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八角亭阁,亭阁的窗子都开着,此时已是初冬,风中带着几分寒意,银色的月光洒在树木假山之上,仿佛给花园披上了一层细白的雪片,杨元庆站在亭前,默默凝视着花园内凋零的初冬之景,他心中有一种直觉,祖父已经回来了。
妞妞感受到他心中的郁郁不乐,便轻轻牵住了元庆的手,柔声安慰他道:“他还是你的祖父,不对吗?他是一个老人,对你有着很深的祖孙之情,虽然你离开家族,不能为家族效力,但你们祖孙之情依然在,你依然认他为祖父,我想,虽然他会因为你离开杨家而失望,但也会为你依然认他为祖父而感到欣慰,元庆哥哥,所谓有失必有得,你没有了家族庶子这个桎梏,我觉得你会飞得更高,你现在应该不要再想家族之事,而应该考虑,自己怎么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杨元庆伸手轻轻搂住妞妞的肩膀,将她搂在自己怀中,笑了笑对她道:“妞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结交单雄信、秦琼等人吗?”
妞妞摇摇头,“我不知,我觉得你和他们很谈得来。”
“谈得来的人多了,我什么不去和裴行俨谈得来,为什么不去和宇文成都谈得来,偏偏去结交这些底层豪杰?”
妞妞依偎在元庆的怀中,感到一阵阵暖意,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望着她的爱郎,眼睛流露出浓浓的依恋。
杨元庆还沉浸在他的远大抱负之中,“当年祖父在黄河边告诉我,大隋王朝的军事力量其实是由两种势力构成,一种是关陇势力,一种是山东势力,宇文泰得关陇势力而建北周,高欢得山东势力而建北齐,关陇势力就今天的关陇贵族,他们的子弟掌握着大隋的军队,他们手中掌握着大隋一半的财富,而山东势力已散,分布在民间,成为一个个地方豪强,单雄信、秦琼、程咬金,他们这些人就是山东势力的代表,我结交他们,其实也就是在结交山东势力。”
“元庆哥哥为什么要结交这些势力?这样会被皇帝猜忌的。”妞妞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和不解。
杨元庆感受到了妞妞对他的担忧,他低下头对她微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皇帝猜忌,有些事情他也想不到,假如有一天,天下发生大乱,我必须要进行选择,可等到那时再选择,就有点晚了,妞妞,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可是,元庆哥哥为什么不选择关陇势力呢?你不是说他们的实力更雄厚吗?”
杨元庆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杨家一个庶子,在这群关陇大佬的眼中,我不过是个蚂蚁小兵,他们手中人才济济,怎么会看得上我?”
杨元庆不选择关陇势力,其实有更深的原因,从杨坚时代,杨坚便开始打压关陇贵族,而他祖父杨素就是杨坚的急先锋,关陇贵族们对杨家已恨之入骨,当初杨素之所以支持晋王杨广,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杨勇登基后,杨勇背后的关陇贵族会收拾杨家。
另外,杨元庆现在是要抱杨广的大腿,必然要和关陇贵族作对,晋王刺杀一案,贺若弼被杀,元氏和独孤氏被清算,他已经和关陇贵族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还指望关陇贵族支持他?
妞妞眼睛里闪烁着异彩,她有点明白杨元庆的意思了,“元庆哥哥,所以你才要去掉杨家的身份,就是为了更好的结交山东势力吗?”
杨元庆赞许地向她点点头,“妞妞,你果然聪明,能举一反三。”
妞妞被爱郎赞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捏着衣角,低声道:“人家本来就比你聪明嘛!小时候,你那些功课,不都是我帮你做的吗?”
“所以啊!你以后还要继续帮我。”杨元庆笑着轻轻吻了一下妞妞的头发。
这时,他又想起单雄信、秦琼他们不肯搬到自己府上来,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单雄信他们之所以不肯住到我府上来,就是因为我身上还有杨家的烙印,使他们心存顾虑,他们虽然对我心怀感激,却未必是心悦臣服,想真正收服他们,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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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还不亮,一群群拿着兵器的武士们从四面八方向城外而去,这次武举,从天下各地来了三千余人,但最终只有一千六百多人被确认身份,得到了考牒,可以参加武举考试,其余人只能作为看客。
而一千六百余人,最后只录取两百人,录取比例是八比一,虽然考中难度很高,但还是给众人带来了希望。
隋朝武人的前途并不多,要么去给豪强权贵当家丁护院,要么是被一些大商会请去护送货物,但最多的是从军,在军队中搏一个前途,而从军最好是能当禁军,这是被提升最快的一条路。
这次以左右卫和左右武卫的名义向天下公开招收五百名禁中戍卫,定名为武举,其中优秀者将直接被授予军职,这无疑激起了无数练武者的热情,纷纷从全国各地赶往京城。
今天是武举第二天,考兵器,这场考试不像昨天考骑射那样可以几个人同时考,要耗费三天时间,这三天内,考生们直接将住在军营内,不准外出,考生们便纷纷收拾重要的物品前往城外。
考试之处和昨天一样,是南城外一座右骁卫的军营,占地广阔,可驻扎三千士兵,这里只是乙榜考试之地,甲榜则是在皇城内的左武卫军营内进行。
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武者有一千六百余人,但还有六七百名京城的考生,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是士家子弟,甲榜名额有限,他们便涌进了乙榜考场。
考试是下午正式开始,上午是安排住宿,军营内乱作一团,武者们牵着马匹到处寻找熟人,尽管兵部安排的住宿,四人一间屋,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不熟的人住在一起,他们各自调换房间,吵骂声、怒吼声此起彼伏。
秦琼牵着马,带着程咬金寻找单雄信他们,秦琼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昨天宇文化智对他的威胁,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中,虽然刚开始他是迫于母命才来参加武举,可等他真正开始考试,他的心态就变了,他也渴望能够考上武举,出人头地。
“秦大哥,在那里!”
