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紫纵马夜行,那是奉了皇上的令,只不知王爷也是奉了皇上的令么?若不是,那是为了什么?〃
文晟只是咬着唇不作声,瞪了赵紫一眼,〃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你既是奉了父皇的令,那便过去吧!〃一面吩咐车夫让马车靠在路边。
赵紫见文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被气得水气莹然,明明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怎么竟这么痛快就松了口?
心中疑虑渐生,眼光在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车厢上一转,脆声道:〃王爷急什么,王爷品级比赵紫高上几级,又是天潢贵胄,按理说该当是赵紫让王爷才对,怎么王爷竟做出有失身分的事?〃
话里的意思文晟听得明白,只是柯昊便在车里坐着,他又拿什么去驳,只得一迭声的吩咐车夫拉车。
赵紫却一横身挡在马车面前,笑吟吟的道:〃王爷天潢贵胄,心性高洁如云,该不会当真做出难以启齿的事吧?〃
两人的对话柯昊在车里听得明明白白,先前还觉得赵紫在逗文晟,虽然有些奇怪,倒还没有出什么大事。现今听赵紫瓷词锋越来越犀利,再也坐不住,掀了帘子,轻轻的道:〃这都是柯昊的过错,请公子不要再逼王爷了。〃
赵紫万万没有想到竟真的从车里钻出个人来,听他自称柯昊,又是这样一个娇怯怯美人,心中早已雪亮明白。
广袖一拂,凤眸一弯,笑得越发艳丽,柔声道:〃嗯,原来你就是柯昊,难为王爷日思夜想了。〃
第五章 (下)
文晟原以为赵紫见到柯昊,定会字字如箭,指不定怎么得意了。却没料到赵紫竟然满脸柔和,且不说见不着一丝一毫的讥讽取笑,还显得温和万分。
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心里清楚,赵紫这人,面上愈是言笑晏晏,暗地里愈是狠辣。一个是娇怯怯的温室芝兰,一个是铁铮铮的傲雪寒梅,孰强孰弱,那自是不消说的了。
脚步一错,似有心似无意,将柯昊挡在身后,梗着脖子道:〃你猜得不错,我这车里确是藏了人,现今你也见到了他。说我没有体统也好,说我失了身份也好,反正我是荒唐王爷,也不指望那点子名声。今天我把话搁这儿了,你抓住我的话柄,爱对谁说便对谁说,别承望用这个来挟制我,横竖我便是个破罐子,摔得再烂也还是个破罐子,怕个球。〃
赵紫看得清清楚楚,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脸上神色倒越发平和,柔声道:〃王爷是为了什么事发这么大脾气,赵紫可一点儿也不明白。想来王爷对赵紫有些误会。但即便要定赵紫的罪也要容赵紫分辩清楚不是?〃顿一顿,〃夜深人静,若不是皇上要召赵紫进宫,赵紫又怎么会在路上遇见王爷。听王爷话里的意思,竟像赵紫蓄意监视王爷,寻了王爷的短处要挟王爷了。王爷是天潢贵胄,说句不中听的话,即使犯了大罪还是我大燕国的皇子,金尊玉贵的,赵紫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又不是和王爷有什么深仇大恨,犯得着拿自己的脑袋去和石头碰么。说得更近一些,赵紫还是从王爷府上放出来的奴才,报恩还来不及,哪里会要挟王爷。赵紫虽然愚笨,倒也不是这么不知进退。
赵紫在路上见到王爷孤孤单单的没人护持,若是不言不语的过去了,赵紫岂不是成了睁眼瞎子。哪怕心中还念着过去的一点情意便该下来给主子请安,问候一声。主子深夜纵马在大街上奔驰,身边又一个护卫的人也没有,莫说赵紫,换作任何一个人见着了心中也难免生出什么想法。王爷说赵紫猜疑车中有人,这话不错。赵紫确是疑虑车中有人,只不是像王爷说的什么寻了话柄来要挟王爷,实实是心中担心。京城虽然是天子脚下,到底不是十分太平,王爷武艺虽然高强,但江湖中那些鬼蜮伎俩难道都见识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老话总不会错。
