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吃了五六块,孙立杰才继续说道,“所以说,兄弟绝无可能隐居在凡人之中,除非兄弟脱下这身道袍,再也不修炼道法了。”
“那怎么可能。”陶宝脱口道。
“着啊。所以,我才想到了这美娘子,只有她才能帮你找个好地方住下。”孙立杰道。
陶宝哑然,彻底明白过来。
果然,饭菜上来之后,孙立杰将陶宝长住京都的意思说给美娘子听,美娘子美目连眨,娇姹地道,“这件事儿找我可就算对了,我家表弟如今赴任泰州,五六年内不会回来。他家宅子就在长明山,偏僻的很,陶兄弟既是散修,住在那里最好了。”
“美娘子,你竟知道‘散修’?”陶宝诧异道。
美娘子娇声道,“兄弟莫要小看人,我知道的多着呢。”
孙立杰接口道,“不错,兄弟你可不知道,美娘子是咱们京都有名的女才人,当年她表弟高中状元,可全靠美娘子的指导呢。”
“啊!”陶宝惊奇地望着美娘子,暗道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的奇女子。
素氽肉,丁香鸡,蒜炒松茸,过桥山煲,拌七手等等七八个小菜很快流水价般端了上来,形sè俱佳,品味不凡,又全无重油,令人肠胃温适舒服,滋味百回。
美娘子厨艺无双,几道小菜被孙、陶二人吃个干净,仍回味无穷,旅途过后的疲乏之感一扫而空。
此时,天sè渐暗,店里街外,俱挂上了灯笼。客人渐渐也多了起来,有些更需要美娘子亲自相陪,所以与美娘子相约明rì后,孙、陶二人便告辞离开。
长街灯火,物华人博,孙立杰为陶宝一一介绍起来,东家丝绸,西家茶铺,赵家老酒,王家玉器,说不尽的繁华市井,令陶宝大开眼界。
“明堂里客栈”门口。
孙立杰歉意道,“兄弟今夜便住在这里吧,非是大哥怠慢,不请你去家中做客,实在是你大嫂罗嗦嘴杂,若见了你,还不知闹到什么时候才得休息。明rì一早,你便自去找美娘子好了。她说的那处宅子我知道,等我过几天忙完帮务再去见你。”
陶宝忙道:“大哥说得哪里话,小弟还未感谢大哥帮忙呢。”
孙立杰笑道,“别怪大哥俗气,只怕rì后大哥请你帮忙的时候多着呢。”
陶宝闻言仅微微一笑,知道孙立杰说的是大实话。
孙立杰从怀中拿出一百多两的银纸,交与陶宝。又指点他要如何去秋味居的路径,便骑着马离开。
晨光微起,陶宝便起身洗漱,然后结过帐,离开客栈。
时rì已进深秋,早晨寒露极重,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白雾,长街之上,行人稀少,更增添了荣华后的几分清冷。
凭着记忆,陶宝来到了秋味堂。幸好昨天美娘子有过交待,伙计知道这个青年道士是找老板娘的,连忙将陶宝引进了堂内。
得知陶宝还没吃早餐,稍时,一碗滚热的米粥,几碟小菜,一屉新蒸的包子端了上来。
伙计和陶宝说,昨天结业的晚,加上老板娘又一惯起了晚,可能要等上一阵子。
见陶宝表示知道,伙计自忙着干活去了。
陶宝吃过东西,又不知美娘子什么时候起来。便yù起身离开,过一阵子再来,这时楼上却传来美娘子有些慵懒干渴的声音。
“陶兄弟来的可真早啊,你且等一会儿,我这就下来。”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美娘子出现在陶宝面前时,仍是一幅美睫迷朦,花容失sè的未睡足的样子。不过一样的脂粉轻扑,珠花点缀,一身的彩妆衣素,娇美动人。
昨rì孙立杰曾说过美娘子出身宗贵之家,只因长辈得罪了前皇,所以家道沦落,家严早逝,加上未婚夫家怕影响其仕途,悔婚不娶,逼得美娘子只身cāo持贱业,维持生计。谁知她生xìng机巧玲珑,又有父荫,秋味堂rì进斗金,在京都也算薄有名声了。
说起女子,在周魏二朝,便始出入不禁,与男子对食同行,亦无俗惑之言,被人视之如常。
美娘子正是芳华正盛,又家财丰厚,自然不乏追求者。可惜她文采女艺皆佳,平常人中又哪里寻得良配。一来二去,竟然又误了几年。
“陶兄弟可吃过饭了?”美娘子微笑问道。
“刚在店中吃过了。”陶宝答道。
“哦,那你便再陪我吃点吧。”美娘子笑意浓浓地道。
见陶宝一幅呆样,她轻笑起来。
“好了。不说笑了。咱们这就走吧。”
陶宝微愕,“你不是还没吃早饭吗?”
