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 第二部 雷滚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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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 第二部 雷滚九州-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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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晟抬头去看,只是隔得远了,看不清那人长着什么模样,那身白衣却在一片黑暗中扎眼得紧。 
      那人必是清高孤傲的。 
      文晟看了一眼那团团环绕着自己的众多家丁,也不怕,抬脚便走。 
      入了大厅,那人将手一摆,止了众位武丁,〃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那些人也不多加纠缠,应一声〃诺〃便退下了,只是也不退远,分散着站在楼阁下边,虽然站得散乱,却是依照诸葛亮遗法布置的方位站立的,攻守最是厉害。 
      这人若不是大愚之人,便是大智之人了。正这么想着,忽然发觉手里握的手掌竟冷得像冰一样。心中怜惜,怎么忘记了眼前站立的人是偌擎昔日的主子,他必定是怕极了的。不由用力反握了他一下,低声道:〃莫怕,他伤不了你。〃又转头对那人道:〃你就是张穹椋?那好得很,我正要见你。〃 

      张穹椋似乎没有发觉偌擎就站在文晟身边,看也不看他,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文晟。听见文晟说话无理,也不生气,微微笑道:〃我就是张穹椋。你这般少年英雄,我喜欢都来不及,你既要见我,哪里有不答应的?只要好好儿的递上拜帖便是了,也用不着半夜爬墙钻窗户的。〃 

      文晟俊脸倏地一红,幸好他原不白皙,又隐在黑暗中,倒看不真切。他也不理会张穹椋,拉了偌擎大大方方在当中一张桌子坐下了。 
      众人正吃得热闹,不防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虽然都是名流豪商,到底没有经历过这些刀头舔血的事,有些胆小儿的早就趁乱跑了。这些强撑着留下来的都是与张穹椋交往密切的,张穹椋既不发话,他们也不敢先走了。只是现在看这莫名少年大喇喇的居中坐了,张穹椋也若无其事的与他面对面坐着,众人惊惶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却无论如何已没了当初热闹喜庆的气氛。 

      文晟眼光在众人身上一转,大小道:〃扰了你的寿筵,可过意不去了。〃懒懒侧一侧身子,脸上笑容未变,眼光却像刀子一般射向张穹椋,〃我要带走这个人。〃 
      张穹椋是见过胆大之人的,他手下也多有不怕死的搏命之士,只是再胆大的人眼中也难免流出惊惧。这少年却不一样,他在楼上看得分明,从被围住开始,那少年的举止神态便没有一丝慌乱。便是进了这被密密包围住的大厅,跟自己说话时,也是这么自然,似乎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微微一笑,看向脸色惨白的李偌擎,〃你要带走他么?他既然是你的朋友,他要走要留与我有何干系,你又何必来问我?〃 
      文晟掩在袖下的手牢牢握紧偌擎,冷笑道:〃我不耐烦同人啰嗦,你既容纳不想明说,索性我便替你说了。偌擎原本是你府中的师爷,你现今不想认承他的身份,是不是想着只要我们一踏出这里,你便下令将我们乱箭射死了?你也不要驳,方才你虽说得大方,说是请我喝酒,但我这双眼睛可没有瞎,若真是一心与我接纳,那楼阁外的这些奴才列这阵势是做什么的,罩在树上的铁网为什么没有撤掉?〃顿了顿,伸指在白瓷酒杯上轻轻一弹,丁的一声脆响,在鸦雀不闻的大厅内格外清晰,〃你是生意人,做事自然只想到自己的利益。一杯酒,既能除掉两个眼中钉,又能博到好名声,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了。〃冷冷的眼光在周遭听得呆若木鸡的人脸上一转,慢慢地道:〃我差点儿忘了,身为主人除掉两个进府偷东西的小贼,这再平常不过,外人也都不会起疑。至于小贼身上短了什么东西,比如一本小册子,外人更不会关心了。张大人,你说是么?〃 

