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鸿儿,你这位恩师,真真不简单。日后你若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多多与他学习,必有收益。”
严鸿心道。爷爷您太英明了,我也是这么想的。虽则我占了穿越者后知后觉的便宜,有这么几次下江南办事,但论起写奏折的本领,哪怕是在自己熟悉的领域,比起大明朝的一流人才来。毕竟差的太多。单说两年前招安徐海那一次,若不是有徐文长主笔,只怕一篇奏章未必能说得天家动心,下诏赦免。如今,张居正的论事能力。我更是拍马也跟不上。他要紧点头道:“爷爷教训得是。孩儿日后当多向张先生好好请教。”
却听严鹄不阴不阳插了一句:“说起来,张居正也未必多么厉害。喏,若不是大哥把蒋洲、陈可愿两个人推荐到国子监,给张居正送去这一份大礼,我看啊,张居正未必写得出这份奏章来。”
严鸿脸色一变。严鹄这话什么意思,傻子都听得出来。没错,自己把蒋洲和陈可愿这两个江南本土出来的民间开海奇士推荐到国子监,确实是有助于张居正在开海上发此宏论。但你严鹄这话,莫非是要暗指我沟通徐阶一党?这尼玛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眉头一挑,便要忍不住反唇相讥,哪知严世藩先拍案道:“混账东西,让你在这里列席会议,是叫你多跟诸位叔伯学习,轮到你来大放厥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
严鸿跌破眼镜,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爹居然为了袒护我大骂二弟?却看严鹄面无人色,站起来,给严嵩、严世藩各磕了个头,怏怏退出。
严世藩余怒未消,待要开口,一边的欧阳必进却干笑一声:“我说东楼啊,老夫知道你自从与徐阁攀上亲戚,心中高兴,定要把这严徐的盟友做成。只是么,鹄儿说这话,倒也未见得全无道理。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犯不着对他这么凶,横竖这话传不到徐阁耳朵里去,就算传去了,也不打紧的。”
严世藩忍气吞声道:“舅父说笑了,徐阁虽然户大人多,甥儿倒也不曾怕他。只是如今要成开海大业,本是严徐两家联手的局面。蒋洲、陈可愿去国子监,这也是冲胡宗宪的面子。如今鹄儿这厮竟然胡言乱语,足见他心中全无谋略,反而只望着一鸣惊人,这般浮躁,如何成事?因此我才发怒。”
欧阳必进哑然不语。其实严世藩发怒,乃是恨铁不成钢之意。要知道当初蒋洲、陈可愿去国子监读书,其实是严嵩给严鸿出的主意,目的一方面是帮助胡宗宪手下这两个开海能人在国朝的文官体系里立住脚步,同时也有加强与张居正联系的意思。那严鹄当时没资格参加严府会议,对此事一知半解,单是听胡柏奇说自己带来的两个秀才,蒙严大少爷关照推荐给张祭酒,进了国子监,因此自作聪明来说些浑话搅局,殊不知早把这板子打到自家爷爷头上了。严嵩老迈,尚不及反应过来,那严世藩却是个何等聪明的人,要紧把这个不成器的二儿子给轰了出去。
第七百五十七章 让人一垄
老严嵩毕竟年已八旬,倒是没想这么多,没发觉严鹄是在抽老爷爷的嘴巴,只是觉得严鹄说话这般不好听。明明是一家人在这里商量国家大事,这混小子却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哪里有个严府孙子的模样,分明是那讨嘴上便宜的破落户。看严世藩把严鹄轰走,严嵩心中也暗自有些消气,便不接话茬,自顾说道:“说起来,那张叔大本是朝廷上第一流的人物,这番开海,确实下了功夫,说出的道理,真知灼见,远胜于平庸之辈,因此他得了次头功,也不为过。那徐阁既与我严府联姻,彼此也都算是友盟,咱们也不必和他计较太多。谁得功,也都无害。说起来,有张叔大这封奏折,开海之事必是定了。我看旬月之内,天家便要安排钦差出京,巡游沿海,督通商事。诸位说,这次的人选,却安排何人为当?”
