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夏有些小心翼翼地牵住厉景行的手,柔声道:“景行,我们去放烟火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厉景行才收回视线,看看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厉子轩才道:“好”。然后牵着她下了楼,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沈慕雅的声音,
“子轩,你和景行……”
厉景行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个像个小孩子一般放烟火放得不亦乐乎的女人。眼底隐隐带着笑意。
顾雪夏将一个烟火点燃,然后捂着耳朵朝着厉景行快步跑去。本来是想站在他身边就好,但是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那儿,脸上满是冷漠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顾雪夏一下扑进他怀里。
烟火在这一刻绽放,顾雪夏在他怀里笑着叫出声。
厉景行感觉到怀里温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顾雪夏抬头,烟火的光亮映在他的眼里。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以为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恶作剧般把冻得通红的手伸进他的大衣里,煞是认真地说了句:“还是这个怀抱比较温暖。”
听到她的话,知道她是在故意逗他开心,厉景行忍俊不禁。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她微微发红的鼻尖,然后用大衣把她裹住。
“厉景行,貌似我穿太多了,这样浪漫的事突然变得好怂。”眼睛亮亮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和丝丝嫌弃。顾雪夏穿了一件羽绒服,气鼓鼓的,厉景行根本裹不住她。
“没事,知道你是乡下来的,我不会介意的。”男人强忍住笑,故作认真道。
乡下来的?!村姑?!
“你说什么?!”顾雪夏板着脸,直直地盯着他。
“没什么。”厉景行忍住笑,别过脸,打了个马虎眼。
“我听见了,你说是我乡下来的!你才是从乡下来的呢,你们全家……”气呼呼地回嘴,突然想到什么,戛然而止。顾雪夏小心地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才松了口气。然后脸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对着厉景行“哼”了一声。嫌弃地推开他,自己又跑去放烟火了。
她一走,冷风一下灌了进来,男人整理一下大衣,安静地看着她。
顾雪夏又点燃了一束烟火,然后生怕被烟火烫到急忙跑开一段距离,捂着耳朵微仰着头期待着烟火绽放的一刻。看着如此鲜活的她,男人的嘴角无声地泛开一抹笑,在除夕的烟火中显得格外的温暖。
虽然厉子轩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影响心情,但是两个人都默契地尽量忽视,一起过了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新年。
新年的第一天,顾雪夏不知道为什么兴奋地睡不着,凌晨三点钟爬起来看《泰坦尼克号》。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在卧室里小沙发上,戴着耳机享受着。忽然一只耳机被人摘掉了,顾雪夏抬头,看到厉景行,有些不好意思道:
“吵到你了?”
“没有,在想一些事,睡不着。”厉景行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把耳机还给顾雪夏。
“什么事?”
“给你看个东西。”厉景行起身,在床头柜里拿出一本书,然后边走边从书里取出一张照片,走到顾雪夏面前,递给她。
顾雪夏接过,照片上是一个拥有迷人的笑容的女人,隐约觉得她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是?”顾雪夏看向厉景行。
“我妈。”男人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照片上,眼里流露出了顾雪夏从未见过的温柔。就好像说起了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事,见他这般顾雪夏心里莫名地感动。
“好漂亮。”由衷地赞美。
厉景行走到她身边,倚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看着窗外清浅的月光,久久沉默,久到顾雪夏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忽而听见他声音低沉道:
“我妈是一个钢琴家,在遇上我爸的时候,已经小有名气,不知道是真的因为爱,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一起了。”停了下来。
难怪她会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原来她是一位钢琴家,好厉害。
顾雪夏不多问安静地等着他的后文。
继续道:“但是我爸那时候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了孩子。我妈还是坚持跟他在一起,后来有了我。再后来,我妈和我爸的事被发现了,我妈的事业毁于一旦,然后在我四岁的时候,心脏病突发……”顿了顿
“离开了。”似乎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两字。
厉景行微仰着头,喉头轻滚。这件事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就不必说起。今天不知道为何,却突然想要告诉她,而且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最后抑制不住地说了出来。
“厉景行……”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自嘲一笑,
“很意外是吗?其实厉家的二少爷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是……”感觉到她的额头突然轻轻抵住自己的后背,呼吸一窒,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良久,身后传来她闷闷哑哑的声音,“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妈。”
听到最后一个字,厉景行身体不由一僵。心里顿时五味陈杂,唯一知道的是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不再是一个人了。脑子浮现出两个人一起度过的画面,从结婚,到公司面临危机,再到慕雅结婚时她陪着自己在山顶喝酒……
你知道一个对世界都失去信任的人突然发现有人一直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的那种心情吗?感动,惊喜,甚至希望。
视线微微有些模糊,厉景行轻轻说了一声:“好。”
