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猛烈摇头,好想大声告诉他,她一点都不介怀,她很期待,做梦都期待!但她还是竭力矜持住,颤抖着闭上了眼。
尽管对方温热的唇,只是轻轻擦过她的面颊,也许,根本就没有碰到她的面颊,她还是万分甘愿地闭上了眼。
自从她被寂月师傅带上山,起道号明枝,就一直规规矩矩的侍奉师傅,规规矩矩的做师姐帮师傅分忧,规规矩矩的修行,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会对一个人生出如此强烈的迷恋。也知道,如此强烈的情感,与向来修持的心境平和相悖,但她偏偏不能自已。
若要她压制对乾天的迷念,那修道,又有何意义!
四周,已经响起了师妹们的欢呼声,明枝却是充耳未闻,乾天的气息已经远了,她还是红着脸,呆呆站在那里。
不论红尘中人,还是修道中人,都少不了痴人。
明枝,便做了那个痴人。
“恭喜师姐,一尝所愿!”眼角微微往上挑的明苑,轻启朱唇道。寂月长老座下十来个女弟子当中,数她姿容最艳,不抹脂粉也艳。她笑得明媚欢快,一只手攀在明枝肩上,另一只手探出去,欲去捏揉适才乾天唇好似碰过的地方。
“别动!”明枝低吼一声,赶紧用手护住自己被乾天轻点过的面颊,瞧着被她吼声惊住的几个师妹,含羞嗔了她们一眼,便捂着脸跺了跺脚,红着脸欢喜地跑开了。
☆、第二十章 讨好
小初云手里捏着一束开着蓝色小花的青草,小跑进了乾天院里,青草还很有生气,根部犹粘着新鲜的泥土。
屋子里有水声,也就表明屋子里有人。
“老大在,在沐浴呢。”小妮子心中一喜,寄予重望地看了看手中蓝色小花,赶紧出掌拍响了屋门,欢快复声道:“老大,开门!老大,开门!”
门旋即从里面打开,乾天只着了一身白色里衣,披散着一头滴水的墨发,淡然走出门来。晶莹的水珠和着他平缓的脚步,从发稍悄然滚落,却是一丁点也没沾染到里上。
同立在屋檐下,小妮子笑着仰起头来看他,双手奉上了小手中开着蓝色小花的青草,殷勤道:“老大,送给你。”
乾天低头看她,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小妮子的来意,他已经知晓。不过,他却是没有伸手去接。
“老大不喜欢吗?”小妮子有些着急,踮起脚尖,将手中的花草捧得更高一些,“很漂亮很漂亮的花,初云特意采来送给老大的。老大不生初云的气了,好不好?”昨日,因她一句气话,老大就去亲了明枝,她深深觉得,她的老大受了委屈。
所以她得送上花儿,表达心中的歉意。
乾天依旧没有接过花,而是伸手将地上的小妮子抱进了怀里。
“老大不生初云气了!”小妮子欢喜得亲了乾天一下,又将手里的小花,放到自己唇边,开心的也亲了一下。
“我并未生你的气,只是上次,你确实做得不对。”乾天将她手里带着泥土的花草取过来,握在自己掌中。
“初云哪里做错了?”小妮子搂着乾天的脖子,急道,“初云最爱老大了,老大说,初云改,初云再也不要被关进小黑屋!”屋子黑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无依无靠被遗弃的感觉。那种感觉,她再也不要再经历一次。
“擅自离开几个师兄视线,这是第一处也是最严重的错处。”乾天的语调依旧平缓,却是带了七分严厉。
“初云再也不会了!”小妮子狠狠点头,赶紧出声保证。就是因为擅自离家出走,才被关进小黑屋,小妮子长了教训,自然不会再犯。“初云下次出去,会记得留下字条。”
“留下字条也不可以。”乾天肃色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小,山上深沟险涧,也有毒虫和坏人,只要离开八卦院,无论你去哪里,都得有几个师兄陪着才行。”
“啊?”小妮子垮下了小脸,“可是初云已经三岁了。”
“所以呢?”乾天反问。
“所以,遇着深沟,初云可以自己爬过去;遇到险涧,初云可以远远避开;有毒虫,初云可以吃解毒的丹药;有坏人,哼哼,初云可以把他打倒。”挥着小拳头,小妮子自信满满,“初云可厉害了!”小胖子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你现在能把我打倒吗?”乾天淡然道。
“……不能。”迟疑片刻,小妮子慢慢摇了头。
“有的坏人,会比我厉害。”乾天叹息一声,“你看那后山乱跑的野鸡野兔,遇到你八师兄,就无一幸免。”
“臭老八,就是坏人,大坏人!”小妮子忿声道。
“那你八师兄,是为谁才当的坏人?”乾天微扬唇角。
“……”好像就是她自己。心虚的小妮子,声音即刻低了下去,眼珠一转,赶紧变换话题,道,“那第二处错误呢?”