程咬金眼尖,一眼看见了单雄信他们,秦琼大喜,连忙牵马迎了上去,大喊一声,“雄信!”
单雄信也正在找他们二人,他笑着上前拍了拍秦琼的肩膀,又向程咬金点点头,表面上,他们二人还是过得去。
“我刚刚得到消息,考三件兵器,一个是刀,一个是长矛,还一个自选兵器,只准各练一套招式。”
秦琼眉头一皱,不是说只有刀法和自选兵器吗?怎么又增加一个长矛。
“你这消息可靠吗?”
单雄信向旁边一群人努了下嘴,“听他们说的,这群人都是世家子弟。”
他忽然又压低声音对秦琼道:“我还听说有八成的名额都内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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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祖孙会谈【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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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天刚蒙蒙亮,东天边已经酝酿出紫色,朝霞即将破云而出,在后府的小河里,忽然波涛翻腾,站在岸边的妞妞长剑一收,后退一步,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河面,虽然她从小和杨元庆一起长大,却从未见过元庆练武,像这种在水底练功,她更是闻所未闻。
此时河面波浪翻滚,是元庆出水的迹象,她凝神持剑,等待着元庆出水一击,水波翻腾,杨元庆从水中一跃而出,横刀在空中划过,以掩耳不及惊雷之速向一棵手臂粗的小树直劈而去。
就在同一时刻,妞妞一声轻叱,向后腾空而起,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跃起一丈高,她俨如乳燕凌空,身姿如天女散花般的优美,修长的手臂一挥,长剑凌厉刺出,‘当!’的一声清脆声响,长剑绞上了杨元庆的横刀,借着杨元庆横刀劈出的强劲力量,顺势一拉,杨元庆的横刀竟脱手而出,深深地钉在树干上,刀柄仍旧晃动。
杨元庆身子刚落地,妞妞的长剑已经指住他的胸膛,她轻笑一声,“还万人敌呢!连小女子这一剑都挡不住。”
“妞妞,好轻功!”
杨元庆一竖拇指赞道,刚才妞妞凌空那一跃让他叹为观止,而且力量之巧妙,竟能借力打力,绞脱了自己的兵器,看来这几年她武功也同样精进,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妞妞将长剑一收,背着手笑吟吟道:“元庆哥哥,要不我们再比一场,看看是我这个刺客厉害,还是你这个沙场大将厉害?”
元庆从树上扯下一块细麻布,将自己上身的水擦干,又套上一件干衣服,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力的精进,从前他在水底劈出一千刀,他便筋疲力尽,需要上岸休息大半个时辰,体力才能渐渐恢复,而现在他在水下劈出一千刀已经很轻松,上岸后体力也没有太大的损耗,稍微活动一下便能恢复如常。
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妞妞,便微微一笑道:“我的刺客小妹,你究竟杀过多少人?”
妞妞脸一红,“其实我就杀过一人,还没有成功。”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比出一个弓箭的姿势,对准杨元庆的脑门绷地一箭,拳头握在胸前笑道:“就这一次,结果还被某人用刀破坏掉,害得人家第一次杀人没有成功。”
“你这第一次杀人,可真是惊天动地,那可是大隋的储君,幸亏你没成功,要不然现在我得进监狱给你送饭去。”
“我说的不是他,我说的是射杀你,你这个笨牛头,居然一点都不理解。”
妞妞兴致盎然,没有了南华会的束缚,她重新又变得活泼可爱,使这个原本萧瑟的初冬花园里又焕发出春天般的气息。
“元庆哥哥,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妞妞已经不想和他比剑了,她拉着元庆的胳膊,有些撒娇道:“你说过要带我去曲江池,说了十年了,却一次都没去,你不会等我成老太婆了,才决定带我去吧!”
妞妞驼着背,用剑做拐杖,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咳嗽两声,瓮声瓮气道:“妞妞,咱们六十年前说好要去曲江池,我一直都没带你去,今天我就带你去吧!咳咳!”
杨元庆哈哈大笑,他轻轻拉了妞妞耳朵一下,“你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趣?”
“我不是一直就这么有趣吗?”
妞妞笑容得意洋洋,她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不准你打岔,今天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好!省得你六十年后再埋怨我,今天咱们就去,绝不耍赖。”
话音刚落,丁老管家却跑来了,“公子!”
“老管家有什么事吗?”
“公子,你去一下吧!你祖父来了。”
“我祖父!”
杨元庆愣住了,他忽然撒腿便向前院奔去,丁管家急得在后面大喊:“公子,在贵客房!”
贵客房前的小院子里,杨素拄着一只拐杖,坐在一只石凳上,仰头凝视着一棵茂密的老桂树,初升的朝霞照在他的身上,给他身上抹上了一层紫红色的霞光。
早上临出门时,三子玄奖告诉他了家族的决定,依然不肯接元庆回来,这让他很失望,也很无奈,家族内根深蒂固的嫡庶观念不是他发一通脾气,吼几声就能改变,必须要让他们看到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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