听到他答应,顾雪夏忍了好久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明明那么难过,却还是坚持说给她听。难怪第一次去尹家的时候,她就感觉妈对他和厉子轩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原来是这样。
人生中发生过的事,后来说起来越是简单的,当时越是让人刻骨铭心。就像她,以前念书的时候,总会有同学会无意间问起她的父母,哪怕已经习惯没有父母的日子,哪怕在回答的时候也只会面带微笑着说“他们都走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空的。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靠着,安静地。
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你想让一个人融入自己的生活,而她,欣然接受。
有人说过,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针不刺到别人身上,他就不知道到底有多疼。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物以类聚吧,世界上没有人能懂得你的悲伤,但是那个和你有着相同经历的人,他懂,他明白。
……
大年初二的时候,厉景行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顾雪夏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妈。以至于出门的时候,为穿什么好纠结了好久。穿裙子比较正式,但是会不会太正式了,显得死板?穿随意了会不会显得不尊重?真的有了新媳妇见公婆的紧张和不安。只不过,当事人却一点没有感觉到。
最后采用最古老的办法,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顾雪夏将怀里的花轻轻放在黑色墓碑前,站回到厉景行身边,视线落在墓碑上的照片上,就像几天前她看到那张照片一样,她脸上还是带着迷人的微笑。
此刻顾雪夏才知道她的名字,秦可。很美的名字,很美的人。
“妈,我带雪夏来看您了。”厉景行注视着照片上的女人道。
“妈。”顾雪夏跟着无比真诚地叫了一声。
然后说了几句,站了一会儿,两人就回去了。对于已逝的人,没必要说那些场面话,两个人会不会相伴一生就交给时间去验证吧,毕竟他们之间……并不是因为爱情而走到了一起。
但是……如果要跟他一辈子,貌似,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车上,顾雪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脸凝重地看着车窗外发呆。
“在想什么?”厉景行问。
“……突然想起以前孤儿院里的一个爷爷。”顾雪夏转头看着厉景行,
“那时候老人们在生前就会拍好自己的遗像,那个爷爷很疼我和苏楠,他走的时候,我们去送过他。你知道吗?遗像里的他就像平时一样脸上带着慈爱的笑,你说一个人到底要活到什么岁数,才会知道这明明是为自己的逝去准备的,却还能坦然地笑出来?”
“不是活到什么岁数,只是看他有没有在意的人。”厉景行目不斜视地看着路面。
“在意的人?”顾雪夏喃喃,因为有在意的人,所以哪怕自己不在了,也不希望活着的人因为自己的离开太过伤心,也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他们吗?
“可是,这样在意的人只会更难过。”
“如果不这样,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无言以对,脱口而出,“所以,我一定要死的比较早,这样才不会更难过。”
“兹——”急刹车。
“怎么了?”顾雪夏茫然问到。
“把你这种想法赶紧给我扔掉。”厉景行看着她,言语间带着一丝怒气。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顾雪夏眨眨眼睛,“干嘛?”
“叫你不许这么想就不许,哪来那么多问题!”明显不悦。
见他似要失去耐心了,顾雪夏不走心地“哦”了一声。
“好好说。”
“知道啦!”暗自腹诽,真是的,怎么这个也要管啊。答应了也没用,脑袋长在她身上,怎么想是她自己的事。
厉景行这才重新开车离开。
……
为推动南区的发展,政府准备在南区开发出一片高档住宅区。本来厉子轩为了这个项目已经筹备多时,却不料厉景行突然插一脚,以微弱的优势竞标成功。
竞标会结束,厉景行和厉子轩在酒店大厅里碰到。
“大哥。”
“哼。”厉子轩冷哼一声,“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今天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厉景行又戴上了习惯性的微笑,“大哥,我的性子你最了解不过了,一报还一报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等厉子轩点头,厉景行就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厉子轩冰冷的眼里却有了一丝嘲讽,厉景行,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急匆匆地撤回在欧洲的投资,跟他抢一个房地产项目。而且是在你的房地产子公司成立没多久的情况下。难道是因为顾雪夏?可曾经自己从他手里将慕雅抢过来,也不曾见他如此急躁过。不过,露出这么大的弱点,让人不想利用都难。
……
“什么?!我的合约签不了?!”原本已经谈好的就差一份合同的广告代言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被取消了,沈慕雅简直无法接受。
“慕雅,你冷静点。”经纪人劝道。
“冷静?!要我怎么冷静,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只广告合约对于我进军欧美市场有多重要,现在无缘无故地就没了,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慕雅,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经纪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能得罪什么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突然想起顾雪夏的那件事,周少什么下场她不是没听到过,只是景行真的会为了那个女人对她下手吗?——不,不可能!景行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她一定要查清楚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
恨恨地咬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
☆、厉太太和顾先生
沈慕雅本以为这只广告代言十拿九稳,就将其他的广告代言全推了。现在突然间没了,她也就没什么事可做,整天不是出去逛街就和朋友喝茶。
今天跟朋友聊天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家的关心似乎真的不够,什么都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