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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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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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他说要加班?
  不是说他没有家?
  陶父噌地站起来,“什么破公司,年都不让人过,快去,找他们当地管事儿的,勒令他们放假!”
  哦,啊?什么呀?警卫哭笑不得,你家孩子不回来过年,你就不让人家做生意啦?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不过,再宽也得管,警卫暗想,也许今年将是这对别扭父子的破冰之年,不惜一切代价也得给他们制造机会。
  于是,在首长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警卫斗志昂扬地找关系去了。
  腊月二十九,璀璨珠宝总公司下达命令,X市分公司春节不营业,全体放假!
  消息一出,群情激昂,几个正因为想家而闹情绪的女职员更是兴奋的尖叫,当场拥抱在一起欢呼庆贺。
  什么三倍工资,什么加班补助,谁稀罕,回家过年才是正事,有家人陪伴的年才完美!
  闹纷纷地折腾了一阵子,大家平静了情绪,开心地处理好本职工作,互相道别祝福,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其华一直等到大家都走完了才离开,那闹哄哄的欢呼雀跃不属于他,他注定是个孤家寡人。
  和正在锁门的保安说了声新年快乐,他意味阑珊地打开车门,坐进去,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开。
  满街行色匆匆的男女,大包小包的拎着年货,孩童雀跃地拉着大人的衣襟,在人山人海中寻觅自己想要的烟花和玩具,每条路都是回家的路,只有他一个不知所措的人。
  既然不知道该干什么,那就去备点年货,七天假期,就算是窝着不出门,也得吃喝呀!这样想着,他启动车子,缓缓融入车水马龙的喧嚣中。
  超级市场上下三层转了个遍,购物车里只扔了一箱泡面,两包速冻水饺,其华叹口气,他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观摩了几个路过身边的购物车,似乎每个车里都有酒水饮料,他便跑去拿了瓶红酒,想了想,又放了一瓶白酒进去。
  接下来是真的没什么好买了,他推着车子去收银台排队。八个收银台排了八条长龙,移动缓慢。
  其华掏出手机边等边玩,排在前面的一个穿小红袄的小女孩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襟,“叔叔,你蹲下来,我也要看。”
  其华微讶,垂下视线看着眼前毫不怯生的小女孩,忽然心情大好,逗她说,“你都不认识我,就敢跟我搭讪?”
  “那当然,我最勇敢了!”小女孩竟然把他的话理解为夸奖,得意地晃着小脑袋肯定自己。
  小女孩的父母就宠溺地看着她笑。
  其华蹲下身来,“你想看什么?”
  “我想看喜洋洋灰太狼,我最喜欢美羊羊了”小女孩脆声道,“灰太狼总是被他媳妇打,好可怜!”
  其华如遭电击,同样的话语不同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硬生生地将他拉回了那个痛苦的夜晚。
  十六决绝的身影重现眼前。
  “不要送我,我自己走,以后,我再也不打扰你了,咱们还做普通朋友!”她拉开门平静回头,“你…遇到好女孩就结婚吧,别再浪费时光!”
  “叔叔,叔叔……”小女孩等得不耐烦,拿胖胖的小手揪其华的耳朵。
  其华回过神来,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脸板板的给人一种疏离感,小女孩的父母以为是自家女儿的大胆让其华不悦,忙讪笑着向其华说抱歉,由妈妈抱着先从无购物通道出去了。
  钝钝的疼痛感在其华心底蔓延开来,他就那么蹲在地上,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直到后面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他向前走,他才慢慢站起身来,跟着队伍挪动。
  一路塞车回到公寓,其华瘫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好累呀,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让他连外套都无力脱下,胡乱拉着被子蒙住头,密不透风的黑暗让他找到了安全感,像埋进沙里的鸵鸟。
  手机铃声毫无预警地撕裂一室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父子

  来电号码让其华皱起了眉头,竟然又是刘警卫员。
  “其华,是我,刘哥!”刘警卫呵呵笑着套近乎,自封为兄长,“你们公司不是放假了吗,首长问你回不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放假了?”其华猛地坐起身,“你,你们跟踪我?”
  “啊,不,不是的,其华,你听我说……”刘警卫捂住话筒慌乱地看向陶父,“首长,怎么说?”
  电话开了免提,陶父一听儿子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恼怒,也慌了手脚,“那个,那个,啊,对,就说是老赵,上次见过他的那个院长……”
  刘警卫最引以为豪的就是飞速运转的脑神经,首长一提点,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是这样的其华,首长不是有个战友在你那边医院里吗,就是上次要医院碰到你的那个,今天他打电话给首长拜年,偶尔就提到你,说是从你们公司路过,门关着,上面贴了广示,说放假了……”
  其华噢了一声,心想还真是巧,“是放假了,可我有点不舒服,不想来回跑,就这样吧!”
  刘警卫还在争取,其华生怕自己被他说动了心,忙摁了挂断。
  刘警卫哎哎两声,无奈地放下电话对首长摊摊手,“首长,这……”
  陶父的火气噌噌往上蹿,让他回来,他说要值班,费尽心机让他放了假,他又说他不舒服,摆明了还是不想回嘛!
  不想回就不回,干脆像往年一样说他没有家就完了,这样他也不会抱什么希望,干嘛要假惺惺的说值班,害得他以为他想回来似的,满心欢喜地铺好了路等他回来,他竟然轻描淡写地一句不舒服就打发了。
  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恶的孩子吗,无情无义,狼心狗肺,茅坑里的石头…不,就是块石头,二十年也该暖热了,他连石头都不如!
