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陆得了鼓励,信心倍增,做起活来就更有积极性了。不只抢着盛饭、涮碗、放桌子、摆椅子,还殷勤的替沈四海倒酒。
沈四海坐下,将小酒盅推到晓陆面前,道:“咱爷俩喝两盅。”
青玉便瞪了一眼晓陆,跟沈四海说道:“爹,您要喝就自己喝吧,晓陆他沾不得酒,一喝酒就上脸,跟块大红布似的。”
晓陆忙道:“没事,少喝点没事。”几乎是诚惶诚恐的端起酒盅。
沈四海看自家闺女还没成亲呢就这么维护晓陆,很是不悦,看向晓陆还算懂事,这才道:“这酒啊,不能多喝,喝多了手抖,脑子也不好用,你们年轻人切记不能喝大酒,平时有事有客少喝一两盅不妨事,倒有舒筋活血之效,对身体保养是有好处的。”
晓陆点头:“我平时滴酒不沾,不过少喝两盅也不碍的。”
石氏热络的招呼着晓陆吃菜,沈四海则和晓陆不紧不慢的喝酒,一顿饭吃下来倒也热热闹闹。晓陆只喝了两盅,果然不胜酒力,脸红如霞,神智倒还清明,不过说话也多了起来,倒也没再磕巴。
他端起一盅酒,站起身朝着沈四海道:“伯父,我敬您一杯。在敬您之前,我想跟您说两句心里话。我这人嘴笨,没什么大本事,将来只怕也没什么大前途了,可是我肯干,我能付苦,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应该还是能办到的,我知道我配不上青玉,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她,我也愿意一辈子都对他好,也会孝敬您二老,像对待我爹娘一样,还请伯父给我一个机会。”
他端着酒盅,诚恳的望着沈四海,大有他不喝便是不同意,他若不同意,他便一直赖在这不走了的趋势。
石氏瞥了一眼沈四海,接话道:“这孩子,我们瞧着你就是个懂事,孝顺,明理的,也知道你一定会对青玉好……我们可从来没有看轻你。”
青玉在一旁垂着头,没作声。晓陆做到这个地步,她都觉得难受。晓陆也是个人,也有尊严,若真的论起来,到底谁配不上谁还有得说道呢,凭什么要这么拿捏和搓磨他呢?
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这会却低三下四,把自尊都踩到脚底下去了。要是他真的想说亲,未必就不能说到比自己还漂亮,还年轻,还温柔的娘子。
可他自己说了,他不想说亲。这么多年,家里给他找的,他有的连看都没看,他说他一直在等着青玉。青玉一天没成亲,他就一天不娶。
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
他说这话时,眼睛都是红的。青玉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可正是这些大实话才最真诚。
沈四海沉吟的时间并不长,可这短暂的沉默却像一块大石头,压的晓陆的头缓缓的垂了下去,压的青玉不得不抬起头,眼中积蓄的不满几乎要变成愤怒倾泄而出,压抑的石氏不得不中断了话头,觉得有些窒息的无措。
她想帮晓陆,毕竟那也不过是个孩子,可毕竟是自己的闺女要嫁给他,在不可知的未来里,也许他会突然化身为中山狼呢?这会的偏帮就是害了青玉。
她想安抚青玉别生气别跟做爹娘的翻脸,爹娘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如果没有爱,又哪来的这么多担心?如果没有担心,又何必这么为难晓陆?
她想化解这尴尬的气氛,她很怕沈四海一开口就是硬梆梆的拒绝。可是这种态度,不是拒绝也胜似拒绝了,而且比明面打晓陆一个耳光还让人难堪。
可石氏只能张惶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力的很,不知道该帮谁。
沈四海举起酒盅,放到了嘴边,稍微抿了下,就是一仰脖,整盅酒都灌了下去,大概是喝的有点猛,也大概是想着心事,小小的呛了一下。
石氏立刻道:“你慢点喝,着什么急啊?青玉去倒杯水来。”
晓陆和青玉几乎是同时一松,彼此对望一眼,都觉得有点欣慰。沈四海示意所有人都坐着别动,咳了两声,呛劲过去了,开口道:“晓彬,人无完人,青玉也一样,她有很多缺点和短处,以后,你多容让着她些,她若是在陆家言语失当,你就多劝着点……”
这便是同意了,接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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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成亲吧。
117、成亲
晓陆抹抹头上的冷汗,心道:老天不负苦心人。
这一场艰苦卓绝的求妻战,总算是圆满落下帷幕。沈四海不再动辄就叫青玉退亲,并且终于开始在行动上有所支持,开始筹划十月初八的亲事。
晓陆并不敢懈怠,偶尔就来一回,帮着沈家做活。青玉忙,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女孩子,力有不逮,况且本就不擅长做农活,晓陆这个准女婿又一心想要表现表现,所以他登门的次数越来越多。
青玉回来的时候,石氏跟她又气又气的抱怨:“这个晓彬啊,叫人说他啥好?我说他是城里长大的,身娇肉贵,哪里会做农活?不叫他做,可他偏不肯听,兴头头的非要表现。这心思太急切了,是人都看得出,我倒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可是也实在是……”
石氏一抚额,做无力无耐状。想着晓彬的种种行径,实在是哭笑不得。
他干活倒是挺麻利的,但农活讲究的是个经验。就比如刨红薯吧,一镐下去,太深了白费力气,太浅了红薯出伤,这一冬就甭指着好了。
晓陆太急切了,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再传授他经验,也得靠他慢慢摸索。结果一镐下去,红薯不是出镐伤了,就是没刨着。一垄下来,他累的浑身大汗,红薯也都伤痕累累。
直把石氏心疼的心肝都疼了。
青玉一方面心疼晓陆,一方面又替他羞愧,但爹娘已经对他诸多不满意了。她不维护他,难道还要跟着爹娘一起踩他?
