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虽然听不懂,但却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
太后乘机道:“皇儿朝中的大事若已安排妥当,那就不妨办办立后大典了。”
“嗯,”阳洙不在意地应着,“让礼部挑日子就是了,不过现在国力未复,一切礼仪从简,魏妃不会觉得委屈吧?”
魏妃忙道:“臣妾怎敢。臣妾谢皇上隆恩。”
“皇儿啊,既已立后,这后宫中是不是也该选些淑良秀女,册几位妃子了?”
阳洙有些警觉地看了太后一眼,“朕还没这个心思,母后就不要多操心了。”
“皇儿,当年你还未亲政时,后宫中尚有一个皇后,三个妃子和五位美人,怎么如今奸臣已除,反而是宫掖空虚,少人服侍,传出去皇儿的颜面何在?”
阳洙哈哈大笑,道:“母后这话可没道理.历来评定君王贤明与否,都是看他治理江山的业绩,谁会去比后宫人多人少?朕少选几个妃子,只怕民间还要安定欢喜一些呢。”
“那最起码,皇儿也该多回内宫,不要总在麒麟阁安歇。你们是少年君臣,还是要检点一些才是。”
阳洙见太后终于说到正题上,便将小皇子交还到魏妃手中,示意她出去,自己面对母亲,正色道:“朕与崇优,不仅是君臣,更是同心同体,情深意笃。朕既要做万世流芳、泽被万民的声明帝王,也要做一个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不负真心的有情人。今日既与母后明言,还请多多成全。”
“皇儿……”太后本就没信心可以劝服他,此时见他正言厉色,更是无奈,叹口气道,“母后也是为了你好。”
“母后若真是为朕着想,就请不要打扰崇优,也请不要背着朕,在任何场合对他说任何逆耳之言。”阳洙温言劝道,“如果母后逼走了崇优,朕此生便再无欢颜。您一向慈爱,自然不会对儿子做这样的事对不对?”
太后被他说中心事,不由讪讪地道:“当然不会。母后一向只盼着你能平安快活,皇儿是知道的。”
阳洙见母亲让步,满意地笑了笑,道:“崇优是个多可爱的人,母后日后多与他相处便知道了,可惜今日他不肯跟朕一起过来。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开宴吧?”
太后忙起身,吩咐宫人重新请进魏妃与皇子,就在凉亭之内,一起用了观音斋。饭后阳洙又小坐了片刻,毕竟心里挂念应崇优,便命魏妃多留些时候,自己起身告辞而去。
御驾车队刚出了金水桥,一个外殿太监便飞奔而来,在高成耳边说了两句。这位御前大总管立即赶到皇辇窗边,低声禀道:“皇上,已经找着那个人了,现在隆庆殿候驾。”
“哦?”阳洙一喜,立即道,“摆驾隆庆殿。”
“是。”
御驾车队折而向西,过了御园,到了隆庆殿。
焰翎军副帅应霖候在殿外,见圣驾到来,忙跪下行礼。
“怎么找到的?他在哪里?”阳洙掀起车厢旁侧的垂帏,问道。
“是郑大将军亲自将他请回京城的。现在臣已将他请至殿内等候,陛下要进去跟他谈吗?”
“当然。”阳洙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他可是个关键人物,朕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他帮忙呢。你在外面候着,朕自己进去。”
“遵旨。”
皇辇停在殿前,阳洙扶着高成的手臂下车,独自拾阶而上,推开殿门,迈步走了进去。
隆庆殿是高轩大窗的建筑,室内光线极好,一个身材修长的素衣人背对着大门,正仰着头,专心致志地欣赏殿中雕刻着九龙盘海花纹的大柱,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意态轻松,时不时点头啧啧赞叹两声。
阳洙轻轻咳嗽了一下,以此提醒他自己的到来。
素衣人闻声转头,一双眸子神采奕奕,与皇帝视线相交,互相打量了片刻。
“草民殷真,参见陛下。”上下看了个清楚后,殷真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拱手却步,撩衣施礼。
“殷先生平身。”阳洙伸手相扶,客气道,“您是野鹤闲云之身,朕有缘能相见,实属有幸。”
殷真笑了笑,语音中微带嘲讽地道:“我浮山就算再游于世外,到底也是陛下的臣民,焰翎大将军亲来相邀,草民怎敢不来,又怎能不来?”
阳洙眉睫微动,抿了抿嘴角。跟前这位浮山高人,虽然眼角已见细纹,但却仍是面如冠玉,风采翩翩。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物,难怪应崇优以前每次提到他时,都是一副很尊敬的表情。
“难道郑嶙在请先生来时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怎么会?”殷真呵呵笑道,“有几百精兵在四周围着,大将军只需轻轻说一句话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失礼。”
“先生说笑了。”阳洙装着听不懂,将手一抬。“请坐下叙话。”
“多谢陛下。”殷真也不客气,回礼后落座,道,“陛下要见我这山野草民,想必是有什么吩咐吧?”
“自静山先生辅佐太祖爷开国以来,朝廷历代人才,多有浮山门下。就是先生您当年,也曾为先帝东阻迄族之侵出谋出力,有着亭山侯的封爵,又怎么能算是草民呢?”