“第二处,”乾天顿了顿,“便是,你不该将明枝牵扯进来。”
“明枝?”小妮子一头雾水,“明枝同初云一样,很爱老大呀!老大你亲亲她,她不是很开心吗?”
“爱?”乾天轻叹,“爱也分很多种。明枝的爱,罢了,暂且称之为爱吧,她的爱,与初云你对我的爱,就不相同。”
“初云爱老大,老大爱初云,明枝爱老大,老大就不能爱明枝么?”小妮子困惑的拧起了眉头。
☆、第二十一章 讨药
“雁一生只寻一个伴侣,至死不渝,”乾天望向天边残霞,接着道,“若能寻得,乃我之幸;不能寻得,也无甚遗憾。明枝虽好,但她不是我要寻的那只,至少现在不是。初云可明白?”
“初云不明白!”小妮子左右摇着头,字姿清晰的道,“虽然明枝不是老大要寻的那只,但老大是明枝要寻的那只啊。明枝那么爱老大,老大也爱明枝就好了,老大不爱明枝,明枝会很心痛,很心痛,就像你们不要初云那么心痛。”
“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不是你爱我,我就能爱你那么简单。心不动,莫可奈何。”乾天扬手,将手中带泥的花草掷到近旁的药园中,用修长的手指轻掸着小妮子身上的尘土,又道,“有关明枝与我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你再莫伸手搅合,给了明枝希望与暗示,却不给明枝结果,那会让明枝更为心痛。”
“可明枝那么爱老大……”小妮子有些不死心,但又不愿意委屈乾天接受她的心思,许多要劝说的话到嘴边也就吞了回去,只是两只小胳膊圈紧了乾天的脖颈,睁大眼睛十分认真的道,“初云也希望多一个人爱老大。”
“老大知道。”乾天会心一笑,“但明枝对我,很大一部分是一种迷恋,与山上诸多师姐师妹一般,只不过明枝她只身冲在前,倒是让许多师姐师妹不好再明里表态。就像山上许多师兄师弟,争相对明苑示好一般。”
抱着小妮子转身步入房里,褪去她的鞋袜,将小人儿放在了床榻之上,乾天取了一张干净白绢,替自己擦拭湿发。
“老大,我来!”小妮子自告奋勇,蹦跳着去夺乾天手上的白绢,“我来帮老大擦头发。”
乾天低头看她,看了她片刻,终是浅笑着将手上白绢递了过去。
小妮子双手接过,拉了乾天在塌上坐下,乐呵呵站在他背后,替他擦拭起长发来。
随意一坐,便也有松竹之姿,乾天被水浸湿的墨发,如一匹上好的绸缎般披在身后,长及了腰间,似乎比小妮子的身量还高一些。
“老大最好看了!”由衷的赞美,脱口而出。缘于对手上擦头发的事太过认真专注,小妮子的唇始终微微张着,还露出一点点白白的小牙。
“哪里好看?”乾天笑问。
“哪里都好看!”小妮子专心致志擦拭着墨发,诚诚恳恳作答。“老大最好看!”