      张穹椋心中恼怒,但他是个深沉人,脸上也不带出来,微微笑道:〃真是孩子,说话连珠炮儿似的,也不怕吓坏了人。〃手一指偌擎,〃我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他身上确实藏了我府中的东西。我看公子也是心性高洁的人,总不愿和手脚不干净的人结交吧 
      !你劝他把东西交还给我,今日之事我再不追究,吃了这杯酒,你们便是我的朋友。日后若是碰到什么难事,能使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不是我说嘴,在这北四省里,还没有难得倒我的事儿。〃 

      这番话说得巧妙,既抬举了文晟,又饱含威胁,软中带硬,刚中带柔。换了别人只怕一口就答应了。偌擎心中惴惴,张穹椋如此小心谨慎的人,又喜欢接纳人才,像文晟这样儿的正对了他的脾胃,且不说他杀不杀文晟,只要自己一将册子交了出来,立时就要死的。 

      想到这里,不由摸了摸胸口那处鼓凸。他才一动,文晟的手便将他握得更紧了,干燥的肌肤像火一般热。不知为什么,只要被他那样握着,即使被张穹椋狠狠盯着也一点儿也不怕了。 

      张穹椋看得分明,见偌擎脸上一忽儿惊惧,一忽儿微笑,到后来竟是无所畏惧了,心中怒火更甚,杀心顿起。 
      文晟唇角一勾,〃你当我是傻子么?把这么要紧的东西交了出来,我们哪里还有命在。〃顿了顿,〃你方才用富贵劝我,现今我也要劝你。你聚敛的银子虽多,却都是百姓的膏血,是毁了朝廷的基石换来的。梁平之所以会盗贼四起,全然都是你逼迫的。扰乱四方安宁,已是重罪。若是俯首认了,我便只杀你一人。〃 

      这话与张穹椋说的锦绣之词岂止天渊之别?莫说没有许诺富贵,便是连性命也不能抱。偌擎越听越是心惊,天底下再没有这么劝诱别人的话了,只怕今日自己与这莽撞少年真要将性命送在这里。心中一阵凄凉,但抬头见到文晟笑得从容镇定,又升起一股豪气。死便死吧,不过痛上一痛,也没有怎的。文晟既不怕死,他为什么要怕。 

      张穹椋心中一凛,初时以为这少年不过是武艺高强,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是朝廷的人,他说只杀自己一个,旁人听这话不合情理之极,但他是熟知朝廷律法的,当今朝廷对掀祸起事之人最不容情,那是连九族妇孺都要诛杀的。这少年说只杀他一个,实在是大大恩典了。但这想法只一闪而过。张穹椋南北生意往来,见多了言而无信之人,其中又以官员最贪得无厌,要他将全族人的性命交付这个刚刚相见的少年,是万万不能的。更何况凭他的财力人力,又在布置得如此森严的地方,只要杀了这个少年,他便有法子将这场天大的祸事遮掩过去。 

      他杀心浓重,脸上纵使掩饰得好,眼中难免还是带了出来。 
      文晟看得明白,微微一笑,右手一按桌面,居然将整张桌子掀了起来,耳边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是一条柔软的物事击上了桌子。 
      文晟用力一拉呆愣的偌擎,同时右脚一踢那桌子,他那一踢用了暗劲,那桌子旋转着飞了起来,撞上了红衣丽人。文晟看也不看她,松开偌擎,使出小巧擒拿,一手扣住张穹椋腰间穴道,一手捏住他喉咙。 

      那张穹椋虽然手下死士众多,他却是没有学过武功的,其余人离得又远,他更没有料到文晟顷刻之间发难。 
      几下起落电光火石,张穹椋已被文晟制住。 
      那些宾客都呆住了,初时看着两人唇枪舌剑,虽然言辞锋利,却都好端端坐着说话儿,以为事情便这么了结了,谁也没有想到两人说动手便动手,反目竟在顷刻之间。哥哥木雕泥塑般看着他们争斗,不知谁发了一声喊,静悄悄的大厅登时像被沸水泼了一般,人人争相往外走。 