欧阳必进道:“阁老,你明知故问啊。鸿儿这几次当钦差,哪一次事情干得不漂亮?他又深蒙天家宠信,每次回京,必蒙赐见,这其中荣耀,天下几人能及?朝廷上但凡明白的,谁看不出天家一心属意鸿儿。这一次么,当然是让鸿儿做钦差再辛苦一趟了,也是驾轻就熟。”
严世藩平素里经常和舅父过不去,这回也点点头:“舅父言之有理。一客不烦二主,这开海之事本就是鸿儿一力主持下的,他去也是自然。那胡宗宪和鸿儿配合已久,壕境鸿儿也是熟门熟路的,还有夷洲的汪直、徐海,都是鸿儿一力救下来的,他去了处理这几方面事情,甚是便当。若选别个去,如何办得妥帖?到时候反而父亲还要受所派非人之过。”
鄢懋卿也在一边打趣笑道:“纯臣年纪轻轻,已然是国之栋梁。这一番南下开海,必定又要成就一番彪炳千秋的大功绩。愚叔倒想要跟你讨个差事。随着一起去下江南,一则替天家出力整些银子,二则也不负义父栽培之恩。”
鄢懋卿这话,说的口水直流。大家倒也都不意外。这一趟下江南,那是要开海通商,发船引,布口岸。海上波浪,本是财富流通的宝地。泰西的番货,南洋的土产,倭国的白银,随便什么都是大有可捞。既然经办此事,这其中的油水,不是千两万两。怕是要十万百万。谁不想从中捞一把?就算当不了正使,当个副使,也足够捞够了。
罗龙文却对鄢懋卿笑道:“鄢老兄,鄢副都堂,您已官拜左副都御使。是朝廷三品大员,纯臣贤侄如今不过是从五品尚宝司少卿。若要你俩一起出使啊,那就得您为正使,纯臣为副使。可是您老虽则才略过人,以小弟看来,在开海之事上,比那纯臣贤侄尚且大有不足。若是坐了正使之位,未必有利国家,天家面前怕也不一定高兴。”
鄢懋卿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罗龙文又道:“义父,义兄,贤侄。罗某本是商贾出身,卑微之人,如今托义父义兄的庇护,做了个中书舍人的官儿,不过是从七品。比纯臣贤侄要低四级,若是贤侄看得上我,便随了贤侄一起去,给你打打下手,也是方便。”
严鸿听得哭笑不得,这帮叔伯辈的朝廷官员,竟然想着给自己打下手。不过说起来,这位罗龙文叔父从某些方面,倒也称得上开海办事的一个不错人选。他本是能干事的,早些年就曾私通番商,在江南的渠道人脉也广。就连汪直、徐海也是罗龙文的同乡。虽则罗龙文官职品级甚低,但于严党之中也称得上是一员野路子的大将。
只有一桩不妥当处,那就是当初罗龙文把王翠翘搭救出来,两人是相当有不清不楚一阵的。而且嘉靖三十六年严鸿第一次下江南时,罗龙文还送出了毒药,要贿赂严鸿害死徐海。此后严鸿没有如罗龙文要求,把徐海毒死,回头反而将这毒药让赵文华喝了。彼此之间有了这一件事,再加上现在王翠翘已经做了严鸿在江南的外室,这一趟真若过去,难免尴尬。当然,凭罗龙文的厚脸皮,估计不会觉得怎样,严鸿自己多少却还是有些受不住。
严鸿正在踌躇,却听严嵩道:“鸿儿,你说,这次开海通商之事,若叫你一力做下来,能做的好么?”