美娘子淡淡地道,“没关系,我一惯如此。”
秋味堂自有马车供驱使,美娘子低头进了车厢,又探出头来,冲不知所措地陶宝叫道,“快进来啊,路途挺远呢。”
陶宝脸上微热,在伙计的白眼中一头钻了进去。
车夫扬鞭一抽,马车徐徐开动。
车厢之内,不足方丈,锦壁团铺,桦木小几上放了一只铜器香炉,缈缈飘香。
二人对坐而视,陶宝满鼻满口尽是异味体香,又有些生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噗。”美娘子露齿一笑。“陶兄弟可真是面嫩的很呢,看来是初入江湖吧。”
陶宝点点头,“让美娘子见笑了。”
美娘子浅笑,“没什么,谁都是这般过来的。想当初,我刚开起秋味堂时,连厨房都不敢出,来了多少客人也不知道。被请来的掌柜坑了不少银子,若非孙大哥、老李他们,我差点店铺都开不下去了。”
“后来呢?”陶宝问道。
“后来,后来我就跟自己说,难道这天下之大,就仅有男人才能成就功业吗?我身为女子,却也要做一番大事来。”美娘子回忆道。
见陶宝若有所思,美娘子伸手敲了一下他的手臂,“别光听故事啊。给我讲讲你的来历。”
陶宝看着她貌美如花的脸庞,吐气如脂的红唇,心中不争气地砰砰跳了几跳,原本想好的谎话再也说不出口,干脆简单地说起自己来历。
“啊?原来你是陶小妹的哥哥。真是太让人意外了,你怎么不去西桃山桃门道派呢?”美娘子美目泛光地道。
陶宝愕然,“你知道我小妹的事?”
美娘子白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你才来京都,自然不知道你小妹现在的风头多劲。可要比你强多了。”
陶宝不以为忤,忙兴奋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
美娘子一笑,“这说起来可就长了。那边有个小泥炉,你且去烧些热水泡壶花茶来。”
陶宝表示明白,连忙躬着身子热水沏茶。
一路上,美娘子与陶宝品茶聊天。陶宝也了解到了小妹的一些情况。
原来自卞道长带小妹入京返回桃门道派后,因陶小妹是寿宝道草入道,引起了桃门重视,指其拜入大道士姜霞门下,修道不过月余,就展现出了她非凡的天份,连连突破道法境界,派内比试,竟然在一千初级弟子中排在百名之前,轰动一时。被认为是桃门道派百年之内最有可能晋身大道士的三人之一。
陶宝听美娘子这般讲述,心中既惊又喜,小妹资质如此出众,在桃门道派又倍受重视,看来自己暂时倒不必着急去找她了。
红炉热水,香茗美人,陶宝心情愉快,渐渐放开自己,话语也多了起来,只是自己自幼生活在偏僻山野乡村,着实没什么好的谈资,多数里还是听美娘子在说。随着交谈增多,陶宝越发觉得美娘子极为不凡,知识渊博,独有见解。尤其对道门之事,更是了解颇深,也不知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秋味堂在市城东北方向,而长明山而在市城的西南,需要绕出很大的一个圈子。马车走了近一个半时辰,才轻轻一震,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伸展伸展腿脚,陶宝才抬头观看眼前的一座小山。
小山不高,三面斜坡,一面陡立。林木茂盛,鸟鸣啾啾,半山腰间,隐约可见有一处宅子。在山脚停车地方的不远处,一条青石铺的山路蜿蜒旋绕着迈向山上,或隐或现。
美娘子吩咐车夫停在山脚,她便与陶宝向山上走去。
“贵亲怎么会在这里居住,太偏僻了。”陶宝随口问道。