      文晟也没想到这么轻易便得手了,但他也见机得快,见众人乱了。提气喝道:〃谁敢动一动,我便杀了他。〃 
      众人都认定了他是强人,怕他杀了自己,倒真的不敢动了。 
      张穹椋被文晟拿住穴道,只觉浑身酥软,使不上力道。但他也不惊惶,微微笑道:〃你虽然拿住了我,他们也不会忌惮什么。玲珑儿,还不替我诛了他们?〃 
      那红衣丽人长鞭一振,登时从地上纵了起来,兜头向文晟砸去。文晟虽然不擅使长鞭,但平日与赵紫相处,见他使得多了,又得他细细讲解。赵紫鞭法岂止强过这女子数倍?因此那女子长鞭使起来虽然风声虎虎,气势非常,但在文晟看来也稀松平常得紧。身子微微一侧,反将不能动弹的张穹椋送到了鞭底。 

      玲珑儿那一鞭使足了力道,非要致文晟于死地。不知怎么眼前一花,待得看清递招的竟是自家主子,要变招已然来不及,硬生生将长鞭抽了回来,回转之间正正打在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差点儿呕出一口黑血。 

      文晟眯了眼笑:〃你说那些人动起手来不会忌惮你,兴许不错,但你却想不到女人的心肠最是柔软,也最是难测。〃 
      张穹椋深深看了眼委顿于地的女子。他的后院收了许多美貌女子,玲珑儿的容貌并不是最美的,只因习过武艺,性子也不像其余女子那般痴缠才留在了身边。但只有此时,张穹椋才认认真真的看清了她,一身红衣鲜艳耀眼,但那双眸子却比红衣还要夺目。她似乎看不到周遭的人,也似乎看不到挟持着张穹椋的文晟,她的眼里只看得到张穹椋。那么专注,那么纯粹,似乎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只是这一眼,却够让张穹椋记住一辈子了。 
      叹息一声,柔声道:〃玲珑儿,你自己去吧,把情形全都告诉主子。〃 
      玲珑儿深深看张穹椋一眼,也不留恋,飞鹰一般破了窗户,没入浓浓黑夜中。 
      他若是死了,她也不会活着吧!那一眼情意缠绵,张穹椋痴痴品着那份柔软,既苦涩又甜蜜。痴儿,又何苦如此。 
      柔情只在一瞬,张穹椋收拾心情,正想命周遭的武丁动手,却听文晟朗声道:〃你有帮手,难道我就没有了?〃 
      一句话不但将张穹椋镇住,也让偌擎听得呆了。只见下头那些宾客一阵骚动,十余人纷纷撕了外衣,露出里头的淡蓝短褂,腰插双刃,居然是衙役假扮的。其中一人见了文晟眼色,一手圈在嘴边作个半圆,打一个呼啸。啸声未落,外头砰的一声巨响,好大一朵火花在空中炸了开来,银色的火焰映得漆黑的夜空雪亮雪亮。 

      偌擎又惊又喜,听到外头金铁交鸣,呼喝砍杀之声不断,似乎又有一拨人马杀了出来,看看文晟,仍是一脸淡然,只是唇角微勾,黑幽幽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心中了然,又不得不佩服文晟,居然不知不觉便将人马安插了进来,不但瞒过了张穹椋,连自己也瞒过了。想到文晟还是不信自己,喜悦之中不禁也添了一抹黯然。 

      这时陆焕领着侍卫冲了进来,他穿着官服,右手执着长剑,殷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剑身滴到地上。见了文晟便咧开一口白牙,〃你还抓着那人做什么,趁早儿拿根绳子缚了。外头那些奴才虽多,却是不经打的,也亏得你特特儿从附近军营里借了兵来,依我看竟是全用不着的。〃 

      〃只当给他们练练把式罢了。〃文晟笑得嗜血,话却是对张穹椋说的,〃你得意得太早,须知不到最后一刻,是分不出胜负的。到了这步田地,你还不愿说么?你家主子是什么人,竟这么大胆放肆的。〃 

      张穹椋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想了什么,一反方才矜持,高声道:〃你敢杀我?我母亲是太子乳母,你有几个胆子敢拂了太子的面子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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