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这药,却是下在了我的身上。
原来,他不是在灭我全族之后,放过了我,而是他希望,看着我一点点的死去,才能够泄他心头之恨。
因为,在我入冷宫之后,我才明白,我当年恳求父亲向先皇赐婚于他,使得他的心上人,当场自杀。
所以,他对我恨,恨之入骨。
所以,他要我死,他要我一点点的死,一点点的,受尽折磨而死……
而先前的药汁里,便是掺杂了红颜!
我倒掉,只是因为,我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复仇,才能将我楚家的冤屈,一并洗清!
夜,已经深了。星光掩藏在夜这片黑色的绸缎下,我看不到一点光明。
吹熄微弱的烛光,打算休息之际,却听到细微的声音。那声音极小,小到几不可闻。
可是,我在这冷宫的三年里,已经习惯了无声,是以,一点点声响,都能够引起我的注意。
我侧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衣橱的放置处。
起先,我以为是老鼠经过,只是跺了跺脚,却发现,有暗红色的液体从衣橱中缓缓流下。
还带着一丝,我熟悉的甜腥味。
是血。
那里躲着的,不是老鼠,是人。
我下了床,蹑手蹑脚,拿起板凳,倏地将衣橱门打开,飞快地将板凳朝着衣橱内砸去。
却不想,我的双手,却被东西制住。
我的眼前,出现一名黑衣男子,他的肩膀上,有着狰狞的伤口,鲜血汩汩地从里边流出。
鲜血里,还带着黑色。
他的脸上,有着不寻常的苍白,嘴唇乌黑。
他中毒了,而且,是遂暨。
若一个时辰后,此毒不解,那么他,必死无疑。
但,他的右手,却迅速地伸到我的脖颈处,“若是敢叫,今夜,你就死在这里!”
他的气息,有些微弱,可是语气,却依旧狠历。
我的脖颈,感觉到一阵窒息的疼痛。但是很快地,这股疼痛,消失不见。
我笑了起来,低语道:“你觉着,如果我不叫,等时间一直拖着,是你死的快,还是我死的快?”
“我最恨别人要挟我。你信不信,我可以先杀了你?”他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眸中光华流转,右手用力,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
“但是,你别忘了,若我此刻叫了起来,你也逃不过!”我拼尽力气,恶狠狠道。
到了我如今这个地步,又有什么好怕的?死的滋味,我早就尝过了!
更何况,我身上的红颜剧毒,即便是没有在继续服用红颜,我的生命,也不过剩下一个月。
“哦,是么?”
他突然捂住我的嘴巴,我呜呜地,叫不出声来。
趁着他双手控制我的当口,我拔下头上的玉簪,狠狠地朝着他肩膀上的伤口刺去!
他赶忙松开捂住我嘴巴的双手,可是此刻,他已是气喘吁吁,脸色变得愈发的苍白,连带着伤口上的鲜血流得更快。
他唇上的乌黑,愈发的明显。他被逼放开我的手,痛苦地捂住肩膀上的伤口,轻喘着,却不敢呻**吟出声。
“你中的,是遂暨,”我摸着仍旧有些疼痛的脖子道。
他的墨眸迸出一道光芒,“当真?”
语气中,仍旧有些怀疑。
“遂暨无药可解,相信你该知道。若你不信我,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你信了我,你还有一丝活路。如今我不过区区一名弱女子,姓名在你手中握着。那么,你还担心,我会害了你么?”我低笑着回道。
他眸中的戒备掩去,脸上露出笑意,“我,信你。”
“不过,我有个条件。”
我要他带我离开这个冷宫,只有离开了,我才有办法复仇。如果,永远在这里,我只会成为他手中的玩物,被他所掌控。
“什么条件?”他眉头微皱。
“我要你,带我离开这里。”
既然,他能够进来,那么,他必定能够出去。
“好,我答应你。”
听到他这么说,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
我接过他手中的匕首,迅速地在手臂上狠狠一划而下,殷红带黑的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我飞快地将茶杯拿在手中,接过鲜血,很快地,便满了一杯。
浓浓的甜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他看着我这般举动,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这,便是你说的解药?”他看着我,有些不能置信。
我点头,“这就是遂暨的解药。”
轩辕隶,你没想到吧?你对我下的毒,竟成了让我离开的交易品。不知,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是不是会后悔呢?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要的是离开,是让他用他的鲜血,祭奠楚氏所有族人!
他眉宇一蹙,却是不再多说什么,一鼓作气,将那杯鲜血喝了下去!
有残余的鲜血粘在他的嘴角,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对比,仿若雪地里的曼珠沙华,妖异而诡谲。
此时的夜,更深了。
周遭静悄悄的,静到,甚至能够听见,我与他的呼吸声。
血色,渐渐地从他的脸上浮现。
他平顺了气息,看着我的眼神,依旧冰冷。
“三日后,我带你离开这里。不过,我想知道,你是谁?”
