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住的地方了。我叫它‘守愿谷’,取守望可期、诸愿可偿之意。三百多年来,你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外人。”少年人一边介绍,一边前面带路,向谷内深处行去。
陶宝心中惊疑地望着眼前的野谷,不知为何,总是感觉怪怪的。悄悄地向陈沐看过去,却发现陈沐同样的一脸惊疑的表情。只有侯文书xìng格爽朗,全不在乎,满是好奇的心理。
走了不过两里,陈沐终于忍不住问道,“前辈,您这‘守愿谷’莫不是幻境所化?”
“哦,为什么这么说?”少年人没有停步,只是唇角淡淡地扯出一条上弯的孤线。
陈沐没来由地心头一惊,忙说道,“皆因晚辈所习道法颇为独特,兼且……”陈沐望了眼陶宝,迟疑之下便没有说出理由来。
“哈哈,我知,我知。”少年人轻笑道。
“你们三人,应属你最有心机了。”少年人对陈沐说道。
陈沐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哑口无言,高大的身体显出些小来。
侯文书则第一次认识舅父大人一样,另眼相看。
陶宝虽说初出茅庐,但被人如此提点,心底也多少回过些味来。暗暗心惊,这修道之人莫不都是如此重心机的吗?心底则一闪而过苏道安的影子,不由得生出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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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守愿谷】………
少年人随手一抹,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地上的野草,老气横秋地道,“什么是幻?什么是真?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吗?‘世间境界皆是幻,不如一梦作妖花’,那梦妖花便是因此而修道,如今已近千年,恐怕要不了百年,便可真正的悟道而成熟。你若有心,可在它那洞中与它一同修道,待到它果子成熟时,自然会选择你。”
“啊!”陈沐浑身剧震,骤然停下脚步,呆立不语,脸上尽是复杂之sè。
陶宝虽惊,却没有说话,故作淡然地向外走了两步,观望起这谷中的景sè来。
侯文书同样心惊,他虽然生xìng豁达,却也对舅父生出羡慕、激动来,那可是传说中的玉宝道草啊,当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半晌,陈沐仿佛如梦初醒,目中shè出无比坚定地神光,向少年人深躬一礼,道,“多谢前辈指点厚爱。晚辈心意已决,便要留在这里与那梦妖花一起悟道同修。”
“舅父?”侯文书愕然,虽然明知道这是诺大的机缘,但真要他放下一切,困守百年,孤伶伶一个人陪着一株道草一百年光景,侯文书自问自己还做不到。
陶宝失落的目光一闪而逝,转身看着这个心机深重的高大道人,生出无比敬佩。
“哈哈,好。你有此心愿,我又怎么能不成全于你。你现在便去吧。但愿百年之后,你能修的大道。”
“多谢前辈,晚辈这便去。”陈沐无比果决,实在出乎陶宝、侯文书意料之外。
陈沐竟然再也没有看二人一眼,转身便向那洞口方向而去。
少年人面带微笑,有些感叹道,“此子不凡,若非还有你二人,我定要收他为徒。”
陶宝、侯文书相视一眼,俱看到对方眼中不同的神sè。
“走吧,你二人也不必羡慕他,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半点勉强不得。”少年人继续领他们向前走去。
大慨过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一处简朴的农家居所。柴栅围绕,庭院耕种,泥墙草瓦,居卧两重,一扇破旧门板,随风轻摆,隐隐透出里面变幻的光影。
‘吱呀’一声,少年人推开柴栅扎的院扇,走进院落。
‘咦?’跟在后面的陶宝发出奇怪的声音。
“怎么?”侯文书轻声问道。
“你看这地里,种的是什么?”陶宝压下声音道。事实上,纵是他再小的声音,也逃不过少年人的耳朵。
侯文书扭头看去,也是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奇怪这地里怎么会种的是一株株‘丑人花’。
‘丑人花’,实际上并不丑,相反它株茎碧绿,盛开时姹紫嫣红,五彩缤纷,花朵浓艳之极,甚至可以称的上是‘美人花’,不过只是一点,这‘丑人花’花开之时,会散发出一股浓烈之极的臭味,而且被沾染上一点,非百rì不可除,别无它法。所以又被人称为‘臭人花’、‘丑人花’。
“你俩不必担心,这‘丑人花’已经花开三百余年,早就臭味自除,现在的花香淡雅清新,脱俗出新。”
侯文书用力地闻了闻,眼睛一亮,边往庭院里面走,连嗅个不停,连道:“果然好闻,好香,好香。”
陶宝好奇心起,追了过去,挨到‘丑人花’旁,深吸了一口香气,果然清新如水,淡香幽远,绝无俗媚之味。
深入庭院,两侧耕地之上,一片团花如锦,满目绚彩,又有清香花气随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原来‘丑人花’竟然如此的清香,再叫‘丑人花’可委屈了它。”侯文书笼着一枝花朵,一边嗅香一边叫道,
“‘丑人’‘美人’不过是人们叫来叫去的,它是香是臭,自己知道,又怎么会再乎别人的感受。”少年人道。
侯文书诗兴大发,摇头咏道:“花开灿烂身异香,自比丑人独心伤,谁知留余百年后,才见后人说清汤。”
“呵呵,诗文不错。陶宝,你可有感而发啊?”少年人笑道。
陶宝脸皮微红,说道,“我的诗文丑陋,怕是再留一百年,也香不到哪里去。实在不敢献丑。不过,这花能任人污自,人却是很少有这般心胸了。”
“好。你能看到这点,这‘丑人花’的香也配的上了。现在你可还忌恨、羡慕那陈沐吗?”
