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欣、朱婷婷的父母先后到了,他们一见到眼前的阵容,又怒又忧,什么话也没说,走到自家孩子面前,先狠狠地刮上两巴掌,然后再听老师们讲话。两位女生抽抽嗒嗒地哭着。
11、打架风波(2)
最后到的是谢珊珊的爸爸。
他来到门口,一眼瞅到里面的情景,脸就白了,连忙把那只踩在空中的腿收了回去,人退到门外。
“怎么回事?谢家长。”任老师一个箭步追到门口问。
谢珊珊的爸爸连连摆手,摇头,说:“我不是谢珊珊的爸爸,我不是谢珊珊的爸爸。”
“谢珊珊一做错事,你就跟她断绝关系?”任老师愤愤地说。
“真的,我不是谢珊珊的爸爸。我是她花钱雇来的。我没想到她在学校表现这么差,老是叫我来帮她擦屁股。我不干了,做她的‘爸爸’太麻烦啦!”
一番语把老师们说得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谢珊珊还是呆着一对小鱼眼。
“我先走啦。”那个男人脚踩西瓜皮——想溜。
任老师挡在他面前,不让走。
“老师,老实说吧,我是一个溜冰场的保安,谢珊珊和几个女孩经常在我们那里溜冰,经常溜到十点多都不回家。溜冰累了就在我们保安室休息,打牌、聊天,来得多了我也比较熟悉她们了。上次她找到我,说只要扮演她爸爸露露面,有50元‘出场费’,还教我该怎么说,我想这钱来得这么容易,不就来了。哪知道她这么麻烦,我不干啦。”那男人边眨眼睛边皱眉地说。
一番话把大家说得面面相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爸爸也有冒牌的。
那男人撇撇嘴,耸耸肩说:“我走啦……”张惶地逃走啦。
看看谢珊珊,那双鱼眼睛仍然是动也不动,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像刚才那一幕根本与她无关。这样一个女孩,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首先开腔的是杨主任,他站在谢珊珊面前,从上往下像一只雄鹰盯住一只小鸡说:“谢珊珊,朱婷婷和李欣欣的家长已经参与事件的处理了。你父母什么时候可以来?”
谢珊珊像斗气的公鸡,高高昂起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晴天一个霹雳,杨主任的怒吼声像惊雷般炸起,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给震住了,谢珊珊的脸颊也抖了抖,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就不用在我们学校呆了!”杨主任的声音很凌厉,如一把匕首。
“不呆就不呆。”谢珊珊掉头就想走。
“谁叫你走?”杨主任喝令道。
谢珊珊把头昂得更高了,说:“你叫的!”
“走也要把这事情处理完才能走。”杨主任的口气非常强硬,“你还不知道打人的后果!那个学生的眼睛如果瞎了你们要负责他一辈子。”杨主任那充满正气和煞气的的话语像一把利剑在空中悬着,“你父母电话号码多少?我来打!”
“不知道。我死了也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谢珊珊丝毫没有让步的迹象。
杨主任做了十几年的学生工作,还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棘手的学生。不讲理,不吃硬,思想偏激,极端到连死都不怕。看来,今天如果见不到她的家长,别说事情解决不了,就是让她单独一个人回去也有风险。
李欣欣的家长、朱婷婷的家长都很配合地把事情给处理了,回去了,两个年级级长也回去了。办公室里剩下杨主任、任老师、年级级长贺老师和谢珊珊。任老师和贺老师让谢珊珊坐下,谢珊珊却执拗地站着。贺老师和任老师跟谢珊珊讲道理,谢珊珊把脸歪到一侧,左耳听右耳出。
杨主任站在谢珊珊面前,口气温和了下来,问:“谢珊珊,我之前跟你有仇吗?”
谢珊珊说:“之前没有。刚才有。你对我凶。”
杨主任问:“那你凶别人,打别人就没错?”
“李欣欣太蹿,我看不顺眼,我就要叫人打她。”谢珊珊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现在这么蹿,老师连说都不能说你?”杨主任问。
“不知道!”谢珊珊说。她的杀手锏就是“不知道”。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学生。”杨主任直摇头,发出了苦笑,“小任,你说谢珊珊是上学期才转学过来的,那我打电话叫教导处的刘主任回来,查查谢珊珊的转学档案。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11、打架风波(3)
“我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谢珊珊像个木头人一般呆坐在椅子上,眼神动也不动,只用余光得意地扫视着几位老师在屋里屋外穿梭着。
四十多分钟后,教导处的刘主任到了,她先查了学生档案,没发现谢珊珊家长的电话号码。她又翻阅了转学资料档案,终于发现了一位联系人的电话号码。照着那个号码拔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位妇女,一问,原来是谢珊珊的阿姨。她听说谢珊珊在学校惹事了,在电话里气得讲不出话来,答应在半个小时内可以赶到学校。
半个多小时后,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学校的保安带着一个妇女上来了。乍看上去,谢珊珊有几分像她。
谢珊珊一见到那个女人,立即把身子转到一边。
那女人奔到谢珊珊面前,死死地盯着她,盯上了两分钟,一声也不吭。
谢珊珊看上去害怕了,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手使劲地拧着头发。
“老师,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给学校添麻烦了。”谢珊珊的阿姨转向几位老师,诚心诚意地道歉。