“有我好看?”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小妮子抬头去望时,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移到了房门口,却是没有抬腿迈进来。看来人一眼,小妮子复又低下头,替乾天擦拭起头发来。
“我院子里拔的药草呢,拿来。”那声音的主人,气急败坏地朝小妮子伸出了手。要是声音的主人脸上留有胡子的话,那表情,就真真可以形容为吹胡子瞪眼了。“这回,你是把药草拿去喂鱼了,还是拿去煮粥了?”
“老八,勿闹,等大师姐忙完。”小妮子淡定擦着乾天的头发,擦到发稍不再滴水的时候,小妮子捏着白布,搂着乾天的腰,坐到乾天腿上,对着房门口的老八兑泽甜甜笑道,“这次不是喂鱼,也不是煮粥,而是……”一记响亮的吻,印在了乾天面颊上,吻后,又接着道,“而是送给老大了。”
“臭妮子,你借花献佛,也不要每回拿我开刀啊!我好几年才得那么一株药草!老大,你快告诉我,药草在哪里?”兑泽自认倒霉,慌忙发问。小妮子不识货暴殄天物,老大却不至于那么糊涂。“臭妮子,回头打你小屁股。”
“老大,你看,老八又欺负我。”小妮子坐在乾天怀中,笑呵呵的道。有老大在,她才不怕臭老八。“要药草,可以啊,叫我一声大师姐,我就告诉你药草在哪里?”老八很笨嘛,那药草远在天边,近在他身后一点点,他都没有看到,唉,真是可怜,真是做小师弟的命呐。
☆、第二十二章 解相思?
小妮子八个师兄当中,数老四巽风为人最是随性洒脱,好酒,也是酿酒的行家,山上之人凡来巽风院讨酒喝的,从未有人空手而归。
当然,孩童是不包括在内的。
一身紫袍的柏玄,背着手立在了巽风跟前,抬眼望着巽风,也不说话。柏玄的一双眼,黑而亮,极其有神,也很是好看,虽然因为多肉的两颊,而显得双眼略小。
那双聪慧而又深沉的眼,就那么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巽风。
巽风感觉背脊有些发凉,但他手里的酒,明明有暖身的功效。
“柏师弟,要酒?”巽风手里拿着一只装满酒的酒葫芦,撩袍坐于石阶前发问。
柏玄点点头,出人意料的开了口,虽然一张胖嘟嘟的小脸仍旧绷得紧紧的:“听说,酒解相思?”五岁孩童,问得极其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消遣对方的意思。
“解相思?!”
巽风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好在他定力够,并未在一个五岁孩童面前失态。当然,只要看到柏玄那双眼睛,谁也不会将他只当成五岁孩童看待。这孩子心思缜密深沉,丝毫不输于弱冠之人,但终究只有五岁,再如何聪慧,也只是个孩童而已。
否则,这聪慧似妖的孩童,又何需一本正经询问他人:酒是否解相思?
“何谓相思?”巽风仰头喝下一口酒,笑着发问。
“想念一个人,便是相思。”柏玄背着双手作答。
“哦?”巽风来了兴致,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背倚在身后的栏杆上,在晨风中舒展着身躯,“说来听听,你想念的是谁?”
“这你不必知道。”柏玄背着手走近,神色不变道,“给我一壶酒。”
“然后呢?”巽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胸口都在震动。风吹起他的发丝,只听他一边喝着香醇的酒,一边道,“柏玄师弟,你该不会以为,喝了我的酒,就能解你的相思愁吧!难道你未曾听过,借酒浇愁愁更愁。解相思,酒是不行的。”
柏玄的脸色变了变,锁眉沉声问道:“那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