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殿阁无数,左右遍植各sè花草,迎寒斗雪,异香徐徐。
杨林、朱盖威沿路向他介绍,这是连心殿,那是居安殿,广海殿、文生殿、武义殿、殿堂之间,廊庑连绵,庭院重重。不时有三五个道士静声走过,还可看到有大道士在殿中讲道,道光如虹,变幻莫测,引人注目。
连上三层道殿,在四层殿台上,三人来到一座偏殿门口。
这座偏殿殿高三丈,高斗飞拱,云道彩绘的窗檐,红漆蓝瓦,藻井处有一方水池,从殿外引来的池水清潺,水雾徐徐蒸腾,颇有几分仙池模样。
陶宝抬头望去,殿门上方挂了匾,“寻宗殿”。这是什么地方?
殿门打开,一个长须白面的老道人走出。
相互合礼后,杨林道人介绍道,“这位是马乘虚道长,乃寻宗殿长老。马长老,这个小道士便是耿离。一会儿还要请你费心一般。”
马乘虚轻抚长须,长目温和,说道,“既然是千枝掌门亲自安排,本道自然不敢轻怠。随我来吧。”
陶宝暗暗称怪,生出一种不妙的预兆。
跨过门槛,进入殿内。环目扫视,立时发现此殿的特别之处。
殿内结构与其它道殿一般无二。但主位之上空缺无物,而在整个大殿之内,布满了一排排的供桌,逐层依次排列,近万个灰sè小盏有序地安置在供桌之上,密密麻麻,就好像宗祠祖庙一样。
见陶宝满脸惊疑,马乘虚微笑道,“此处乃桃门秘殿之一,寻宗殿。殿**供奉天下血脉一万三千六十七宗。只要你不是域外血脉流传,在这里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根源来历。”
“啊?”陶宝大惊,纵是他想像力丰富,也如何想不到桃门竟然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道术秘法,单单是这一万三千六十七宗血脉,又需要付出多少jīng力才能采聚回来。仅大魏有户不下百万,其中千姓万宗,子民千万,相信纵是朝庭也无法办到这等浩如烟海的巨大工程。
看到陶宝如此表情,三道俱是露出欣慰自豪之sè,想当初道祖下令建此宗殿,众多道人纷纷流入民间,千方百计,秘密采集了千万凡俗兆民的血液,前后历经四百余年,方才集聚了这万余的血脉根源。
陶宝面上虽然仍然镇定,但道心狂颤,暗呼不妙,甚至感到一个巨大的陷阱就在眼前。
马乘虚微微笑道:“耿离,听闻你是遗弃子,你可取一滴道血给我,待我施展道术,为你寻宗溯祖。看看你到底是何姓血脉。”
杨林、朱盖威两个大道士自然而然地分站在陶宝身后,看似无意,实则只要陶宝露出一丝异样,无论是想逃走,还是暴起伤人,鱼死网破,都将难以实现。
陶宝当然知道其中后果,但在三位大道士面前,诸多想法都不过梦幻一场。
这也怪不得桃门道派这般严格审查。事实上,陶宝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微妙了,桃门大典就在眼前,而且羲一阳火又对桃门道派至关重要,其中另有隐情,绝不仅仅是因为千枝道人后人所立那么简单的理由。所以在对待陶宝的问题上,直接由千枝道人亲自过问,一方面令人追查耿离来历,一方面特别要求令寻宗殿负责甄别纠察。
陶宝自然想不到其中内情,尚以为每个入门弟子都要经此一试。别无它法,只得在指尖上逼出一滴道血。
血滴如珠,艳红如玉,散shè着微弱却莹莹地道光,与寻常凡人鲜血形质迥异。
马乘虚道人神sè一凝,道力牵引,将陶宝这滴道血摄了过去,落在一只灰盏里面。
马乘虚双目虚张,道衣飘荡,道诀连打,双手之间爆出一大团浑圆耀眼的道光光球,道光之内,隐约可现无数蝌蚪状的微小道火,密密麻麻,看似无序,宛若鱼群嬉游。