  陶父怒上心头,抓起烟灰缸狠狠摔在地上,“不回就不回,离了他老子还不过年了?”
  刘警卫颤了两颤,多少年没见过首长发这么大的火了。
  “不舒服,不舒服,谁他娘的舒服了!”陶父又骂上了,稍顿片刻,放缓了声音,“会不会真的病了?”
  那头犟驴,身边本就没个知冷知热的,还一天往死里折磨自己,不病才怪!陶父想着想着,火气也不知道跑那去了,为人父母的牵念到底占了上风,回头喊刘警卫,“小刘,你再打个电话,问他是不是病了?”
  刚才还怒气冲天,这会儿又牵肠挂肚,还是老子拧不过儿子呀!刘警卫苦着脸拿起电话,忽然灵机一动,“首长,我给你支个招呗?”
  陶父眼一瞪,“支什么招,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在他身上都不管用!”
  “那不见得!”刘警卫神秘一笑,“苦肉计就管用。”
  “苦肉计?”陶父愣了一下,“你小子有屁快放!”
  “首长,你想想,上次你打电话给其华,说你怎样怎样病了,身体怎么怎么不好,又说自己老了什么的,他是不是态度就没那么强硬了?”刘警卫循循善诱。
  陶父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说:“啊,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怎么啦?”
  刘警卫击掌一笑,“这不就是了,你们两个看似水火不容,可是他说不舒服你就担心他病了,你说病了他就不给你撂脸子,可见还是父子连心,打断骨头连着筋,所以首长,你就再装回可怜,看看效果。”
  刘警卫说完把电话塞进陶父手里。
  陶父有点动容,又有点犹豫。
  “这,这样能行吗?”他迟疑地攥着电话,表情有些怯怯的,哪里像个跺一脚震三震的大人物,分明是个迷路的孩子。
  “试试嘛,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刘警卫接着鼓励。
  陶父终于妥协了,低下头拨号,11位号码拨了10位,又啪的一声扔了电话。
  刘警卫在心里哀叹一声,心想这个年又得闷着过了。
  “备车!”陶父起身就往外走。
  刘警卫愣了下,忙小跑追上大步流星的首长,小心翼翼的问,“首长,咱们上哪去?”
  “找那臭小子去!”陶父嗡声道,“山不过来,老子过去!”
  大年三十上午,其华接到某医院电话:“陶先生您好,这里是某某医院,你的父亲于昨天夜里因病住院,今天安排手术,需要您在家属栏签字,请您马上赶来,以免误了手术时间!”
  医务人员的声音清脆流畅,其华几次试图打断询问都没有找到空隙,并且一说完就挂断了,匆匆忙忙的,给人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其华呆呆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一时忘了从耳边拿开。
  这老头子,又搞什么鬼,昨天还打电话让他回去过年,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手术,手术就手术,军区医院什么手术做不了,还莫名其妙地跑到X市来做……
  其华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便拨通了刘警卫的电话,“刘哥,出了什么事?”
  他照例省略了爸爸二字。
  刘警卫的声音透着焦灼,“其华呀,你快过来吧,你爸来给赵院长拜年,俩人多年未见,一高兴就喝多了,半夜就肚子疼,撑到凌晨实在撑不住,赵院长就安排他到医院检查,胃穿孔,很严重,院方不让我签字,你快来吧!”
  其华挂了电话,有点愤愤地低咒了一句,喝死算了,然后,以自己都没觉察的速度赶往医院。
  其华赶到医院时并没有见到父亲,看在院长的面子上,陶父已经进了手术室,医护人员正守在走廊里等待家属到来,其华颤抖着手签了手术单,怔怔地盯着紧闭的手术室,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然后垂着脑袋来回踱步,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刘警卫。
  刘警卫默默地看着烦躁不安的其华,心中暗自好笑,果然是父子连心,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其华,别转了,坐下等吧!”刘警卫出声道。
  其华整个身心都在手术室里那个生死未卜的可恶的老头子身上,冷不防被刘警卫的声音吓了一跳,回神一看,一个三十多岁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看着自己说话,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其华可以肯定,他就是刘警卫。
  礼貌地握手寒暄后,两个人坐在长椅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
  “刘哥,这千里百远的你们怎么会跑这来喝酒的?”其华问道。
  刘警卫叹口气,“首长要来,万里也挡不住他呀!”
  也是,谁能犟得过他呀,想起一出是一出,从前没多大权利的时候就是个倔的,现在有了为所欲为的资格,更加天马行空了。其华心里想着,就没往下接。
  刘警卫斜了其华一眼,觉得他那微皱着眉头,抿嘴静默的样子像极了首长,一看就是个倔脾气。
  “其实,首长主要是想来看你的!”刘警卫试探着说,见其华没有反感,又添了一把火,“来了又不敢去找你,怕你恼,只好找老战友叙叙旧。我当时劝他不要来,大过年的你又不见他,年夜都要在宾馆过,多没意思呀!他非要来,说不见就不见,离你近点心里就好……”
  “不要说了!”其华烦躁地打断他的话,仰面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刘警卫就打住话头。
  其华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那个可恶的人,他恨了他近二十年,怎么可能凭他千里迢迢跑来生个病就原谅他?他毁了他的生活,暗淡了他的青青,让他的生命里充满黑暗不见天日,他怎么可以原谅他?
  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爱,如果再放弃了恨,日子该多难熬,岁月该多漫长,所以,他要一如即往的恨他,以此来打发这无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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