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人为官,你不觉得我们裴家在隋朝占的职位太多了吗?”
裴文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来话来,裴矩又缓缓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王肃被贬,王绪也要罢相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裴家,如果我还不知趣,还要赖在相位不走的话,那么江南沈氏就会出任尚书,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裴文靖虽然比较平庸,但他毕竟也在官场上混了二十几年,父亲他听懂了,他低下头,“孩儿明白了,愿听父亲安排”
裴矩听他虽然口中答应,但心里却不甘,又笑了笑,语重心长对他道:“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五十二岁了,你从二十六岁如仕,到现在已经二十六年了,二十六年来,你始终未能进入朝廷中枢,你找过自己的原因吗?”
“是因为孩儿能力平庸,没有什么政绩,但孩儿为官清廉,也没有为父亲丢脸,没有为裴家抹黑”裴文靖有些激动道
裴矩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长子的反应确实比较迟钝,自己已经这样暗示他了,他还是不明白,非要自己说透不可
“文靖,难道你认为你的前途还要过自己的儿子?”
裴矩语气也渐渐严厉起来,“如果你不肯辞职,那你的儿子就必须辞职”
裴文靖浑身一震,他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儿子,他这才明白父亲的意思,终于低下了头,“好孩儿愿辞职回家”
裴矩拍了拍他肩膀,安抚他道:“我堂堂首相,都不留恋这个位子,你一个小小郡长史,又有什么可惜,要为家族长远利益考虑,把机会留给孩子们,将来楚王妃为皇后,将来世子为太子,我们裴家依然是天下第一世家”
“孩儿明白了,为了家族的利益,孩儿愿意放弃这个长史之位”
次日一早,裴矩以年老体衰为由,正式向楚王杨元庆提出了退仕,告老还乡,这个消息震惊了满朝文武
裴矩作为十几年的老相国,作为紫微阁五相之首,作为楚王妃的祖父,为河东第一大家族的家主,作为朝廷第一大势力裴党的首领,竟然提出退仕,这让无数人难以理解
‘臣曾囚于突厥,精血衰败,每到夜间,总觉难以自继,恐不久于人世,臣恳乞骸骨,回乡调养,安度残年......’
裴矩的辞职报告令人心酸,让人同情理解,但几乎是同一天,裴矩长子裴文靖的辞职申请也提交了,请求辞去河东郡长史之职,他的理由是长年在外为官,数十年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一年,有失人子之孝,他要照顾父亲
裴氏父子的同时辞职,让一些聪明人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这里面必然藏有什么蹊跷
官房内,杨元庆慢慢翻看着裴氏父子的辞职书,裴矩的退仕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裴文靖的辞职却是他没有想到,他不得不佩服的裴矩的老谋深算
裴文靖的能力一般,他的辞职对裴氏家族的影响无足轻重,但裴矩的诚意姿态却摆出来了,裴家一下子辞职两个,给足了你杨元庆的面子,那你杨元庆是不是也该表示一点什么?
“裴相国这一走,隋失去了支柱,我有一种摇摇晃晃,大厦将倾的感觉”杨元庆叹了口气,虽然裴矩退仕是他所希望,但一个老臣离去,也会有负面影响
裴矩坐在杨元庆对面,笑眯眯道:“去了旧臣,便会有臣到来,老臣年老体弱,实在没有精力处理政务,以前只有河东一地还稍好,现在拿下河北,大量的政务压得我喘不过气,这样也耽误了很多重大决策,所以老臣退位,给年富力强的人让位,这是大势所趋”
“裴相国高风亮节,不愧是隋第一臣,裴家做出的牺牲,我也理解,我会给予裴家补偿”
裴矩眼中闪过一丝少见的亮色,他心中暗赞,杨元庆果然有帝王之心了,居然明白了自己让儿子辞职的真正目的,很好,他会拭目以待
下午,杨元庆颁布了两条任命状,任命纳言杨师道入紫微阁,成为五相之一,第二条任命状便是将鸿胪寺卿裴世清升为礼部尚书,这就是裴矩命儿子裴文靖辞职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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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瀚海奇兵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继业二年三月,一支由五千骑兵组成的隋军正在茫茫的沙海边缘向西南方向行军,这是由隋朝大将苏定方率领的敦煌骑兵,他们的目标是千里外的鄯善城
大业五年,隋朝在击败吐谷浑后,占领了数千里的土地,遂建立了河源、西海、且末、鄯善等四郡,并派军队和官吏前去驻守
大业九年,元家率先造反,但很快被镇压下去,元寿自杀身亡,但统兵大帅元弘嗣却率三千家兵一路西逃,越过西海郡,逃到了鄯善郡,他用欺骗的手段杀死守将,先后夺取了镇守鄯善郡和且末郡的两千军队
元弘嗣自封鄯善王,以鄯善和且末两郡为根基,厉兵秣马,等待杀回中原的机会,但鄯善一带人口稀少,粮食不足,使他很难发展,经过了四年时间,他的军队也只有六千人
此时李轨败亡的消息传来,唐军在和西秦军对峙,无力西顾,元弘嗣意识到时机到来,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北部的伊吾郡,而此时冬季已到,他决定明年开春后,兵取伊吾郡
但元弘嗣却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年初冬,敦煌郡发生了巨变,一支隋朝军队千里奔袭,占领了敦煌郡,而他的鄯善郡却反而成了隋军的猎物
