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到了让自己死心的结果,这样也好。
“说起来,夫人年纪小也有小的好处。”倚云手里做着针线活计,说道:“平日里一点架子都没有,又从不难为人,从前哪敢想这等好事?我都恨不得再多留几年了。”
落英在旁边笑道:“你赶紧去让老爷收用了,能留一辈子呢。”
“呸!”倚云啐了她一口,又对甘菊道:“咱们几个说玩笑话也罢了。”指了指对面的耳房,“你得防着那一位,整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弄什么,她若是做了姨娘,你这个老实的可就要吃苦头的。”
甘菊摇了摇头,“这种事我怎么管得了?好歹上头还有夫人呢。”
“你就是笨……”
外头门口来了一个小丫头,隔着帘子道:“甘菊姑娘,有人送东西给你。”
难道是家里来人了?甘菊放下针线出去,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个盒子,刚要打开来看,那小丫头却道:“送东西的人说了,让姑娘回屋自己一个人看。”
甘菊愣了愣,怕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赶紧回了屋子。
谁知道,居然是几排整整齐齐的金元宝!
甘菊略做了一下估量,不由吓了一跳,少说也得值个四、五百两银子,谁出手这么大方送给自己?又扫了一眼,原来中间还夹着一张小小的纸笺。
“代交夫人,切莫隐藏。”
这上头说话的口气很不善,好似甘菊不这么做,就会给自己惹来什么祸事一样。不过这么大的一笔款项,又牵扯到了主母,甘菊还真的没法自己处置了。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甘菊左思右想猜不出来,又有些担心。
万一自己把东西交给了夫人,可是夫人却什么都不说,自己回头该如何跟老爷交待呢?空口白牙的岂不是成了污蔑主母?可是不让老爷知道,又总觉得里头有些不妥。
罢了,便是拼着得罪了夫人,也要先回了老爷再说,断不能让老爷蒙在鼓里,万一闹出什么事来,那可不是好玩的。
甘菊做了决定,整个下午便在门口张望着等人,若是等下罗熙年进了正房,可就没有机会说话了。
罗熙年从外面一进门,便见甘菊迎上来,“有样要紧的东西,还请老爷过目。”他知道甘菊不会无事找自己,便跟着进了屋子。
“就是这个……”
罗熙年先没有看那张纸条,只觉眼前的元宝有些熟悉,拣了一个,手一转看了看元宝底下,上面铸了一个“顾”字。这不是当初在船上,孔家送来的那些谢礼吗?自己和江廷白都看不上,然后转手给了琼姿,今儿居然又冒出来了。
甘菊在旁边看见吓了一跳,居然是顾家送来的!
夫人自幼是在公主府长大的,听说那顾家少爷年纪也不大,跟夫人差不了多少,难道说……,是那顾大爷让人送来的?可是……,怎么会送到自己的手里转交?虽然想不明白这些,但还是庆幸做对了决定。
不然夫人收了东西,十之**是不会告诉老爷的。
罗熙年微微皱眉,又拣起一个看了看,还是一样,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真是不识抬举,还想沾上了不成?得陇望蜀!”
甘菊听得越发脸色发白,什么“沾上”,难道说夫人和顾家大爷……,从前有什么不妥?现在一个娶了妻,一个嫁了人,还是这么纠缠不清。
罗熙年抱了银子出门,一甩帘子去了自己的书房。
然而事情出乎甘菊的意料,罗熙年回到正房,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善,吃饭时还和夫人玩笑了几句。莫非是打算先安抚着人,再悄悄的处理?
谁知晚上罗熙年还是宿在正房,并没有生气冷落了夫人,居然连这种事也要先安抚一番?甘菊越发闹不明白了。
进去送水服侍的时候,罗熙年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片刻后,微微露出不耐,“动作快点,等下还要早点睡。”
甘菊想着他是因为夫人的事,所以才迁怒自己,也不敢说话,动作麻利的替他擦完了身子,赶紧端着残水出去了。
罗熙年的心情的确不好,方才只是对着玉仪不想表现罢了。
自问没什么对不起琼姿的,待她也算不错。若不是自己手头人脉方便,凭她自己哪里能够轻易脱籍?还送了房子、银子和奴仆,难道这样的日子还不满足?非要像那些外头送给自己的,一并找人牙子卖了才好!
素来独断专行惯了,违背他的意思便是触着了逆鳞。
玉仪洗完澡回来,见丈夫的脸色有点不好,心下不由奇怪,自己回想了一下,方才明明挺和谐的啊?怎么一转眼就成这样了。
难道是欲求不满?拜托……,自己刚偷偷用了外祖母给的药,洗了个干净,反复冲洗的滋味儿可不好受,难道还要再来一回?虽然避孕的有效率没有保证,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除了外祖母真心疼爱自己,怕自己年纪小过不了鬼门关,谁还会给自己找这种奇怪的东西?古代人可是讲究多子多福,至于女人能不能熬过来则是命了。
玉仪动作轻柔的铺了铺床,问道:“老爷明天还要早起呢,这会儿睡不睡?还是口渴了先喝口茶?”
罗熙年“嗯”了一声,仍然坐在床边没有挪窝。
玉仪起身沏了温温的茶,递了过去。
罗熙年这才收回心思,低头连着喝了好几口大的,随手放在一边,对妻子笑道:“累了没有?还不快点上去躺着。”
玉仪有点无言,还有……,貌似你的体力消耗得比较多吧。
但是柔顺乖巧听话,乃古代妇人必须具备的几点特质,没打算做个另类,于是爬上了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细长的虫宝宝。
“嘿嘿,我也要进来。”罗熙年拉开被子钻了进去,顿时变成了一个胖胖的双头虫宝宝,还扭动好一会儿,最终两个人找到了合适的姿势,不再扭动了。
次日晌午,倚松带着消息去了书房回话。
“老爷,宅子里的人全都走了。”
“走了?”罗熙年略想了想,问道:“宅子呢?也一并卖了?”
