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云风的话。我去抱住他的后腰?她用手指压住嘴唇。然后呢?我抱着他的后腰然后怎么办?亲他的肩膀?亲他的胳膊?亲他的脖子?亲他的后脑勺?亲他的双手?不行!绝对不行!这么没头没脑的生扑过去太鲁莽了,雪飞即使不会被吓跑,也会在心里看不起她,以后她就更没脸见他了。怎么办?如果他弹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我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才行。她咬住嘴唇翻过身平躺着。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
雪飞开门进来坐到床边儿。雪儿?他轻轻叫了一声,她闭上眼睛。如果他弹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我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才行。他弹到《阿兰古斯之恋》时她还在疯狂的思考,没有一点儿头绪。这已经是第二十首曲子了。如果他弹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我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才行。她疯狂的思考,却没有一点儿头绪。整个晚上他弹奏了所有的曲子,好像是告别演出,从此要退出吉他圈儿。然而,他弹奏了所有的曲子,唯独没有弹《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雪儿?起来吃饭啦。雪飞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她满脸泪水。怎么了?他惊讶的问。她忽然坐起来扑到他的怀里。他没说话,紧紧的抱着她,轻轻摇着。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为什么?他弹奏了所有的曲子,唯独没有弹《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为什么?为什么?这还用问吗?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到他的肩头,冰凉冰凉的。
“小雪,云风,刚从香山回来?”云风和梦雪刚从吉普车上下来,雪飞拉着天骄从楼里走出来。
梦雪摘下墨镜递给云风,看看他们,“你们,好吗?”顿了一下又说,“忙吧?”天骄微笑着点点头。
“忙死了,今天特地过来给你们送粽子的,回去还得接着加班。”雪飞笑了,阳光灿烂,“噢,差点儿忘了,姥姥让我把这个给你们。”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条五彩线递给梦雪。
梦雪接了五彩线,“谢谢,姥姥姥爷都好吗?”
“嗯,真拿她没办法,非说这东西能避邪。”雪飞晃了晃手腕,梦雪这才看见他和天骄手腕上都戴着五彩线。“你们戴上吧,姥姥说让我监督你俩戴好。”
梦雪点点头,拿出一条五彩线戴到云风的左手腕上,云风拿起另一条五彩线戴到梦雪的右手腕上。雪飞和天骄站在一旁看着。“行了,小雪,粽子和五香豆腐干要是不够再去姥姥家拿啊,我们走了。”雪飞走过云风停住,回身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甭瞎琢磨了,老实呆着。Bye!”说完就拉着天骄走了。云风沉默不语,拉着梦雪上了楼。
如果他弹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我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才行。不知雪飞弹了多少首曲子了,她闭上眼睛疯狂地思考,却没有一点儿头绪。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狂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竟然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五点多了,天蒙蒙亮。雪飞侧躺在她身旁静静地睡着,右手紧紧握着她的右手。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
她慢慢抽回手,匆忙换回T恤牛仔开车回到家。她轻轻地打开家门,云风侧身躺在左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睡着,双手交叉在胸前。她匆忙拿了被子给他盖上坐到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云风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她,他眼神忧郁,脸色阴沉。她慌忙解释:对不起,我…。。我不知怎么就…… 雪飞打过电话了。云风说完站起来走了。她呆坐在那里,门关上了,那天早上云风十年来第一次没去晨跑。
梦雪拎着三个点心盒子和雪飞推开家门时,云风正从书库出来,怀里抱着一大摞书。他看看梦雪没说话,把书放到书桌上,一本一本的往一个大书包里装。小雪姐,小飞哥,你们才回来了?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吟吟的走过来。你们这是要干吗?雪飞看着地板上纯子的两个大箱子问。噢,等下送我们一趟,我们要去香山饭店住几天。云风低着头往包里装着书说。啊?那避暑山庄不去啦?还有美术馆王府井大栅栏什刹海。梦雪抱起点心盒子看着云风。嗯。云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眼睛有些红肿。都不去了。他面无表情的说。然后拉上书包拉链挎到肩上看看雪飞,走吧?帮忙拎一个箱子。雪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弯腰拎起箱子,四个人下了楼。
一路沉默,穿过黑洞洞的夜,吉普车嘎吱一声停在香山饭店门前。谢谢!你们回去吧。云风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搂着纯子走进大堂。大门徐徐关上。雪飞打开车门,走过去使劲搂了一下梦雪的肩膀,上车吧。梦雪抱着点心盒子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雪飞弯腰把她抱上了车。吉普车呼啸着开到了梦雪家楼下刹住。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快上去吧,早点儿睡。梦雪点点头,转身刚要上楼,回身将点心盒子递出去,你家里没什么吃的,绿豆糕你拿去吃吧?不用。雪飞推回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进楼口,然后转身上了车,轰地一声开着吉普车走了。
到了家雪飞上楼躺到床上,拿过一块儿巧克力剥开放到嘴里。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墙上的木钟滴答滴答的走到十二点整,他又剥了一块儿巧克力放到嘴里,拿起电话拨通了云风的手机。
云风,是我。你什么意思啊?把小雪一个人扔家里不管。
云风沉默不语。
你是不是爱上纯子了?还和她搬到宾馆住,你这么做对得起小雪吗?
