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的后脊背,‘嘣!’的一声闷响,强劲的力道竟没有能射穿野猪皮,箭被弹飞出去。
马上男子大吃一惊,他又拉弓放箭,不料用力过猛,弓弦竟被拉断,那头野猪一头撞在马前腿上,长长的獠牙竟将马腿活生生撞断,马匹惨嘶,重重摔倒,马上男子也摔出两丈多远,落在谷坡上。
野猪再次狂叫,向中年男子猛扑而来,中年男子吓得闭上眼睛,暗喊一声,“我命休矣!”
“畜生!休得伤人。”
一道蓝色身影从山谷上跳下,正骑在野猪身上,双手猛地一刀向野猪长嘴劈去,只听野猪一声惊天动地的嗷叫,它的鼻子被劈成两半,獠牙也被劈断一根。
中年男子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蓝衣少年,又惊得大喊一声,“小心!”
少年自然是元庆,他见情况危急,从山谷斜坡上纵身跳下,救了中年男子一命,野猪已经发疯,它拼命扭动身子,企图将元庆甩下去,元庆在在左武卫练习骑射两年,马术早已十分娴熟,更重要是他在湖底练刀五年,他的两条腿都要夹住湖底一块大石,使他的裆力练得强劲无比,此刻他就像夹住湖底大石一样,将身子牢牢固定在野猪背上。
野猪甩不下他,但他想杀掉野猪也不容易,元庆射杀过不少野猪,他一般是用箭正面从野猪口中射入,但今天却没有和野猪正面交战的机会,不过他知道还有一个机会。
这时,野猪又被一刀砍得疼痛难忍,它再次张口嗷叫,这一瞬间的机会被元庆抓住,他双手反握刀柄猛地向内一戳,刀倒刺入野猪的口中,刀尖直透后脑,野猪发出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叫,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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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少郎何人
中年人亲眼目睹元庆在自己眼前将野猪杀死,他惊魂稍定,吃力要站起身,元庆连忙将他扶起,“大叔,没有受伤吧!”
“还好,摔在沙土上。”
男子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土,又走到野猪面前看了一眼,见这头野猪体格硕大,相貌凶残,不由心有余悸,若被它撞上,自己必然死得凄惨无比。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元庆,见他在给自己的爱马接断骨,动作颇为熟练,便走上前问:“它怎么样?”
“腿断了,别的没问题。”
元庆得到过张须陀的指点,他身上有带有伤药,他将药丸用嘴咬碎涂在马匹的断骨之处,又用两根树枝夹住断骨,解下布带将断腿处牢牢绑住。
一边给马匹治疗,一边称赞,“大叔,你这马很通灵性啊!居然知道我在给它治伤,没有踢我。”
中年男子在旁边一块大石上坐下,他知道马腿断了,其实马也就废了,但他没有多说,便点点头道:“这匹马跟我很多年,确实很通人性,少年郎,多谢你今天救命之恩!”
元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大叔不用客气,既然遇到当然要出手相助。”
中年男子见元庆衣着单薄,都是粗布麻衣,皮靴半旧,连头巾也洗得发白,一看便知是贫寒人家的孩子,他小时候也经历过贫寒,不由对元庆有几分同情,便笑着问他,“少年郎,你姓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元庆笑道:“大叔,我姓杨名元庆,在这一带打猎。”
“巧了,我也姓杨。”
中年男子又笑问:“可是这一带属于西内苑外围,明文不准打猎,你不知道吗?”
元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但我要养活婶娘和妹妹,没办法,求大叔不要告官。”
中年男子本来心情非常不好,可见元庆挠头得可爱,一个憨厚的少年郎,他心中大为喜欢,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你今年多大,看你身材蛮高壮,面貌却很年少,让人有点糊涂,假如你年纪不到十五岁,朝廷法度规定,除死罪外,其他皆可免罪,私猎罪也在免罪之内。”
元庆大喜,这两年来他一直担忧自己偷猎西内苑珍兽获罪,原来十五岁以下可免罪,那自己以后可以放心大胆进去狩猎了。
“大叔,我这个月刚满十岁。”
“十岁!”
中年男子失声叫了起来,他又看了看野猪,他不相信,十岁的少年能杀死一头野猪?
“你真的才十岁?长这么高,还居然能搏杀野猪,不可能吧!”
“大叔,我是练武之人,长得高很正常,其实莫说是野猪,就是金钱豹,我也一样能搏杀。”
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他手腕,哈哈笑道:“好小子,我终于抓到你了,我说呢!西内苑的豹子都没了,原来是你干的,哈哈!终于抓住真凶。”
元庆吓一跳,这人是谁啊!像官员不像官员,像太监不像太监,武卫军更不像,就在这时,远处几匹马疾奔而来,有人在马上大喊:“陛下息怒,请陛下息怒!”
元庆觉得自己鼻血都快流出来了,原来这个大叔竟然就是皇帝杨坚,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侍卫呢?宦官呢?宫女呢?
“大叔,原来你是......”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隋王朝的缔造者杨坚,历史上的隋文帝,说起来也让人难为情,他一个跑到荒山野岭来是被老婆独孤氏逼的,他去年去年秋天在仁寿宫遇到一个宫女,是前朝大将军尉迟迥的女儿,他对这个尉迟怜儿宠爱无比,不料独孤皇后听闻,妒火中烧,趁他今天上朝之机将尉迟怜儿杀死,杨坚悲愤交加,一个人跑出皇宫,一直奔山谷这边来,不料惹怒一头正觅食野猪,亏得元庆相救。
他听见有人追上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冷冷地哼一声,也放开元庆的手腕。
这时,骑马之人奔至,元庆一眼便认出他,正是相国高颎,后面还跟着几名侍卫,他吓得向后退一步,侧身过去,唯恐高颎认出他。
高颎已经看见了他,不由一怔,但他顾不上元庆,连忙翻身下马,跑到杨坚面前跪下,“陛下怎能独自一人出宫?”