“是。”倚松回道:“只有一个新来的老苍头看门,一门三不知,连自家主人是谁都说不清楚,小的也是没法子。”
“人家既然是安了心的,你自然问不到什么。”罗熙年察觉出这件事里有蹊跷,挥手让倚松退下去,往外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道:“爷倒要看看,你们能翻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佳人(中)
到了晚间,罗熙年发现玉仪还是一如平常,先是有点奇怪,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细细一想才反应过来,妻子还不知道琼姿的事呢。
这就有些不妥了。
单就琼姿这件事来说,罗熙年并不觉得玉仪需要知道,自己会处理的,但是这和丫头没有告诉主母,完全是两回事。如果后宅的主母没有威信,连个消息都不能一一掌握,那么还谈什么管理?一旦主母震慑不了下面的人,后宅肯定会变成一锅粥。
这种时候,男主人的态度是很关键的。
罗熙年想了想,觉得甘菊从前养成习惯了,所以第一时间来找自己,但是怎么后来也没说?看来还是拿妻子当小孩子了。
看来自己有必要表一表态,不然以后大家都这样,不拿主母当回事,六房岂不是成了一个大笑话?于是找了个机会,将事情告诉了蔡妈妈,让她代自己跟甘菊说几句,他本身是没那个耐心的。
蔡妈妈听了连连点头,找到甘菊道:“元宝的那件事就罢了,不用再告诉夫人。这是老爷给你留的体面,不然夫人若是知道你瞒了她,还能有好脸子吗?”
原本蔡妈妈过来说话,甘菊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赶忙亲自去沏了茶,却没料到对方是来训斥的,一时怔住。
蔡妈妈接着道:“以后有事记得要先回禀夫人,夫人若是有不懂不明白的,自己处理不了,自然会去找老爷商量。”顿了顿,“断不可再瞒着,以为夫人年纪小没脾气,就不尊敬乱了规矩。”
这话有些重了,甘菊忙道:“我并不敢。”
其实第一次看到玉仪的人,有可能会觉得她小,但稍稍相处,便不会拿她当一个小孩子看。以罗熙年的脾气,怎会娶一个事事要自己操心的妻子?
甘菊跟主母的接触有限,加上先入为主的心理,并没有深思过太多,然而这样被蔡妈妈直言教戒,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且很明显,蔡妈妈是奉命而来。
自己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本本分分,难道这回还做错了?
“眼下夫人年纪还小,咱们这些人更应该扶持一些。”其实蔡妈妈也觉得玉仪出身低了些,但是人已经都进了门,自然还是要团结一气的,“若是夫人出了什么纰漏,那丢的可就是整个六房的脸。”看了看甘菊,神色颇为严肃,“到时候,不单爷的脸上不光彩,咱们也一样直不起腰板说话,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甘菊低着头,并不敢多置一词。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你说句掏心的话。”蔡妈妈叹了口气,说道:“在内宅里,能得老爷的欢心固然重要,但能得夫人的赏识却更重要。”顿了顿,“你别忘了,老爷可是不管内宅事的。”
甘菊神色一动,点头道:“多谢妈妈教诲。”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蔡妈妈干脆一次全都说完,故而又道:“你自幼就在老爷跟前服侍,样貌不是顶尖儿的,性格也不是最讨喜的,但是老爷却留下了你。”
甘菊忙道:“承蒙老爷厚爱。”
“我冷眼瞧着,夫人的性子还不错。”蔡妈妈耐着性子,说道:“因此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等将来夫人生了孩子,自然开恩让你也添一个,少不了是要做姨娘的。”心里却在叹气,这没个两、三年的功夫,六房怕是难以添丁。
估计在这件事上头,更是叫别人心里乐开了花。
蔡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忧心忡忡而去。
甘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似一颗热心被泼了冷水,不由有些茫然,再低头审视自己,到底还是年纪大了,老爷在自己身上的心也淡了。
蔡妈妈的话没错,不管夫人是什么出身、什么门第,自己都要在她手下讨生活,若是不能让夫人满意,将来只怕寸步难行。
认真说起来,夫人的脾气的确是不错的,从来没有拿捏过自己,也没有暗地使绊子什么的,这样的主母可是不多得。如果换成高门大户的小姐,指不定眼界高高的,像自己这种身份的人,那就是人家脚下的泥。
甘菊心里患得患失,一个人在屋子里闷闷坐了好久。
玉仪还蒙在鼓里,不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
正巧五月十四这天,是四老爷罗晋年的生辰。虽然既不逢十、也不交五,但以未来鲁国公府世子的地位,自然少不了来结交道喜的人,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
前面都是大老爷们儿说笑热闹,后面则是女眷们的天下。
小汤氏特别吩咐玉仪打扮的鲜亮一点,有介绍一下新媳妇,再让玉仪认一认人的意思,毕竟后宅妇人有自己圈子,在某些时候交际亦是一种任务。
人情来往什么的,打理好了对丈夫的事业也有帮助。
玉仪有些感慨,亏得自己打小是在京城长大的,不然面对这么一大群妇人,光谁是谁都要闹半天。不过就算这样,也还是有不少不认识的,小汤氏一一介绍了,对众人笑道:“这是我们家老六的宝贝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