隋军所走的这条道是玉门道,从阳关出发,经过三沙大漠北部边缘到达蒲昌海,再从蒲昌海沿着且末河一路南下,抵达鄯善城
他们已经行军十余天,渐渐抵达了蒲昌海,时值仲春,正是风力强劲之时,这天中午军队已经走了近三个时辰,士兵们都有点疲惫了
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南方对苏定方大喊:“将军快看,那边的天变黑了”
苏定方凝神望去顿时脸色大变,他们几天前曾有过一次同样的遭遇,那是沙尘暴,导致二十几名士兵被沙尘淹没而死,他猛抽一鞭战马对士兵们大喊:“传令三军,加行军”
不用他下令,五千骑兵纷纷抽打战马奋力疾奔,在茫茫无边的大漠戈壁上,这支五千人的骑兵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无比渺小,在他们二十几里外,天色漆黑如墨,一场撼天动地的沙尘暴正向他们扑来
蒲昌海就是今天的罗布泊,在隋朝,依旧是一片水面辽阔、水草丰茂的大湖这里也是丝绸之路南线最重要的歇脚处,经过了茫茫戈壁和漫漫沙海,疲惫的商旅们在这里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水面海鸥在头顶鸣叫,绿色的水草迎风轻拂,这一切都会洗去商旅的疲劳,让他们整顿精神,重上路
五千隋军骑兵在损失百余人的惨重代价后,终于逃出了沙尘暴的吞噬,抵达了这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碧蓝大海
士兵们纷纷跳下马,大喊大叫向湖水奔去,战马也振奋精神撒欢狂奔,这片生命之水的蔚蓝色浓烈得将五千将士和战马都融化了
骑兵在蒲昌海休整两天,又沿着且末河向南行军,这一段路队伍便轻快了很多,且末河发源于昆仑山,流经且末郡和鄯善郡,最后注入蒲昌海
春汛刚过且末河水流潺潺,河水很浅,最深处也只齐人的腰部,河水冰凉清澈,水流湍急,两岸则是茂密的胡杨林,延绵百里,它们得到河水滋润,长得格外粗壮茂盛
又走了三天,这天傍晚,骑兵队在一片胡杨林内停下休息,这里离鄯善城已经不远了,约还有三十余里
鄯善城并不靠且末河,它和且末河之间还隔着一片宽约三十余里的戈壁滩,此时五千隋军骑兵就在这片戈壁滩的西北面,穿过戈壁滩,就能抵达鄯善城
夜幕初降,天空漫天星斗,星光璀璨,苏定方站在一块土丘上,凝视着远处,经过长达近二十天的跋涉,他实际上对鄯善城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元弘嗣占据了且末郡和鄯善郡,据商人们说,大概有五六千军队,至于军队怎么驻扎,装备如何,有多少骑兵、多少步兵,他都一无所知
苏定方叹了口气,这不符合隋军情报为先的作战方式,但是他又不想打草惊蛇,他现在想到的方案是先占领鄯善城,然后再视情况应变
“去把向导找来”
片刻,几名士兵将向导领了上来,向导是一名六十余岁的老人,高昌人,名叫苏阿,用苏定方的话说,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苏阿老人曾经做过商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四十岁后在蒲昌海放牧为生,每年都要去鄯善城卖羊,对鄯善城了如指掌
“苏将军,天已经黑了,要行动了吗?”苏阿走上来笑道
苏定方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先问问鄯善城的城墙情况”
“苏将军,鄯善城虽然号称漠南第一大城,实际上它和隋朝内地的城池比起来真的不值一提,城墙很矮,大概就一丈高主要是防狼,而且是土墙,不是用石块筑成,那边有几块绿洲,人口分布得比较广,城内反而没有多少人,也就千户人家,所以城池也不大,几百年的历史了,城池早已风化得破旧不堪”
苏定方听得很专注,又问道:“附近可有哨塔或者是烽燧之类?”
苏阿呵呵一笑:“烽燧倒是有几座,不过都是汉朝的烽燧,早已成了土丘,在这里很少会想到有敌人来袭击,除非是吐谷浑人,可吐谷浑人自从被隋朝皇帝打残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反正如果是夜袭的话,守军还说不定把你们当作狼群”
“他们的兵甲装备怎么样?”
“和隋军没有什么区别,他们本来就是隋军,如果和你们混在一起打仗的话,估计分不清敌我,对了,好像你们的头盔有点不同”
苏定方又沉思了片刻,便拱拱手道:“多谢老丈了”
这时,几名斥候从远处飞奔而至,苏定方大喜,催马迎了上去,“怎么样,有发现吗?”
“禀报将军,敌人的军队并不是完全驻扎在城内,大半都驻扎在城外,好像是准备明天出发的样子,很多军械物资都捆扎好”
“军营外可有什么营栅或者矛刺之类?”
“没有,就是几百顶帐篷,周围只有一圈辎重车围营”
苏定方虽然知道这是因为没有太多长矛做营刺,但他还是很小心,元弘嗣毕竟担任过多年的幽州总管,有着丰富的代表经验,他不能有半点大意,苏定方抬头看了夜空,回头对几名亲兵道:“去通报李将军,弟兄们再休息一个时候后起兵”
夜渐渐深了,中军大帐内元弘嗣还没有谁睡,他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考虑着下一步的策略,夺取伊吾郡无疑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夺取敦煌郡,然后第三步、第四步.....
元弘嗣已经年近六十岁,头发白了一半,脸上也因几年的风沙侵蚀而变得格外粗糙,但他魁梧的身躯依旧像青松一样挺得笔直,他的眼睛透亮,像鹰一样锐利,他的心还和二十年前一样,野心勃勃
在他的帅案上有一张地图,地图上河西一域已完全被涂成红色,那就是他的野心所在,用两年的时间占领河西,然后向陇右、向关中进军,以实现元家失败的计划,建立一个魏王朝,驱逐李唐,剿灭杨元庆,逐鹿中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