殷真摇了摇头叹道:“草民与师兄当年虽都曾出仕朝廷,惜无济世之才,对于后来的乱世危局,并没有什么回天之力,所以才又归隐山林,以课教子弟为业。十多年过去,旧日封爵,早已如烟消云散,不值一提,倒也难为陛下记得。”
阳洙眉梢一挑,展颜笑道:“浮山一门秉承静山先生遗训,常遣门下精英效力我大渊皇室,此情此义历代为君者无不感佩。朕也是深受其惠,不敢或忘啊。”
阳洙这话虽有客气的成份,不过与事实也相差不远。浮山收徒条件极严,但能出师者个个都可称得上是精英,众多名门世家也都以自家子弟能进浮山门墙为荣,故而殷真也没有再多逊辞,只拱拱手笑而不言。
“听崇优说,大先生近年来时常入关静修,本代浮山子弟多由先生您教导,朕时常思慕一见,今日相会,您的风采果然如崇优所说的一般。”阳洙笑眯眯地又加了一顶高帽。
殷真眨了眨眼睛,略略凑近了一点,小声问:“小优平时都怎么说我的?”
“他说您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心地慈蔼却又执教严格,门下子弟无不对您景仰崇敬,心服口服……”
而且还特别喜欢听人奉承夸奖,高帽一戴就飘飘然地半天落不下地。
当然,后面这一句就不能说出来啦。
“还是小优最乖最贴心了……”殷真果然开心得眉开眼笑,“不瞒陛下说,我家这群孩子里,就数他最可人疼,不像那个老二,整个一白眼狼,喂不熟的。”
阳洙想起应崇优跟他讲的二师兄的故事,差点笑了出来,忙忍住了,正色道:“正因为知道殷先生一向爱护崇优,所以朕才特意请先生来。想要解释一些事情。”
殷真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道:“陛下想说前一阵子的囚禁之事么?这个是小七与杨晨鲁莽了,小优的行事也有不妥之处,陛下为君之道并无差池,草民还要多谢您宽宏海量,对他们三人恩赦减罪呢。”
“朕的心思不想瞒人,要说最终恩赦他们,也并非只因为朕宽容,多半还是为了对崇优的情份。”阳洙坦然说着。目光稳稳地观察着殷真的反应,“先生可能还不知道,朕与崇优,并不是三年前离宫后才相识的。”
“知道。”
“知道?”阳洙略感讶异,“可是崇优说只有……”
“让崇优进宫课教陛下,并不仅仅是太傅的主意。认真说起来。应该算是我们三个老家伙一起决定的吧。”
“既然如此,先生必定明白我们之间的患难真情决非一时的头脑发热吧?”
殷真点了点头。
“那先生的态度……”
“我并不反对。”
阳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大喜过望道:“既然如此,老太傅那边可否请先生……”
“请陛下稍安勿躁。”殷真欠了欠身,“草民有几句肺腑之言,说出来恐怕会惹得龙颜不悦,不知陛下想不想听?”
阳洙怔了怔,道:“先生请讲。”
“对崇优与陛下之间的关系。我只是不反对,还谈不上支持。说起来太傅也并非迂腐之人,我们之所以都不愿意支援陛下,自然不是为了世俗之见,而只是疼爱崇优而已。”
“可是朕也……”
“自古动心容易守情难,崇优是个不会为自己打算的孩子,我们做长辈的,难免要多替他考虑考虑。”
“你们一定不肯相信朕对崇优是真心,朕有什么办法?”阳洙不由略略有些急躁,“难道要朕等个二、三十年,才能保证情意不变吗?”
“这倒不用。依草民之见,陛下只需稍稍放手,也许就能避免目前僵局。”
“什么意思?”
“就依太傅的想法,你们二人先分离一段时间。如果小优对陛下也是情深意切,那么在离开陛下之后,必定是每日里郁郁寡欢,无法像太傅所希望的那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一来,那位爱子心切的太傅无奈之下,自然便会让步,总比此时去硬劝他来得好。”
阳洙瞪着这个笑眯眯的男人,一时气结。
说句有些丢面子的话,这位至尊无上的皇帝陛下目前只知道自己离开应崇优一定过不了好日子,但对应崇优离开自己后是否会很难过,那可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而且这么做的话,小优也有充裕的时间不受人干扰地独立做决定,一旦他是真的自己决定要回到陛下身边,意志必然会更加坚决,再遇到什么小风波,您也就不需要时时担心他会离您而去了。”殷真笑着又添上一句,“陛下以为如何?”
“不行!”阳洙斩钉截铁地否决道,“随便你们怎么花言巧语,朕是决不会让崇优走的。殷先生既然不肯站在朕这边,朕也不强求,就凭朕一人,也能争得崇优的人。”
“陛下有这样的信心自然是好,”笑面虎微微一哂,“只是对小优的本事,陛下是最清楚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太傅要走,陛下以为这层层宫禁就拦得住他?”
阳洙冷笑一声,“朕早就防备着呢,只要他一出麒麟阁的大门,就会有人……”说到此处,他脑中突然亮光一闪,不由失声叫了一声“哎呀”,拨腿就向外飞奔。
被丟在殿中的殷真凝视着他的背影,耸耸肩,呵呵笑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应霖被突然冲出来的皇帝吓了一跳。本打算随后追过去,又想起殿内还有一个人,立即调转脚步,返身进入殿内,朝殷真拱拱手道:“殷先生到底对陛下说了什么,惹得他如此着急?”
“你知道小优为什么迟迟不愿意坦然接受皇上的感情吗?”殷真不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应霖想了想,道:“小优是我们应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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