不住的。陆炳自己如今是三公加三孤于一身,大明朝开国以来,他算是头一份,唯一一个得此封赏之人。可是这些是不能世袭的,他死后,他儿子继承不了这些,如果能讨个勋贵爵位,那至少能保那两个小混帐子孙万代,衣食无忧。他的想法也无非是个伯爵,可严鸿居然开口就是侯爵,这已经是大明如今最高的封赏。
若是严嵩保本,靠严党的势力,或许能成?陆炳脑海里迅速转动,可又一盘算,严鸿娶了贞儿,便算是与徐家结了梁子。自己难道就能置身事外,稳如泰山?肯定也是要被徐家惦记上,到时候自己这个爵位,徐家肯定要破坏。不管怎么说,严鸿这混帐东西有这份孝心,他心里倒也舒畅。点头道:“你有这份心意,老夫甚是欣慰,不过这事,说说就算了。万岁那不必提起。王阳明也只是个新建伯,老夫何德何能,安敢奢望封侯?”
用过晚饭,这老少二人出门上马车,直奔知味轩而去。算来这也是第三次面圣,严鸿如今倒是不像头两次那么紧张。即使是见神仙,见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皇帝也如此。
等到见了嘉靖,施礼已毕,严鸿发现,这次与以往不同的就是,除了水果点心,又多燃了一炉龙涎香。香气弥漫,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嘉靖也注意到严鸿的表情,道:“纯臣,你搞的这龙涎香料不错,老夫以往也只舍得在万寿香饼时用他,平日不舍得动用。如今澳门开埠,这香料便不像以往那么稀罕,老夫用起来也就大手大脚了。”
严鸿忙道:“老爷子富有四海,便是那天下最稀罕的物事,也该紧着您使用。这小小的龙涎香,原本算不得什么,等到日后这开埠的事搞起来,更加珍贵的物事也有。”
嘉靖道:“富有四海?哈哈,这话说来骗人还成,老夫自己可是不信的。若说富有四海,那扬州的盐商,怕是比老夫都要富裕些。一问起来,那些下面的人,便说盐商千里转运,历尽颠簸,仿佛他们是天下第一等的苦人。可看了你的本章,老夫才知道,错的如何离谱。单扬州一地,年可得银九百万两,便敌的上朝廷两年的收入,一年我大明流失盐税千万,这些户部的官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还有那商税,朝廷有多少年,没能征上来商税了,倒是你到地方之后,大刀阔斧,就把商税征了起来,有你这样的臣子,老夫才能算是富有四海。”
黄锦一旁暗自皱眉:盐税这事上,他跟皇帝看法不太一样。他手下养有许多幕僚,多是绍兴的文人,就在严鸿向徽商严肃征税后不久,就有人对黄锦道:这样搞法,盐商要么无利可图,而最终拒绝经销;要么就会把盐税,通过涨价的方式加到老百姓头上。如此一来,最后倒霉的还是普通大众。据说南方淮盐行盐区,每斤盐已经涨了近两成的价钱,百姓食不知味。天子不应与黎民争利,天子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奈何陛下欲崇聚财贿,而不使小民享升斗之需,欲绵祚万年,而不使小民适朝夕之乐。
按这些文人所说,仿佛嘉靖这正常的赋税征收,也成了敲骨吸髓,让老百姓陷入生活无以为继的地狱一样。这也不奇怪,到了崇祯时期,浙江一年茶税十二两的事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朝廷正税,都千方百计的规避,对于偷税漏税,一向视为官商特权,因此这一严肃征税,自然就让他们觉得面对末日。
鄢懋卿难得干回好事,把盐税从六十万加征到一百万,立刻被骂成酷吏,严鸿这回小范围有限度的商业税征收,以及对徽商严肃课税的事,算吃动了他们的命脉,这些人如何不恼?