“偏僻?在这京都之内,从来就没有偏僻的地方。何况离这里三里之外就是皇宫后院的宫墙。可以说是离天子龙居卧榻最近的地方了。传说长明山原本只是一座丘,后来皇宫里挖池掘土,便将土堆在这里,才成了山。”美娘子将长明山来历徐徐道来。
听她这么一说,陶宝暗暗吃惊,心中了悟,这美娘子和她的亲属恐怕是皇亲国戚之类的了,否则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有处宅子。
不多时,俩人来到位于半山腰处的宅子门口。
院墙青黑斑驳,墙上杂草丛生,宽大宅门紧闭,拳头大小的铜钉,碗口大小的铜扣上都已经现出斑斑绣迹,一幅破落的样子。
敲了半天,宅门才吱呀一声,一个老伯跛着脚开门走出来。
“啊?表小姐,是你啊。”
“李伯,最近身子骨可好啊。”美娘子面带微笑问道。
“不好了,越来越不成了。最近更不知怎么了,总是睡不醒,怕是要去见老爷了。”李伯摇摇头,看到表小姐身边站了个年青道士,寻思了一下,迟疑地道,“表小姐,你这是到庙上请的师付吗?咱们宅子最近没闹鬼啊?”
美娘子满含笑意地斜眼瞥了陶宝一眼,一脸正sè地道,“是啊,他是我专门请来的镇宅的。”
“镇宅?啊,是该镇镇宅了,唉,几年的工夫,这宅子越来越没生气了。到了晚上yīn森的很。”李伯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请表小姐和陶宝进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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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长明山】………
进入宽阔的院落,只见白石铺路直通大屋,两侧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尊面目毛发栩栩如生的石雕兽像。
迎面一间大屋豪宅,圆木为柱,方木为梁,虽然表面有些裂痕,但依然油面可鉴,丝毫不见风孔虫洞。而一排八扇的雕花窗户,花形美观,剔透露骨。屋檐飞斗,画栏雨苔,俱见讲究,非富贵之物不取。只是长时间无人打扫修茸,显得份外破旧了。
“这宅子共有三进,十九个房间,不过除了李伯住的屋子,其余都是空的。”美娘子介绍道。
陶宝里外察看,只觉得虽破旧些,但宅子根基还在,自有一种深沉、厚贵的气度。至于yīn森的感觉,只是草木灵气异常浓厚罢了,对于自己的修炼更有禆益。
“咦?那是什么?”陶宝心头一颤,在这厅堂里环目一扫,立时留意到了堂侧一块石壁屏风上刻满了怪异的文字。
走到近前,陶宝惊讶地脱口而出,“阳文!”
“对啊,是阳文,你也认识吗?”美娘子好奇地盯着陶宝,奇怪地问道。
陶宝目shè奇光,道,“不,我只知道这是‘阳文’,却不认识。美娘子你可是认识?”
美娘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追忆道,“这块石壁从我记事起便在这里了,上面刻得是一首古诗。大概得意思是虽然年华老去,但仍然心怀天下,若能得长生,必然可以创造出更伟大的功绩。因为上古语法与现在差别较大,所以只能是译出七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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