杨坚长长叹息一声,“朕贵为君主,连一个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这皇帝还有何意义,不如不做了!”
高颎砰砰磕头泣道:“陛下身系天下苍生,怎能为一妇人看轻天下,请陛下三思。”
杨坚经历一场惊吓,心中的悲愤已经去了七分,只是他心结难解,一口怨气凝在心中。
此时,高颎的一句话俨如醍醐灌顶,让他蓦然醒悟,他身为天子,一举一动关乎天下,怎么能像小儿女一样,为一女子而忘记天下。
他终于恢复理智,其实皇后杀尉迟也是让他不要沉溺于女色,他幡然醒悟,暗自惭愧不已。
这时,他忽然想起元庆,便指了指他,苦笑一声对高颎说:“朕路遇山猪,险些丧命,多亏这少年勇士相救。”
高颎听杨坚语气已经理智,心中大慰,连忙向元庆看去,他刚才就觉得元庆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仔细辨认,见元庆目光闪烁,对他躲躲闪闪,又听到杨坚称他少年勇士,立刻想起以一敌六,猛地记起了五年前的往事,“原来是你,你不是....元庆吗?”
元庆本想躲开他的目光,不料这老相国记忆极好,竟认出自己,他无可奈何,只是上前行礼,“晚辈元庆,参见高相国。”
杨坚愣住了,高颎竟然认出这孩子,他连忙问:“高相国,你认识这少年?”
“陛下,他是杨太仆之孙,我见过他,胸有大志,是少年奇才。”
杨坚就像听天书一样,他又上下打量一下元庆,杨素的孙子,居然跑来打猎谋生,粗衣旧靴,连头巾都快破了,难道自己的大臣竟穷到这个程度吗?
高颎知道杨坚奇怪什么,他叹息一声,低声道:“他是玄感庶子,幼母亡,被正夫人嫌厌,从小把他丢给乳娘抚养,不闻不问,自然清贫,不过此子奇才,臣五年前考他,他写下‘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之诗,令臣记忆犹新。”
‘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杨坚反复念两遍,不由暗暗点点头,这少年很有气魄,只可惜他身为庶子,难怪这样清贫。
杨坚自己就深有体会,他出生贵族,却被身为尼姑的阿阇梨抚养长大,幼时十分清贫,他知道生在贵胄之家,若母亲身份低贱,恐怕连普通人家的孩子都不如。
家有妒妻,怎能容下妾子?他的皇后听闻大臣小妾怀孕,甚至会逼大臣回去打胎,不容小妾生子。
杨素父子都是家有妒妻,他早有耳闻,可怜这孩子才十岁就要养家,他叹息一声,向元庆招招手,让他上来,“要不要朕告诉你祖父,让他厚待于你。”
元庆连忙跪下,“陛下误会了,祖父一直很关心元庆,只是元庆练武励志,不愿享受富贵,打猎其实也练武的一种,陛下想一想,哪有穿着绸衣来打猎?”
“可是你刚才还告诉朕,你打猎是为了养活婶娘和妹妹,那婶娘应该就是你乳母吧!”
“陛下,杨家有定制,庶子每月五百钱,只是我饭量太大,所以家中拮据,因不忍乳母抄书养家,所以出来打猎,无意中伤了西内苑之豹,请陛下恕我之罪。”
杨坚听他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才一个十岁的少年,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思路敏锐,难怪高颎说他奇才,看来颇不简单,他便微微一笑,“朕已经说过,你不满十五,不究你罪,不过以后不要再猎朕的珍兽了,那些都是朕放生之物。”
杨坚从小被尼姑养大,心中怀佛,总不忍杀生,便将各地敬献的珍兽在西内苑放养,不料却被元庆偷猎很多,他心中恼火,一直在查此事,不过今天元庆救了他一命,又是杨素的孙子,他便不计较了。
他又笑道:“朕一定要让你祖父厚待你,不是为你,而是为救朕的西内苑之兽。”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只见几人骑马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杨素。
“陛下!请息怒。”
声音十分焦急,和高颎的叫喊一模一样,但此时杨坚已经想通,他背着手等杨素上前,杨素翻身下马,跪下哀求道:“陛下当惜龙体,可怜天下苍生!”
杨坚叹了口气,起身将他扶起,“你们都是忠臣,心念社稷,今天朕是一时糊涂,杨相国,朕要格外谢你,你有个好孙子。”
杨素愣住了,自己的好孙子,怎么回事?他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元庆,顿时大为惊愕,“元庆,你怎么在这里?”
元庆连忙又跪下,“孙儿打猎练武,巧遇圣上。”
“不仅巧遇,还救朕一命。”
杨素看见地上野猪,又看见伤马,他明白了,一定元庆杀死野猪,救了圣上,他知道元庆打猎之事,却没想到元庆居然机缘巧合,救了圣上一命,他心中又惊又喜,孙子真是命中有福星,这种千载难逢的救驾机缘都被他遇到了。
杨坚却心中冷笑,他想斥责杨素不惜子孙,但看一眼元庆,他便改变主意,对杨素哼了一声,“罢了,朕就给你留个面子,不说你了,你自己回去问。
他只觉身体异常疲惫,吃力地站起身,“朕要回宫。”
这时,越来越多的武卫军赶到,侍卫又牵一匹御马而来,杨坚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元庆,“凭此玉佩,你可以随时进宫,朕希望能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