陶宝愕然,片刻后,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玉宝道草,谁又能真的面对而不动心呢?陶宝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真正放下。不过经少年人这一问,陶宝只觉得身心一松,便是体内紫须草也是发出一声欢快地轻鸣。
“道者,不仅需要心机智慧,更是对道心的考验。你若时时猜忌,不肯污自,纵是盛极一时,终究不过一‘丑人’矣。”
不仅陶宝受教,侯文书也频频点头。
穿过‘丑人花’,三人来到屋前,少年人伸手推开屋门,径自走了进去。
陶宝当先一步,大步迈进屋内。
屋内与屋外所观大为不同。
厅堂光明,清洁雅致,桌椅几案,花架书橱,俱是不知名的异木所雕作,镂花jīng致,又品相不凡,毫无倨紧繁琐的感觉。
而花架之旁的堂壁之上,挂了三幅图画,或为农耕、或为师说、或为女子琴。投笔勾描,天纵自如,墨迹浓新,更增栩栩如生之感。
“啊!车恒的‘斩心图’?”身后进来的侯文书惊喜交错地叫道。
陶宝虽自幼在师傅许元教导下学习书文,识字断句尚可,但深论起来,自是远远不如jīng通文章的侯文书。
“哦?文书还认识这几幅画?”少年人有些讶意。
“当然。我曾在皇室禁中看过,只不过那应该是后人临摩之作。看前辈这三幅图画,应该是真迹无疑。”
侯文书有些痴迷地走近画壁前,仔细观看、辩析起来。
“据说车恒是前朝进士,文章书画双绝,名嗓一时,其人多有名文书画传世,论文当以‘采圣湖亭书’一篇,论画则是‘淮雀洗喙图’‘大京百戏观’最为著名。但有其当世好友曾说,‘斩心图’才是车恒最为喜爱珍藏的,传世在外的只有其弟子普阳的摩本。”侯文书滔滔不绝,向二人介绍起来。
少年人微笑颌首,不作评价。陶宝也觉得增长见闻,再看壁上的三幅图画,除去栩栩如生外,似乎多了些传神动心的感觉。
“小兄弟说的不错,这确实是车恒的‘斩心图’,强闻博记,不愧是世家门弟。”少年人赞许道。
侯文书有些得意地道,“其实也是凑巧曾见过,才听人说起的。”
少年人摆手道,“你们先坐,我去取样东西来,再来说话。”
说罢,转身进了内室。
见少年人进了屋,侯文书忙扯过陶宝,紧张地悄声道,“弟弟,这少年……前辈会不会对咱俩有什么企图啊?我舅父他被他几句话就要在那里呆上一百年,我怕……”
陶宝摇摇手,示意他别说了,见他还要说,只能低声道,“这位前辈至少是位大道士,别说你我,便是加上你舅父也不是人家一只手的能耐。好意歹意,顺其自然吧。”
侯文书表情愕然,又叹了一口气,嘴里嘟囔,扭身观赏‘斩心图’去了。
不过稍许,少年人手捧了一个锦盒走了出来,向二人淡淡一笑,示意他们坐下。
“其实,你们能来到这里,确实费了我些心思。最初,我仅仅是想引文书来此谷,不想陶宝、陈沐也随之而来,可见你二人与我亦是大有机缘。现在,陈沐的道缘落在了‘梦妖花’身上,至于你陶宝,呵呵,我原来亦是想不到,不过刚刚心血来cháo,忽然忆起一事,却要托付给你。”
陶宝忙从椅子上起身,施礼道,“前辈请说,晚辈自当尽力。”
“坐,坐,你也不必着忙。我先要文书随我去个地方,回来再与你讲。”少年人说道。
侯文书神sè微变,然后鼓足勇气,壮着胆道,“前辈,能不能先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忙呢?”
少年人笑着脸,吓唬他道,“我要取你的心肝下酒。”
侯文书小腿一抖,求救般望向陶宝。
陶宝一笑,向他说道,“哥哥随前辈去好了,定有你天大的好处就是了。”
没办法的侯文书战战兢兢随少年人离去。
陶宝坐在椅上沉思片刻,不敢乱走,索xìng修起道法来。
松息诀自不久前进入到‘自如’境界后,道元的凝结速度也提高了倍许不止。尤其是在这谷中,灵力浓厚更胜那山洞之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赶得上平常一天的功夫。陶宝如何不喜,渐渐把心神收紧,专心致致修炼壮大道元。
“小哥可知这米从何来吗?天下之大莫大于食,无食则yīn阳断绝,无食则五行不张,纵是你修道千载,仍然难逃空腹之yù。我有一法,可rì耕万亩良田,得千担jīng米,你可愿入我农耕之道。”一位农夫笑呵呵地出现在陶宝面前,大声问道。
陶宝顿时腹中饥肠辘辘,空似火烧,眼前闪过一道道jīng美食物诱人之极。
“吃吧,饿了就要吃饭,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农夫憨笑着劝道。
陶宝美食尚未入口,眼前一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携着香风而来。红唇如火,美眸流盼,娇滴滴地轻语道,“公子,奴家苦等公子已三、五个月了,为何公子只顾美食,而却忘了奴家,莫不是真是个薄情郞吗?”
陶宝满目红粉佳人,软语轻侬,全然不觉肚饿了。心中尽是这美女的俏脸红唇,体脂香气。心底升出一团火,恨不得立时搂她入怀,尽情搓揉一番。
“食乃肚肠肥,sè是刮骨刀,若想得真乐,直向书中寻。你虽然幼时读书少,误了许多时光,但若肯发奋,尚不算晚,快快放下那盆中羹,怀中女,随我读书去吧。”头带师冠,衣着授服的贡师声声匮耳地喝道。
“呸,饿死你个臭书生,有能耐你以后就别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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