青玉便道:“您和我爹也真是的,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顾拉这么多地。忙都忙不过来,起早贪黑,从春忙到夏。也出产不了几个钱,图惜的什么?平常没人帮你们做活,你们总是叨叨咕咕,嫌没有儿子,如今一个女婿半个儿,能给你们挡济了,你们又挑三拣四。说是道非,再这样下次不让晓彬给家里干活了。”
一句话就成功的把石氏的抱怨给噎了回去。
顿了一会,石氏道:“我又没求着他给我做活,他来了安安生生的,比啥都强。这样的活干了还不如不干呢,倒要让我费二遍事,比我自己干还累。”
青玉张口要说话,石氏一瞪眼,噎她:“看着挺麻利的,却也是个毛毛燥燥的,吃完饭我说让他好好歇着,手上都磨出大泡来了,他不听。非得替我涮碗,结果手没拿稳,怦怦啪啪,把我的碗和盘子都打碎了好几个……干点活就要工钱啊。”
青玉扑嗤一声,没忍住,乐了。道:“行了,行了,您就体谅体谅他的一番孝心吧,那不也是心疼你们太累了吗?”
说到孝心,石氏结结实实的叹了口气,道:“罢了,我知道他是个实诚、孝顺的孩子,对你爹和我,将来是错不了的。可这也就罢了,只要他和你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我和你爹这也就不算什么。”
转过头石氏不免跟沈四海叨咕几句:“真是姑娘大了,心也大了,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我不过说了晓彬几句,你瞧你姑娘,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还真没求着他们两个帮我干家里的活,做好自己的本分比什么都强……”
沈四海对晓彬也还是不满。可到底他们一家早就搬到城里了,将来不必下地,能不能帮得上他的忙,说起来没什么大关系。
况且已经定下的事了,老是反悔也没什么意思,因此沈四海一声不吭,没接石氏的话。
也不过抱怨两句,一进九月,沈家就开始忙了起来。从前只说急着想给青玉说亲,可拖着拖着,总觉得女儿还在眼前,也没什么离愁别绪。就是青玉跟晓陆的事定了下来,但终究在一个县城,离城也不算太远,就是走着,有一个半时辰也就到了,将来见面的机会有的是。
可如今掐着手指头算,青玉满打满算,在家也待不了一个月了,石氏的心有点酸酸的。
好像青玉昨天才出生。她生下来就软,小小的一团,像个小猫似的软软的叫唤,她连抱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疼了她,弄伤了她。
青玉都两三岁了,坐在大人怀里,头还软软的下垂,好像脖子没力气,支撑不起她那个大脑袋一样。
那会儿家里穷,石氏做月子都舍不得吃鸡蛋,要把鸡蛋换了买点油。从怀青玉到生完,她几乎连荤腥都没沾一口。
青玉小时候没营养,家里也没什么白米白面,一天都晚,顿顿都是红薯。以至于青玉长大了,会说话了,都会说自己是“吃薯长大的。”
一直担惊受怕,生怕养不活,跌跌绊绊,青玉长成了大姑娘,爱说爱笑,又生的漂亮。可转眼间就到了出嫁的年纪。
石氏抚着炕上崭新的被面,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来。这一嫁,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在家再怎么着,是亲母女,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知道对方是为着自己。做娘的可以无限度的容忍自己的闺女,可婆婆不是亲娘。
若是说错了,做错了,未必肯口头教训,说不定直接就拿规矩来惩罚了。
晓彬虽说是个实诚孩子,可自古丈夫就是受夹板气的,夹在自己亲娘和媳妇中间,遇上事还是要偏向亲娘。
谁让这天下讲究孝字?在孝面前,理往往是要靠后的。
也不知道将来青玉若是触怒了婆婆,晓陆会向着谁?他又会不会体谅青玉,会不会替她说一句好话。
村里的人说起青玉出嫁的事,石氏答的很豁达:“嫁了就嫁了呗,就在眼巴前,想看了抬脚就到了。又不是嫁的远。”
可等到锣鼓散尽,青玉坐着的轿子转过弯,再也看不见送嫁的人影了,石氏和沈四海两人站在门口。风吹起他们略微发白的华发,衣衫振振,看上去竟是如此的凄凉。
石氏掩了掩眼角。叹息着自嘲:“难怪都要生儿子呢。娶媳妇娶媳妇,那是添人进口的喜事,可嫁闺女就不一样了,是把闺女往外送呢。”
沈四海一个大男人,感情不外露,心里苦的跟黄连一样,也绝对不会跟石氏把心里话倒出来。甚至连附和都不愿意,只背着手进了院子。
帮忙的人已经散尽,院子里、屋里还都是杯盘狼藉。他背着手站着,脸上的神情一如风吹过的平坦草原。
青玉着着实实是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进了新房。等到宴请的宾客散去,听着门外有动静,琢磨着是晓陆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尘埃落定,算得上是圆满了吧?
人一松懈下来,她就泛上了困劲,早早的喝了交杯酒,掀了红盖头,还是早些歇着吧。
正这会。晓陆坐到了身边,他没急着掀盖头,反而是有些嗫嚅的道:“青玉,这,我不是做梦吧?”
青玉忍俊不禁,笑道:“傻瓜。是不是做梦,你咬咬你自己看疼不疼不就知道了?”
晓陆只是呆呆的笑,伸手抬起了青玉的手腕。终于可以近距离的看着青玉,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亲近,他是说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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