一双大手按在光球之上,轻轻一压,浑圆地道光光球蓦地炸开,无数细微道火脱困而出,洋洋洒洒,四散奔逃。马乘虚左手擒摄,右手疾挥,密集的道火纷纷shè出,火萤飞舞,火线流星,每一缕道火都准确地落在了殿内万余只灰盏之中,万点道火犹如万点星辰,蔚为状观,几乎瞬间就点亮了整个大殿内。
一股神秘而浩然的力量慢慢地在这种类似祭礼的仪式中出现。
无形的威压沛然降至,仿佛整个大殿都被震动地晃了几晃。
陶宝禁受不住,连连倒退,到了殿口才停下脚步。
马乘虚神sè倍加凝重,口中道诀不断,双掌翻动时道芒闪烁,渐渐地,殿内万余血脉灯盏上的道火倏大倏小,共同呼吸一般。映得大殿忽暗忽亮,倍添诡异。
陶宝只觉得全身血脉贲张,几乎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万盏道火跳跃呼吸起伏。
‘呼’,马乘虚指头一点,一缕明黄的道火落在陶宝那道血盏内,燃了起来。
陶宝浑身一抖,神智顿时陷入迷茫,眼前仿佛一片大道光明,神游太虚一般。
马乘虚全神贯注,道诀相引,将那燃烧着陶宝道血地明黄道火挑了出来。
“去!”马乘虚轻喝一声,口张鼻扩,颌下雪白的长须飞舞,犹如道仙临世。
沾燃了陶宝道血的明黄道火宛如生了灵智,徐徐飘起,在大殿之内游荡起来。
马乘虚唇边低语,仿若诵读上古密咒。
杨林、朱盖威亦是第一次见到马乘虚施展这神秘道法,见此情形,相视骇然,几疑这是邪门道派之法。
实情其实也相差不多。马乘虚正是邪道散修出身,拜入桃门后,被安排到这寻宗殿主事,却正合了他的意愿。
足足一柱香时光,那明黄道火已经在大殿内游荡了三圈,却不肯落入任何一盏血脉火盏之中。
马乘虚眉根轻皱,向杨、朱二道说道,“看来这耿离并非此殿中众生的血脉。你们看,是不是要去秘殿中试一试。”
宗血道脉乃是道法中最神秘的道法之一。因此一些特殊人物的血脉自然不可能与众生同居,而是另藏一秘殿之中。
杨林道人郑重地点头道,“他不在此殿中才好,岂不正说明他是千枝掌门的耿氏一脉。”
朱盖威同样点头,道,“还是去秘殿吧。总要查出他的根底来。”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么我就打开秘殿。”马乘虚颌首道。
说罢,马乘虚连续向殿中空虚处打出百多道道力,勾引阵法。大殿剧震,殿中凭空现出一座塔状的秘殿。
秘殿高约一丈,殿体古朴无华,却散发出无形有质地阵阵恐怖道力。秘殿之内,则是一片虚空,只有数百颗道火如萤闪烁,漫天飞舞。
秘殿刚刚出现,那颗代表了陶宝血脉的明黄道火腾地一跳,似乎发现了什么,快如流星地飞窜进秘殿虚空之中,笔直地追向其中一颗稍大的道火。
“哈哈,他的宗脉果然在这秘殿之中。看来,他必是耿家后脉无疑。”杨林微笑着对朱盖虚说道。
朱盖虚长舒口气,亦笑道:“应是如此了。最难得此子修道资质极佳,若jīng心培养,百年内晋身大道士绝非难事。”
忽然,马乘虚发出惊诧之声,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景像。
马乘虚长须轻颤道:“你们错了,他并不是耿家的血脉。”
杨、朱二道俱是一愕,四目同时聚到马乘虚脸上,却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
………【第四十二章 月神赋】………
“耿离,散修出身,修道四月零十九天。今列入我桃门道派,归属山华殿弟子,应拜李昆大道士为师。”
桃门第七层山华殿外,杨林道人作为道基引路人将陶宝交接给山华殿长老李昆道人。