“我,不过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我看着他笑道。
三日,足够我解去我身上红颜的毒性了。
红颜与遂暨相生相克,他用我血液中的红颜克制他身上遂暨的毒性,而我,亦可以用他血液中的遂暨,来克制我身上红颜的毒性。
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利用他,离开皇宫。
他不再多问什么,只是闭目养神,躲在衣橱中,亦不再与我交谈。
可是,他这样,怕是会叫来回的宫女见着。所以,我上前,用手指推搡了他两下。
他睁开双眼,目光冰冷,脸上依旧不带任何情绪,“还有事么?”
“你睡在这里,若是叫宫女见了,我也保你不住。”
嘴上这般说道,心中却盘算着,该让他住在哪。
冷宫的摆设极少,除了寻常的家具之外,再也找不到屏风或者其他的大件装饰。我的视线,转到唯一一个用床帐裹得严严实实的地方,我的木床。
唯今之计,只能让他,睡在我的床上了。
只是……一想到,要与陌生男子同裘,脸,不由得红了一片。
还好如今是处在黑暗中,他见不着我脸红的模样。
“那么,我该睡哪?”他问道。
我轻咳了声,语气有些干涩,“你,你就和我,一块睡在床上吧!”
一口气将话说完,接着,一阵干咳,心中着实有些尴尬。
“好。”
他转过身去,我看不清晰他的神情,却能够听出他语气隐忍的笑意。
此刻已是初秋的天气,北方的初秋,是染了一些寒意的。
虽是冷宫,可是被褥却从不曾少。
我将一条被褥横在中间,当是我与他的分界线,而后,让他睡在靠近床帐的方向,而我,则睡在靠近门的方向。
他身上的鲜血已经止住,脸上的红润,也开始渐渐恢复。
他躺在床上,顷刻之后,细微的鼾声传来,看样子,他已经睡着。
可是,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身上的伤口,先前只是稍稍用冷水清洗干净,并敷上冷宫中不知放置多久的金创药,我有些担忧,伤口明日是否会有炎症。
若是有炎症的话,怕是麻烦了。
悄悄走下床,将床帐轻轻合上,走出冷宫。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走出冷宫。
至今,我依旧记得,他那日淡漠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想起那日,呼吸一窒,心,倏地收紧。那刻入骨髓的痛,在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我进冷宫的时辰,恰恰是他迎娶新后的时辰。
听说,他爱极了新妃……
听说,他允诺新妃,自此三千宠爱在一身……
听说,他为新妃,起了亭台楼阁……
听说……
一切,都只是听说。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那名女子,是他心爱女子的双生妹妹,所以他爱极了她,爱她入了骨髓。
不然,他又怎会对我生出如此强烈的恨?
有湿润的液体顺着眼角脸庞缓缓滑下,滑落在我的掌心,冰凉冰凉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梁一直往上,蔓延我的全身。
收拾心情,看着四周黑漆漆的模样,低下头,仔细寻常能够为他止血消炎的草药。
记得幼时在皇宫里游玩时,曾不小心来到冷宫,那时满地的仙鹤草。只是不知,如今那些仙鹤草,是否还在?
循着记忆,来到了幼时玩耍的地点,不知是他福星高照,还是我运气不错,那里大片的仙鹤草,不曾有人发现并拔除。
采摘了一些仙鹤草,赶紧跑回房内,可是屋子里,却没有捣药的药碗。
我只能一点点将仙鹤草咬碎,而后吐了出来,敷在他的伤口中。透着微暗的星光,他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
我赶紧塞了一些咬碎的仙鹤草进入他口中,并不时地用手巾沾满冷水,替他敷着额头。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天空露出些许鱼肚白,而他额头上的温度,总算慢慢地退去,恢复了常温。
就在我累极了,双眼快要阖上的时候,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声音有些暗哑。
“是你,救了我?”
他的气息,仍旧有些虚弱。
此刻,我并不适合在他身上取血解毒。看样子,三日后,我与他,无法出宫。
我点头,“别忘了,你还要带我出宫。”
他点点头,阖上双眼,“帮我准备早饭,我饿了。”
像是吩咐般,我有些愠怒,可是,我必须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谁叫,我有求于他呢?
虽说,这是冷宫。可是,这一日三餐却从不曾少。虽然菜肴极为简陋,可是分量却是足够一名男子的分量。
今日送来的早膳是馒头和着稀饭,我将馒头留下,盛了一大碗稀饭放凉了,叫他起身用膳。
谁知,他却道:“我身上伤势未好,你喂我吧!”
我气急,可是想着,只能靠他带我离开,我只能忍着。他妖艳的五官上,却毫无表情,冷如冰山一般。
我将饭碗端了过去,一口一口喂着他将稀饭喝下。
终于,他喝完了,翻过身子,继续睡了过去。
我有些疲惫,只能躺在旁边,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我不用担心会有宫女突然闯入这房中,因为,这是冷宫,每个人都恨不得离这里远远的,连靠近,也不愿意。
这一次,我却梦见了他,梦见了他那日冷漠的神情,梦见了他是如此下旨,将我楚氏一族灭族,梦见了他与她,笑靥如花……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们,踊跃留言吧
俺有个心愿挖,就是这个坑不会让大家失望,嘎嘎
放心跳吧,完美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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