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二部 雷滚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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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 第二部 雷滚九州-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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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他着一件浅灰锦袍,下摆滚一圈紫微微的雪貂毛,袖口却在锦带上掐了描云金丝,行走之间,雍容华贵。 

      文晟见了他,喜出望外,〃八哥,难为你了,竟然亲自带人来。〃 

      赵紫心中一凛,脸上带笑,手指却不自觉的纠紧衣摆。这个人,九成九跟这次行刺有牵连,此时他到这里来是存了什么心思,莫非终究逃不过? 

      第十六章 

      八王一把揽过文晟,像一时之间寻不出什么话说,只是把手压到文晟肩上,凝目而视,良久才轻轻的道:〃你也实在任性。人已经到了山上,怎么连话也不说一句就拍马往回赶?即便落下什么东西,随便让哪个奴才去取也就是了。你二哥听说你出了事,急得跟什么似的,非要亲自上山来寻你,若不是我拦着,真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拍拍文晟的肩上的泥,温温笑道:〃你也吃足苦头了,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赶紧着,出去了好好梳洗一番,父皇这次是真的着恼了,你得想好一套说辞。〃 


      滚落悬崖九死一生,被人追杀千里脱逃,一路过来即使再艰难险恶,文晟也觉得没有什么,却在听到八王这一番轻责之中带着关切温存的话后,深深压在心底的害怕委屈一股脑儿泛了上来,眼眶不知怎么干干涩涩,声音沉沉的,〃八哥教训得极是,千错万错都是我自个儿太任性,让父皇和哥哥们担心了。〃 


      〃你知道这么说,我心里也安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骑我的马先回去,父皇最担心你,吩咐说若找着了,就尽快把你送回行宫。这么一场大难,兴许有些伤处隐在内里肉眼瞧不出来。你到底是天家骨肉,身份不比寻常,太医院的几个医正已经在行宫里候着了〃,用手指指几个侍卫,〃你们护着王爷回去,这一路还不太平,遇到松石急流就避着走,慢一些儿不要近,首要的是稳妥。你们可听仔细了,王爷少一根头发丝儿,本王就摘了你们的脑袋〃,听到侍卫应得山响,才转头对文晟道:〃赵大人身上带了伤,自然不能跟你一样纵马疾驰,我另外备了软椅,舒服又轻便,走动起来也震不到伤处。〃 


      〃八哥让我先走,那我可不答应〃,文晟一笑,〃赵紫是为我受的伤,父子平日就教导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八哥虽然是为我好,但万万没有扔下救命恩人自己独自先走的道理。横竖也耗不了多少时间。我们一道回去,就算父皇发起脾气,也有八哥替我挡着。〃 


      八王眼中精光一闪,低低一笑,〃你就懂得拿父子的话来压我。也罢,你既不愿,我也不勉强你,只是父皇怪罪下来,你也别拿我当挡箭牌。〃 

      在八王和文晟说话的这么一会子功夫,赵紫心中已经转过千百种念头,身子倚在树上,头微微侧着,神情柔和,像是乍然间见到救兵,心中无比欢喜。只是长睫轻颤,一双凤目流光潋滟,似开春河面上浮着的丝丝薄冰,涓涓绵绵,却是冷入骨髓。 


      一一扫过跪了一地的侍卫,锦花斑杂的服饰之中,清一色的在腰间用黑金丝结了绦子,末端坠了一块巴掌样大的腰牌,正面凹凸不平的雕了麒麟,中央一行小篆直竖而下,〃吟龙殿前侍卫〃,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紫微微的光,可见是半点不假的。 

      赵紫稍稍放心,正疑惑他怎会这么好心亲自带了侍卫来寻,但转念一想,是了,这边闹得这么厉害,皇上怎么会得不到讯息。漫山遍野都是朝廷的人,若是还派杀手追杀自己,那就是莽夫了。 