至于说了那许多不中听的话,也全是一心以为有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歹人挟持了王爷,赵紫一心要逼得那人出来,却不想王爷就这么恼了。赵紫这片心,还望王爷能体谅一二。〃
文晟觉得有些不对,但赵紫又情真意切,句句在理,只是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又上了赵紫的套儿,却又实在找不出哪里不对。眼见赵紫双膝一弯,便要下跪认错,连忙纵身跳下马车,双手扶住赵紫,急急道:〃我只是一时气话,又没说要怪你,你又何必。。。。。。又何必。。。。。。〃
其实赵紫哪里会真的下跪认错,早就料到文晟会下来扶他。
顺势让文晟扶了慢慢起身,脸微微一侧,眼波流转,七分自怜三分嗔怪,轻轻的道:〃好教王爷知道,赵紫无论做什么,终归是为王爷好的。请王爷听我一句劝,烟花虽好,却一瞬即逝。王爷身处宫廷,更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今天若不是被赵紫遇上,而是换了旁人,那又会怎样?〃
文晟见惯了赵紫精明强干的模样,现今突然见他放低身段,温言示弱,便像一株沾了露水的芍药花。虽不像柯昊弱柳迎风般柔弱,但正是这坚强之中透出的柔弱,更让人心怜。
文晟扶着他,眼光与那宛转凤目一对,耳中听着款款细语,心中的怨,心中的恨,一时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许久没有这般相偎相依,文晟热热的体温一波波传到手上,血液仿若得到召唤般鼓动起来。赵紫情动,真想牢牢抱住文晟,心中更是恨极柯昊。
眼眸半垂,波光潋滟,言辞更是恳切,手掌轻轻覆上文晟的手,〃王爷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身边的人想一想。这位公子秀秀气气,我猜也不是歹人,但王爷不是寻常百姓,把心思放在这位公子身上,值得么?再说了,现在这个时候,即便平地无事也要生出三尺浪来,更何况。。。。。。〃
话不需说得太透,文晟到底是在宫廷长大的孩子,赵紫的话字字珠玑,若说不对,那是自欺欺人。只是要他把毫无自保能力的柯昊孤零零的丢在男娼馆里,任他被人糟蹋,却是万万不能的。
左思右想,猛然见到赵紫的手竟与自己握在一起,莹白与蜜色交缠。脑中嗡的一声,脸庞飞红,竟想到赵紫与自己缠绵温存时的模样,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仍清清楚楚的记着赵紫的挑逗抚摸,温柔的,狂野的。。。。。。
像被烫到一样,一把挥开赵紫的手,蹬蹬蹬倒退几步,手扶在车门上。
柯昊见他神色异样,只不知他方才和赵紫说了什么话,又不好问,只能担心的看他。
文晟知道方才赵紫着实无辜,自己的举动真负了他一片好心,只是此时让他回过身去看赵紫一眼却是千难万难。
心跳如雷,连喘粗气,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倒是赵紫轻轻一笑,语气如常:〃王爷是累坏了。这位公子身子单薄,怎么忍心让他在夜风里吹着,着凉了可怎么是好。王爷舍得,我才舍不得〃,又对呆在一旁的车夫道:〃我现今虽不是王府的官家了,但什么才是做奴才的本分你心里可得明白着。不要等主子开口吩咐了才慢吞吞的去做。没眼色的奴才,没见王爷累成这样么,还不赶紧着给我安安生生的送王爷回府去。〃
赵紫虽然说话和和气气的,但那车夫自赵紫还是总管时便领教过他的手段了,见他发话,比遵圣旨还恭敬。气不敢喘一下便轻手轻脚的伺候文晟上车,落帘。伺候人的功夫真真做足了十二万分。