严鸿心中自个也早琢磨过这个话题。听爷爷发问,他略沉思片刻,缓缓道:“开海之事,利国利民,其中大有可为,然而这凶险障碍也多。如今天家首肯,爷爷、爹爹和各位叔伯支持,孙儿也只能尽力而为,难保万全。”
他这话倒并不是谦虚。虽则经过这几次下江南,以及在京中了解情况,他断定开解海禁之事,确实大大有利于天朝。但这其中涉及到千丝万缕的关系、利益,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他作为锦衣武臣,使出流氓手段,可以对付一般豪商,但如今不是要打倒哪一个敌人,也不单单是要压制一批人,而是要建立一个起码可以运转的机制,保证海禁开放的同时能够把钱给运送到国库里。这一点除了要商业头脑,要管理思想,还必须有办法驱动千万的官吏。而要完成这一桩事情,在严鸿来说,至少并不算擅长,也不敢称胸有成竹。
严嵩道:“老夫也是这般想。张叔大在他的奏章里,所说的开这几处口岸,以及后续的办法,听起来甚好。但若让鸿儿你去照办此事,恐有些独力难支。”
严世藩独眼眨眨:“那父亲您的意思是?”
严嵩道:“老夫想来,这一次,要不干脆让张叔大做正使,鸿儿给他做副使好了。这样一则不枉徐阁这般辛勤筹备,二则,鸿儿你也可以与张叔大好好讨教一二。万一其中出了甚意外,有张叔大在,鸿儿你肩上担子也轻些,朝中严徐两家共担进退,也比全落在咱们头上要强。”
那鄢懋卿、罗龙文之辈,听到此事,个个都张大嘴巴,愕然不语。这天大的一桩功劳,中间还不定有多少肥肉,严阁老居然送出去分给人一半,说不定还是一大半!这尼玛都叫什么事情啊。
严鸿却是觉得颇为有理。自己这几次当钦差,说实话都是本着胡闹搅局的想法去的,第一次是到山东抢亲,还靠海瑞才完成了赈灾。第二次无非是拿皇帝的圣旨压制佛郎机夷人,第三次原先打的主意也不过是到宣大府找杨顺分赃。结果哪一次都比预想的要艰难得多。如今真要开海,那是实打实的建设性任务,不是那么好玩的。再说张居正什么人?改革家大牛,有他来办这开海之事,自己从旁协助,那就万无一失了。他当即道:“爷爷说的是,若是张先生为正使,孩儿愿助他一臂之力。”
严嵩看来,严鸿此举却甚难得,点头道:“不愧是我严府的孙儿,年轻人不自傲,能居人下,能知进退,甚好!记住,能下方才能上,能退方才能进。那么就这样办,明儿去西苑时,便和徐阁说此事。”
严世藩独眼却闪了一下:“父亲,开海之事,我严府谋划了这数年之久,单说鸿儿两次下江南,哪一次不是冒了天大危险?如今把这差使轻轻松松让给徐阁老一边,虽是两家盟好,不必计较过多,却也不该这般轻松放过。以孩儿之见,此事却还须与徐阁那边有个交代。”
严嵩道:“哦?东楼,你欲如何交代?”
严世藩诡异地笑了一笑,并不言语。严鸿却不知为何,觉得背心有些发麻。踌躇片刻,严世藩道:“既然有福共享,那有事,也该要大家一起共担才好。”
第七百五十八章 隔坪对弈
次日,西苑中,只有严嵩父子与徐阶三人尚在值班。大家照例是为嘉靖皇帝写写青词,抽空处理一些朝政,将那日常事务,基本打理得差不多了。眼看已是午后,严嵩咳嗽几声,起身出门,前去净手。看得老爹的身影消失不见,严世藩忽站起身来,往徐阶这边踱了几步,凑过来问徐阶道:“徐阁,如今天家属意开海,旬月之间,便要派出钦差,代天巡行沿海诸地。以徐阁所见,这钦差正使,当遣何人为好?”
徐阶听严世藩这般问,虽不知其用意究竟,然则近年早已练得见招拆招,当即随口答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是做好了,国朝一年多收数十万银两,更能海清何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