      想到这里赵紫也不得不佩服八王,这人,心高气傲到这步境地,难道他就这么笃定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抿唇儿一笑,这样的人,若不是大智大勇,便是愚昧昏聩了。 
      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到赵紫膝上,手指轻轻一拈,悄没声息的揉烂了。见八王和文晟联袂过来,唇角一勾,苍白的脸上漾出一朵笑花,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文晟一把扶住,耳边听他低低怒道:〃你这是干什么,腿上还伤着,〃 


      赵紫勉强向八王躬了躬身,正色道:〃这是礼数。赵紫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保护王爷周全已是大罪,还劳动成王爷亲自带人来寻,若还不知道礼数进退,赵紫岂不是连猪狗也不如了?〃 


      八王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赵紫,往事只觉得他斯文俊美,长袖善舞。吏部虽然屡报卓迹,皇上也亲自下旨嘉奖,心中却十二分的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父皇又犯了浑病,百官逢迎上意罢了。这么个稚弱的公子哥儿能成得了什么气候。现今见他,虽然衣衫上带着泥土血迹,狼狈不堪,却不见丝毫颓唐惊慌,淡淡一笑,带着一种从容淡定的气度,莫说一介文臣,便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也未必能够这样。心中一凛,自己终究小瞧了他。 


      虽将他视作生平难遇的对手,脸上却不露出半分敌意,上前一步,亲自扶住赵紫,温温笑道:〃赵大人太过谦逊了。若不是你,我这个弟弟还不定怎么样呢!别再说什么谢罪的话,这里不是龙吟殿,咱们也不用拿官面上的话来奏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救了我这个傻弟弟,我也拿你当救命恩人看。你不用谦逊,这是该当的,纵是放到父皇跟前,父皇也是和我一般的欢喜〃,一边转头吩咐,〃你们这些没眼色的奴才,还不把那架软竹编的躺椅抬过来,赵大人腿上有伤,不能久站。〃 

      两个侍卫立即抬了张软椅过来,刚伸手要搀赵紫,早被文晟拦腰抱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把赵紫放到椅上,见旁边还有一个喜鹊登枝的小迎枕,便拿过来松松的垫在赵紫腰上,笑道:〃这竹椅上加了布盖,透风又遮阳的,我就跟在旁边,你略睡一会儿就到了。〃 

      碍着八王,赵紫自然不能说出什么亲密的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既然王爷这么说,赵紫就放肆了。〃勾唇一笑,眸光柔得像水一仰,在文晟脸上一扫,若一眼而过也就罢了,偏偏还在文晟微启的唇上停留几分,温温的笑意中添了几许狡黠的媚意。 


      文晟脸上一红,不由想到数月之前,自己是如何与眼前这人耳鬓厮磨,如何与这人颠鸾倒凤。红纱帐下,那人如丝般柔滑细腻的肌肤摩挲着自己,暧昧的水泽之声。。。。。。 


      想到那酥骨软的销魂处,脸上更是仿若火烧。正想得出神,手上忽然一动,原来竹椅已经被人抬了起来。暗恼又是赵紫使坏。怨怨的瞪了过去,却见他安安稳稳的躺在椅上,乌丝垂肩,长睫颤颤,失血而略显苍白的唇边兀自噙着一抹笑意,一派的温和纯善,哪里有半点妖媚惑人的模样? 


      文晟呆了一呆,用力揉揉眼睛,嘴角一撇,快步跟了上去。 
      八王虽然看不到他们的动作神情,但他是何等伶俐机敏的人,眼眸一转,已是明白。 

      负手而立,看着文晟赵紫渐去渐远,薄唇勾笑,冷若寒冰。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羊肠小道上,上个人三种心思,和着叮咚水声,迤逦而去。 



      第十七章 


      翊庙建在半山腰,通体木石结构,因地势而建,时而从山上引下一道激流,时而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座飞来峰,偌大宫殿群中透着一股清新古朴的山野之气,却又不刻意造作,树丛阴巷,亭台水榭中隐现潢潢大气。 


