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被人用如此威压的口吻相向过,环输给了从男人那边传来的无形迫力,点了点头。
“……是的。”
环作出回答的同时,听到拿人拉开椅子站起来的声音,然后是接近环的脚步声。
环没有逃,只是垂下了头。
从头上传来了压迫感,那个男人个子很高。
男人抓起动也不动的环的手。
“……!你干什么!?”
“我的名字叫‘铁’。”
“铁?”
手被用力地握住,环终于明白男人抓自己的手原来是要握手。
“你眼睛看不见吧?伸出手你也不会知道,那只有这样做了。”
可是,他与自己相握的手是左手。
“你……是新的精神医师吗?”
“那是什么意思。”
“‘精神方面的医生’的意思。”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种人。”
铁用大大咧咧的口吻回答。
既然连“精神医师”这个词语都不知道,那肯定不会是被派来让自己睁开眼睛的人了……
这样想着,环在不可思议的安心感中吐出一口气,接着问出了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没有放开环的手,就这样回答。
“要住下来,我被雇来在这里工作。”
“工作?什么工作?”
“你又不是我的雇主。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这粗鲁的回绝让环不禁提高了声音。
“什么没有义务!你以为我会和一个来意不明的家伙一起住吗!还有我的名字不叫‘你’!”
“那又叫你什么,称呼的话,不是应该叫自己最习惯的叫法吗。”
不知为什么,这个铁的言语没有一句不触到环的气头的。
“我不是有个‘环’的名字嘛!”
“是吗,那我就这么叫了……要不要在后面加个‘大人’?”
“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加上了反而会不舒服吧?这样就好。”
“那就叫你环,你也叫我铁好了。”
在环听来,铁改过的称呼让人觉得好像那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样。
在铁还在为找到称呼而自己满足的时候,环把话题引了回去。
“……你跑到这个家来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你没听说吗?我不是说过来照顾你的吗。”
“我?连饭也给我做?”
“以你的眼睛能做饭吗?”
“……”
多余一问,环暗暗地对铁皱起了眉头。
“真抱歉,这个家里已经有负责做饭的人在了。”
“那个人不做了,已经辞了工。”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的时候。”
“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明白了理由的环因为铁责备般的言语咬紧了嘴唇。
上一任照料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虽然认真,但有着奇怪的性癖。
在入浴和睡眠中,环都能感到有一股黏着的视线看着自己。
但是,环自然无法找到能对大人们说的确凿的证据。
失去视力的他不能判断对方是否真的在偷窥自己,所以唯一能做的只有重复着对那男人的厌恶,与希望他快些离开而已。
“放心吧,我没有那种兴趣。除了被交代的事以外也不会干涉你,你随便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没有关系。”
铁这种仿佛丢着不管一样的话反而更刺激了环的神经。
是小孩子特有的感觉吧,听到对自己毫不关心的话就会生起气来。
“既然你没有兴趣那还来干什么。”
“因为是工作。”
“照顾我吗?”
“只是照顾你的起居而已,做小鬼的床伴这种事可不包括在我的工作范围里。”
“……!!我才不是小鬼!”
环的脸腾地变得通红。
“被说成是小鬼就会生气的,只有小鬼而已。”
但铁不为所动,还把环的话顶了回来。
如果不是从派他到这里的“委托者”那里听说环十六岁了,铁还以为他更小的。
柔柔软软,摸上去感觉很舒服的细细头发,小巧的鼻子,端正的脸孔……
因为垂着头而显得更加引人注目的长长睫毛;即使眼帘紧闭,仍然显出不服输的表情;细弱的白皙手脚;毫无肉体劳动迹象的、上流阶级特有的纤细身躯。
环肢体的纤细更给铁以“年纪幼小”的印象。
如果说有什么是与环的年纪相称的,就只有那有着撩拨般线条的肉感的嘴唇了。
在铁面前的,就是界于男人与孩子之间、被称为“少年”的短命生物。
“那么说……你也是为了监视我来的了?你说要一直跟着我?那就是二十四小时都监控我了?反正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可没这么说。”
铁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你还有其他要做的?”
“有。”
“可是,你要留在我身边吧?既然这样就和监视没什么两样,我已经受够了。”
原来如此,前任们都是这样对待环的。
铁默然地听着环怒冲冲的叫嚷。
在如果没有称为计算机的演算装置就无法维持“文明生活”的现代,网络吞食了整个世界,二十一世纪初还是梦话一般的技术如今已经成为每个家庭都在使用的东西。
而在电脑的海洋中随意穿行的环正是世间稀有的优秀编程者,铁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现在在铁眼前脸泛红潮的环,只是一个因为心和身体的失衡而拒绝睁开眼睛的神经质孩子而已。
只是如此而已。结束了观察,铁像刚才一样,伸出左手去握起了环的手。
“!?”
紧紧地抓住那只受惊想要挣脱的手,铁把它导引到自己的脸上。
“环……这,就是我。摸摸它,记住吧。”
以眼睛看一瞬间就能获得“情报”。
也并不是不可以用其他的感觉器官补足的。
用手去触摸,即使看不到也能够了解。
但即使明白必须做补偿行为,也还是有人十分讨厌被对方碰触脸和身体。
环也并不喜欢接触人,与他人的沟通彻底不足的他,原本就从未对他人的体温有过任何好感。
自己送上来让环触摸这种事,以前那些精神医师们都没有做过,而只是普通帮佣的铁却如此轻易地就做到了。
环的嘴紧抿着,带着半分厌恶半分赌气地乱摸铁的脸。
手掌感觉到的铁就和他的声音一样。
脸的位置比想象的还要高,粗粗的眉毛,雕刻一般深的轮廓,有些凹陷的脸颊,意志坚强的下颚线条。
还有接触后才初次判明的意外紧绷的皮肤。
“铁,你多大?”
“……别看我这样,也还是二十几岁的人。”
“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叔呢。”
“……”
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铁那蠕动的嘴唇也让环知道他有多么不快。
硬硬的,正如他的人一样的头发。
“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黑的。”
“眼睛也是吗?”
铁没有回答,环等了一会,最后放弃地将手移到他的肩膀上。
反正眼色是个没什么必要的问题。
通过那触感很好的衬衫,感到他双臂上隆起的肌肉。
“……啊”
试着用手掌碰了碰他的胸膛,隔着布料传来比想象还要坚硬的肌肉的感触。
“铁,你全身都像铁一样硬呢。原本是做什么的人?”
“搞技术的。”
“技术?什么技术?”
“……”
开始不情不愿的环发现铁意外的部分和如想象一般的部分都很有趣。
不知何时已经忘记了当初的目的,凭着好奇心摸起铁来。
而铁一直垂着两手,随环爱怎么摸就怎么摸。
“……喂,就别再往下摸了,反正都是同样的东西。”
当那摸索的指尖碰到皮带扣发出响声时,铁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我才不碰呢。”
环撅着嘴唇说,无意间把手转向旁边时, “这是……”忽然从指尖传来的冰冷感触让环弹似的抽回了手。
“好凉……是什么?”
铁再次轻轻地拉起了环的手。
“抱歉让你吓到了,你摸到的是我的右手……从手腕向下是义肢。”
“义肢?刚才碰到的那个吗?”
铁的话让环抬起了眉毛,好像要睁圆眼睛的样子。
“是啊,那就是我的右手。”
铁苦笑着,将环的手放在自己的右手上。
“为什么,怎么会冰凉冰凉的啊?”
在出生在西历两千年的孩子都已经进入壮年的现代,人体的补助器官已经可以使用完全不会产生排异反应、和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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