黄锦虽然忠心为国,但其见识并不特别高明,也不知如今除徽商外,尚有西商。如果徽商加价罢支,都等于把市场拱手送上。所谓淮盐行盐区涨价,本就是徽商搞出来的一种变相示威,而且不会维持太长时间。他相信这些饱读圣贤文章的文人幕友,认为严鸿扬州加税,就是在荼毒黎民,贿赂天子,以邀宠幸进。
第六百一十章 龙目窥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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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黄锦东厂的番子打探出一些消息,似乎这征税的事,由头是因为扬州徽商张半城与严鸿夺妾,更与严鸿的姘头王翠翘有旧仇,因此才被打击报复。据说王翠翘和那小妾一家,如今都在扬州开起了盐号,生意做的都不小,背后靠的就是严鸿的势力。这等于是典型的公报私仇加上中饱私囊,说是为朝廷收盐税,可是王氏盐号和莫氏盐号却大肆偷漏税款,而且还要优先支盐。又有胡宗宪做他们的靠山,使得沿途畅通无阻,上下其手大发其财,倒霉的是那张半城等商人。
至于说严鸿大小通吃,与那小妾的二娘也有些瓜葛的事,黄锦已经懒得上报,这种大事报上去皇帝都不闻不问,报这种作风问题有个什么用?他算是看明白了,皇帝如今一门心思都在钱上,只想着给儿子孙子存份家当,其他的哪管的了那许多。
以往盐税的问题,是从地方到户部,联起手来抚盖子,皇帝一直认为盐商收入有限,还经常被勋贵占用支盐数,拖欠税款也是情理之中。可严鸿这回,则是走了另一个极端,不提各种不利问题,只提盐商的利润和富贵。所住别墅如何奢华,吃穿用度如何超越王侯,获利如何丰厚。他又有西商和魏志节提供的材料,因此那本章内容翔实。嘉靖皇帝便认定,盐商是被官员们放养出来的大肥羊,不狠狠斩上几刀。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的冤大头,也对不起自己的后辈子孙。
至于说王氏盐号漏税的事,先前黄锦其实也给皇帝稍微透露了一些。对此事,皇帝听后。只是笑骂两句。也并未发怒,大抵觉得严鸿给天家捞了这么多钱。自己贪污些也无所谓了。老大是这么个态度,黄锦也无计可施。
说完了征税,又讲到了倭寇。嘉靖道:“那汪五峰的事,你办的不错。招安了总比打仗好。要是这一仗打起来,不知要多少年头才打的平,也不知该花费多少军饷,死伤多少百姓,才能平息战乱。只是汪直为盗已久,于海上号称徽王,威风无二。这归顺是否诚心,却是难料。”
严鸿道:“汪五峰久慕天朝威严,一直想要归顺,只是苦于罪孽深重。不敢来投,只怕落个自投罗网的下场。若非老爷子手下超生,他如今已经人头落地,便是想要为国出力,也做不到了。至于他的心诚与不诚,所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小子也不敢随便打下包票,但是他如今招安,短时间内不出意外,不可能复叛。而朝廷若是能趁此时机,造新船,练新军,铸大炮,则到时候便是汪直想有二心,其手下也不敢来送死。反之,若是朝廷武备松懈,便是汪直不生二心,也难免有些奸狡之徒,起了歹意,于海上为匪做乱。小子从海外带来夷船,便是想作为样船使用,使我大明可以从中学些长处,改造己船,另已洋炮为师,铸造新炮。”
严鸿所说的,便是靠斗争求发展,以战争促和平。若说他在招安倭寇一事上,原本还存在着一些自鸣得意,折冲樽俎的幻想,那么经过台州大战以及徐文长的点醒后,他也更加务实。毕竟这种安定局面,不能单纯靠招抚谈判。如果不是胡宗宪这等牛人坐镇东南,又有谭纶、俞大猷、戚继光等名将为羽翼,使得倭寇认识到硬打没便宜,汪直等人也就犯不上投降了。单说这次要不是宁波、台州两地大捷,别说汪五峰自己未必就生出什么心肠,单是他手下那些人,只怕也不会老实就范。也正是因为此,严鸿认为这两仗,充分展示了朝廷力量,几年之内,汪直和他手下的倭寇多半不敢生出反乱之心。
嘉靖微笑点头道,“这话说的有理。朝堂上的人,脑子都不清楚。一说就是我大明是礼仪之邦,当以德行教化万民,可是面对冥顽之徒,这德行又有什么用?或者就说对倭寇只能打不能招,不然就有失朝廷威仪。可是说到底,还得要整军备武,才能让他们知道厉害。单说那些洋炮,如今九边总督都上本乞炮,若是洋炮不顶用,他们又何必彼此争夺?你举荐来的那几个夷官不错,听说他们都有些本事,老夫都要重用,只是你想该如何用他们?”
严鸿道:“老爷子容禀,那些夷官皆有手段,然终究是一人,大明疆域万里,我们需要的是无数这样的人才。因此小子以为,应派工匠学其技法。可选年轻匠户,以官爵吸引,其必肯认真习学,将来师夷之长技,以补我之不足,而我之长技,夷人无从得知,我大明还有何惧?”
嘉靖道:“说得好。佛郎机的大炮,比起我大明火炮,确有过人之处;而夷船也有值得效法之处。若真能师夷之长,补我之短,我大明从此自可无忧。回头先把这几个夷人给个官,再做计较。”
黄锦道:“老爷子,传奉官被废止多年,若然贸然恢复传奉官,怕是百官不服,吏治混乱,此得不偿失。”
嘉靖道:“传奉官当年是老夫废的,这里面的干系,我如何不晓得?可是如今情形特殊,哪怕真是要引来许多麻烦,也只得由他。至多不过是多些滥竽充数之徒,朝廷有了钱,还怕这点俸禄么?”
所谓传奉官指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等选官过程,由皇帝直接任命的官吏。这里面既有通过关系,而混进来的小人,也有一部分是根本不可能通过科举而得官的技术官僚。比如一个木匠,其技艺高超,但是在明朝却不可能像是某位大师说的那样,享受“相当于中级知识分子”的待遇。那么用传奉官这种方式给予官职,就是对他的最好安置。
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