      因晚上不见朝官,皇帝换了一身月白长衫,腰间只用一根明黄锦带松松的系了,锦带末端勾出丝丝缨络,随着起行步止轻轻拖过光可鉴人的云纹水磨大理石地。刚走到露台前,早有太监将挡风的落地薄纱门拉开。 


      眼前顿时一亮,左边一道小瀑布飞泻而下,打在下边的芷江中,虽不似万马奔腾,却也不是小桥流水,真似骤雨击棚珠洒玉盘,比之什么娇啼鼓乐更胜上十分。白茫茫的水气从击接处蒸腾而上,袅袅渺渺,皇帝只觉天上的云烟都落了下来,风中带了水气,凉凉的扑在脸上,衣衫润润的。焦虑浮躁,机心算计,全都被这片水气涤荡而去了。 


      〃少卿,你看那是谁?〃随意用手往下一指,口唇带笑,柔和的看着侍中立在身后的温文男子。 

      顺着皇帝的手指看去,只见一众太监拥着一个蓝衫少年正急步踏过芷江的浮石。 

      这时已是傍晚,太阳只露出半张脸,洒下的光红彤彤的,为满江荡漾的碧水蒙上一层血色。不知为何,少卿竟有一种少年在血海中浮沉的错觉,心中一惊,再仔细看时,少年已踏上白玉阶,眼看就要进来了。 


      〃朕早就说晟儿是有福之人,这么点子小灾算得了什么,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回来的,偏你不信,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少卿见皇帝看他,忙忙收拾心思,低头道:〃皇上圣烛明照,少卿一点微末萤光怎么能和皇上比。晟儿生在天家,一出生便有龙神庇佑,贵气福气还少得了么?只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心性未定暴躁易怒,这次又这么任性妄为累得皇上派人四处寻找,如果不小惩一番,那以后有这个先例比着,臣下怎么办事?再说了,晟儿是皇子,如此这般行事,也不是国家祥瑞。〃 


      〃你太谨慎了〃,皇帝低低一笑,拉了少卿的手硬要他站在自己身旁,〃朕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就比出这么一大堆道理来。你怕朕会严惩晟儿,所以才抢先替他领了罚,好消朕的气,是么?〃 


      轻轻的一声〃是么〃压得少卿抬不起头来。自己虽然存了私心想为文晟开脱,但却并不万全如此,只是无论怎么辩驳,在皇帝眼里都落了个欺蒙君心的名声。心中恻然,怎么一到这远离尘嚣的山野之地便忘了君臣分际?皇帝即使与自己再亲厚,到底也是皇帝,身系天下苍生万民福泽。 


      心里明明白白,身为帝王的文烨早已不是当初与自己对酒欢歌的文烨,他的心中,除了柔情,更多的是对江山,对权势的眷恋,有些人天生该吟风弄月,有些人天生该运筹帷幄,杀伐决断。。。。。。 


      微微一笑,想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眼前俊美的男子是如何将一柄寒澄澄的翎孚刺进德王的胸膛。那是为了天下苍生,那人面无表情的对自己这么说着。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午夜梦回,总看见翎孚上鲜红鲜红的血狰狞的蜿蜒而下,滴在德王睁得大大的眼上。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杀了德王,死的便是自己。 

      残酷的权力之争,就好比一道激流,虽然满心不愿,但人怎能与天斗,只有不断的挥起手中的剑,将一个个敌人斩杀殆尽。这些年,自己用手中这柄青螭杀过多少人,他的兄弟,他的叔伯。。。。。。 


      刺鼻血腥中,他在自己耳边反反复复的说,他们是叛贼,他们罪有应得。初初自己也是信了,但看着这个披上皇袍志得意满的男人,心中的疑惑不安像清水里渐渐晕开的浓墨,再也抑制不住。叛贼,真的是这样么?或许,真相谁都明白,只是谁也不愿同开那层薄薄的纱。 


      高墙圈禁之下,原来娇生惯养的一众龙子凤孙,如今不过是一群无人问津的疯子。 

      有一件事皇上是不知道的,它一辈子都藏在心里,烂在肚子里。 

      想起那日,心便冰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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