李昆脸狭鼻塌,厚唇兔齿,相貌丑陋,却长了一双明亮生辉、充满智慧的眼睛,令人一见难忘,甚至有种特别让人亲近的感觉。
“嘿,好高的身材,就是道力弱了些。”李昆上下打量着陶宝,缓缓说道。
虽然明知道自己身处桃门心怀异志,面对这个正式意义上的师付仍心起波澜。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师大礼,算是正式成为桃门弟子。
杨林捉住李昆耳语不绝,李昆面带微笑,仔细倾听,不时颌首点头,三寸短须上下翘动,很是有趣。
杨林走后,李昆道人一把捉住陶宝的手,不顾他的挣扎,满脸好奇地兴冲冲问道,“小子,你才修道四个多月就宰了恶道李觉?快跟为师说说,你怎么办到的。”
陶宝哑然无语,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师父竟是这般的有趣。
桃门道派能够在众多道门中称雄千年绝对不是凭空而来的,更不是因为门中有两大天迹道人作镇一方,而是因为其派中弟子修炼之刻苦。
众殿之旁,有诸多庭院,房中床榻整洁,软被轻枕,一应俱全。
每逢朝中晚定时有jīng美食物供应。
每季更替之时,自有裁剪合体的新衣棉袄三套送来。
可惜,桃门三千弟子无一人睡、食、衣,在他们看来,修道当以苦当甘,无时无刻。
陶宝一直以为自已修炼艰苦,此时才发觉与桃门弟子相比,自己就是在玩乐。
听陶宝讲完‘故事’后的第一件事,李昆第一条师命就是将陶宝身上这件‘宝衣’收去,只还了他一件普普通通单薄的青灰道衣。
入夜时分,积云浓厚,北风寒,大雪降。
陶宝随山华殿二百八十六名散修出身的弟子来到大殿井藻之中,依次静坐,继而鸦雀无声。聆听雪花飞舞之因,悟道落地而化之果。
一片片雪花飘落在陶宝的头发、眼眉、鼻口,道衣单薄,寒风侵体,许久没有感受到寒冷的感觉令他jīng神一振,睡意全无。眼睛余光之处,二百八十五名弟子俱道心凝重,耳根轻颤,似乎每一片雪花都是一首动听音乐。
腹中早已空空荡荡,火烧之感已经是第三次袭来。平常两三rì不吃东西尚不觉如何,今番却饥饿的发慌,鼻中尽是厢殿旁膳房的美妙米香。
视已如瓦,裹寒如夏。
二百八十六名弟子就是二百八十六尊人形石雕。
道心宁静,万物静寂。
只余雪花热闹地嬉舞之声,陶宝从来没有听到过这般动听的音律,自然万妙。
‘嗡’地一震,道心洞开,仿佛打开了宇宙通天的大门,天地灵气如无际海,任取任夺。虚空无涯,纵虎吞鲸吸不过沧海一粟。
陶宝尽情地沟通天地,道诀以前所未见地速度在运转,不停地在虚空中采摄所需的灵气,化为体内道元。
松实道元、方寸湖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纵是火核道元也在缓缓增加。
陶宝完全忘我,陷入最深沉的境界中。任雪花将全身包围了一层又一层。
“道法修炼大体有二。其一为道草法,即是以自身得道道草为根本,终身修炼体悟其jīng华道义,最终草既道,道既我,我既草,以草入道,以草为道。其二为问道法,即是抛开道草,只以其为入道藉凭,感悟天地、自身、诸天万物,最终可化身诸天之一而得道。”
李昆道人席地而坐,头顶桃枝,背倚桃干,随意之极,向陶宝慢慢讲道。
陶宝豁然开朗,平rì的疑问此刻终得开解。
李昆继续道,“当rì你能宰了李觉,实属侥幸。盖因那李觉修的就是道草法,虽然修炼百年,却因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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