马车摇摇晃晃,文晟半掀车帘,远远的见赵紫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方才与赵紫说话的情景反反复复在头脑中出现,原本不知如何面对赵紫,但此时见赵紫洒脱放手,没有再追上来,心中反而落空空的,好似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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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紫上了马车,随手拿了旁边的折扇把玩。
忽然柳无絮在窗外道:〃公子,方才无絮见王爷放出狠话,实实替公子捏了一把冷汗,换了别人还不定吓成怎样呢!公子却能以退为进,从容应对。〃
赵紫冷笑,〃过钢易折。这本是极浅显的道理。王爷这人,越是和他顶撞他便越和你对着干,反而是温顺一些,服软一些儿他才听得进你说的话。那个柯昊,想来定是摸透了王爷的脾气禀性,又是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王爷更易上他的套儿。〃刷的一声将折扇展开,看着里面的飞鸟鱼虫,若有所思,〃无絮,你不用跟我去皇宫,左右也是干等着,不如赶紧追上王爷的车子,看着王爷是把柯昊送回府里还是去了哪里。把柯昊的底细查清楚,不仅是家族谱系,更重要的是他跟什么人接触过,是谁引荐他到王爷身边的,背后的主子是谁,这些都要给我查得清清楚楚,一丝儿也不能错。〃
柳无絮是从小跟赵紫玩在一处的,虽然赵紫并没有大发雷霆,但字字像嚼碎了再从齿缝里挤出来,言语中竟像这个柯昊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个文文弱弱的公子,又是第一次见面。。。。。。
慢慢斟酌着开口:〃公子,那些皇孙公子哪个不好新鲜玩意儿?许是看着这个柯昊长得文秀,带回府里图个好玩。这么大张旗鼓的,万一被别人发现,明白的当笑话儿听,不明白的还以为咱们有什么图谋。再说,若没有个缘故,这么大肆去搜,义父那里也不好交待。〃
缘故,这个缘故自然是不能说的,但理由却要说清楚。
手指一卷一卷的玩着折扇上的穗子,眼眸一转,声音清脆:〃你知道什么,我这么做正是为了义父。〃顿一顿,沉吟道:〃我离开郑王府之前,王爷便说在湖上识得一个叫柯昊的人,但后来一直找不着,才把这事渐渐放下了。今儿才从太子府回来,身边便带了这么个人,京城这么大,偏偏叫他遇上,还是在太子的府里,若说是巧合,芝麻粒儿从天上落到针眼里也没这么巧的。再往深处想一想,这个柯昊没有别人带着他进得了太子府?是太子亦或是什么人送给王爷的,他们安了什么心,眼下还看不出来,自然对咱们没有什么影响,但谁能料到这柯昊不是一着棋?日后给咱们一记痛击,谁又为咱们喊冤去?我赵紫赔上一条性命倒没有什么,只是辜负了义父一片真心。〃说着又是一叹。
柳无絮连连点头,悔道:〃公子想得透彻,无絮愚笨。只是见那柯昊文文弱弱,比女子还柔上几分,便以为。。。。。。,无絮立刻就去,马车走不快,想来还在路上。〃
赵紫冷哼,〃小慈是大慈之贼。越是看不出厉害的人才越是狠角色。你跟在他们后面,远远的跟着,不要让他们发现了〃,想一想又解下腰上挂的玉坠儿递给柳无絮,〃你悄悄的进郑王府,把这个交给小德子,只说前几次他给我办的事儿我很满意,让他往后多用点心思,我自会感激他。〃
柳无絮接过玉坠,触手生温,晶莹透亮,上好的蓝田美玉。不说给那小德子多少好处而说成感激,论收买人心的本事,还有谁比得过赵紫。虽然看透,却哪敢说破,答应一声,马鞭子一抽,绝尘而去。
赵紫随手摔开扇子,眼眸含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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