杨主任给谢珊珊的阿姨倒了一杯水,向她讲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谢珊珊所要承担的责任,并且说:“这件事情性质极其恶劣。我们一切照章办事。”
谢珊珊的阿姨说:“我知道,是谢珊珊的不对。学校该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要赔多少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
杨主任继续说:“这件事影响很坏。以后,这类事情绝对不能再犯。如果再犯,
后果不堪设想。今天可以在学校里打架,明天就可能跑到社会上斗殴抢劫。在学校里是犯错,到社会上就是犯罪。在学校里受到的处罚是记过、留校察看,在社会上受到的惩罚就可能是坐牢,成为囚犯,甚至更严重。我们有个兄弟学校,有几个初三的学生,在学校里欺负比他们弱小的学生,后来变本加厉,利用放假时间持凶器抢劫社会上的人,结果统统进了牢房。所以,防微杜渐,这类打架事一定要杜绝再次发生。如果再发生,收留你们家孩子,恐怕就不是我们学校了。”
“谢谢杨主任,我知道,如果再犯,后果我们自负。” 谢珊珊的阿姨显得很通情达理。
在整个过程中,谢珊珊一直一言不发,像木偶一样粘在椅子,眼珠一动也不动。
任老师望着谢珊珊,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为什么她的联系人是阿姨而不是父母?她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中造就了这样的性格?她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12、谢珊珊的身世(1)
事情处理后,任老师带着谢珊珊和她阿姨回到自己办公室。
任老师迫不及待地想了解谢珊珊的家庭情况。
谢珊珊的阿姨让谢珊珊到座谈室去,不想让她听到自己跟任老师的对话。
干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谢珊珊的阿姨打开了话闸子。
“任老师,珊珊的爸爸妈妈离婚了。”
“噢?”任老师一听,心一凛,“又是家庭的问题。”
教书那么多年,任老师发现一个现象:健康的孩子不一定都生活在健康的家庭里,不健康的孩子却多数生活在不健康的家庭里。功能健全的家庭是培养健康孩子的园地。
“珊珊的爸爸和她的妈妈——我的姐姐,在珊珊9岁、瑶瑶6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在离婚前,谢珊珊的爸爸已经跟另外一个女人有了一个5岁多的儿子。”谢珊珊的阿姨尽量冷静地说,可是,她的声音有些哽塞。
任老师震惊了,看了一眼里屋隔着玻璃的谢珊珊,她正木然地掰自己的手指关节。
任老师半晌才说出一句话:“瑶瑶是谢珊珊的妹妹?”
“对,谢珊珊的爸爸把她们三个都扔掉了。”
任老师又望了一眼谢珊珊,她正愣着双眼木木地望着这边。
“我们家的人一辈子都恨他。”谢珊珊的阿姨说。
任老师控制着颤抖的声音问:“谢珊珊的妈妈现在在哪里?”
“在香港。”谢珊珊的阿姨说,
“谢珊珊的爸爸是做什么的?”
“做餐饮,开酒楼。他是潮汕人。十五年前他跟我姐姐开了第一家饭店,他们的店面设计特别,菜式正宗,生意很好。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好的时候,有六家连锁店。在深圳、西安、上海都有他们的店。我姐姐真傻,帮他赚钱,给他生孩子,照顾老人。那坏东西却嫌弃我姐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生到儿子,说什么生了多少个女儿都比不上一个儿子,我姐姐说可以一直生下去,生到儿子为止。他贪新鲜,低贱到跟一个服务员勾搭上了,那个狐狸精,千方百计把他迷住了,给他生了个儿子,后来就用尽恶毒的手段逼着我姐和谢鸿发离婚,逼谢鸿发冷落我姐,我姐说为了两个孩子不离婚。那个狐狸精又叫谢鸿发对我姐、珊珊、瑶瑶又打又骂,打得她们三母女浑身都是伤。最后,我姐没办法,同意离婚。离婚前,谢鸿发把大部分财物给转移了,我姐姐什么都没分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歹毒的人,我弟弟拿着刀子冲到他面前,被大家拦住了。”说完,谢珊珊的阿姨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了。
“谢珊珊……”任老师的眼眶也红了。
谢珊珊在里屋观察阿姨的情绪猜测着阿姨在跟任老师说了什么,她的情绪也在记忆的长河里游走,直至泪水在脸庞上爬行。
任老师仿佛找到了谢珊珊所有恶劣行为背后的理由。
任老师想象着谢珊珊两姐妹在家庭中的挣扎,想象着谢珊珊两姐妹那缺少完整的爱的成长过程,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心酸,一股像海啸般扑袭而来的难受。他很想很想对谢珊珊说上人间最温暖的话语,让她残缺的天空有缕缕阳光。
“谢珊珊的阿姨,抱歉,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佘华美。”
“佘小姐,谢珊珊两姐妹是判给谁?”
“判给了谢鸿发。”
“她们现在是跟你一起住?”任老师问。
谢珊珊的阿姨埋头苦笑,说:“我还没有这个条件。谢鸿发那个家,不是人呆的地方,整天鸡犬不宁,他们的儿子读了寄宿学校,那女人整天玩麻将,回来就跟谢珊珊两姐妹吵架,跟谢鸿发吵架——说他不老实,整天瞒着她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俩受苦。”
任老师动情地说:“佘小姐,请相信,以后我会把工作做得更细致一些。我会尽力让谢珊珊感受到班级的温暖。我会尽力让谢珊珊向好的轨道发展。”
谢珊珊坐在了任老师的面前,谢珊珊的阿姨用一种慈爱又责备的眼神盯着外甥女。
12、谢珊珊的身世(2)
“谢珊珊,你的家庭情况我大致知道了。”任老师说,“我问你,如果你没出息,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人是谁?”
“我妈妈。”
“我相信你不愿意让你妈妈为你难过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