云风还是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说话?理亏啊?难怪小雪今天为这事儿哭了一晚上,你也太过分了,你这么乱来还算男人吗?
云风依旧沉默不语。
雪飞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每次和云风对话他总有一种武功尽废的感觉,好像自己用尽全身力气狂打了一阵拳脚却都打在了棉花里。他听着电话那边儿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一阵怒火直冲脑门儿,他冲着话筒大喊:冷血动物!那天小雪被豆豆打了耳光,她当着那么多人说喜欢你,可你呢?连句话都没说,你为什么这么狠?你凭什么对小雪这么残忍?你还有没有点儿人性?真是有其父必有……他说不下去了。
一分钟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
我要去日本了,小雪就拜托给你了。云风的声音平静如常。雪飞忽然想起五一半夜云风说的话,原来那时他已经决定抛弃梦雪了。他 腾地坐起来,什么?!去日本?你去日本干吗?你疯了吗?为了纯子?还是为了北岛川?势利小人!
工作。云风简洁的回答让雪飞害怕。
你走了,小雪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她根本离不开你?雪飞停顿了一下,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躺下来语重心长的说:云风,你别意气用事,再好好考虑考虑。你现在迷恋纯子我可以理解,她的确漂亮可爱,可是你了解她吗?她了解你吗?她就呆这么几天,等她走了你很快就会忘了。小雪就不一样了,从小到大,她对你多好你心里总该有数吧?那年胖子打你,小雪替你档了一闷棍,头上的疤到现在还能看出来呢。那回下冰雨你去跑步病倒了,小雪一直在医院陪着你,三天三夜没合眼没吃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她都第一个想起你,今天我们去给姥姥买绿豆糕,她说你爱吃还给你买了两斤呢。还有……
我知道了,你早点儿睡吧,Bye!云风打断他,挂了电话。
雪飞转过身枕着一只手望着窗外,冰凉的月光照着他惨白的脸,照着躺在床脚的裙子上那些洁白的雪花。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
五月 三色堇 4
云风扶着梦雪的头靠到他的肩膀上时,他们正坐在艺术系漆黑的小电影厅里看电影,云风选了伯格曼的沉默三部曲。他们静静的坐在屏幕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座孤岛上的四个陌生人的喜怒哀乐,脸上一会儿闪过几道光亮,一会儿又黯淡下来。空旷的屋子里充满絮絮叨叨急急切切的对白,然而,歇斯底里的倾诉却无法缓解他们之间永恒的孤寂感。
“你去日本吧,不要再犹豫了。”她的声音异常冷静,“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家里的一切的。”
云风沉默,左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这让她所有的勇气烟消云散。大提琴呜咽的声音带来一阵彻骨的寒冷,她靠在他的肩上透过窗帘的一道缝望着窗外,天气预报说今天将是一个白色的圣诞夜。
她真的不知道没有云风的日子该怎么过。那天晚上目送雪飞开车走了,她抱着点心盒子呆站在楼口,茫然地向黑夜的深处张望,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起风了,树叶沙沙响。许久,她跑上楼冲进云风的房间打开五斗橱,他果然没带换洗衣服。云风最近一次独自出远门是十年前,他去莫斯科参加萧邦青少年钢琴大赛,雨荷阿姨,云阿姨和妈妈三个人一起为他准备的行装。她飞快拿了三件T三双袜子三条*放到塑料袋里,又到厨房拿上了蜂蜜和香蕉,她抱着衣服拎着蜂蜜香蕉和绿豆糕冲下楼坐到甲克虫里打着了车。就在这时她看到电子表显示午夜十二点整。她的眼前浮现出云风和纯子依偎着走进香山饭店的亲密情景,那时她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疼?疼得让她窒息。这不是她一直期待和祈祷的吗?云风终于和心爱的人幸福地在一起她不是应该高兴甚至应该激动得流下热泪吗?
可是她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高兴,阴暗的心里却迅速滋长出嫉妒的藤蔓,将她的五脏六腑死死缠住无法挣脱。梦雪猛然意识到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并不是真的关心云风,只是在找借口去见他罢了。她绝不允许自己破坏云风的幸福,她关了车拔下钥匙慢慢上了楼,躺到左面的沙发上伸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打开一行一行地仔细读,看了半天却不知所云,她合上书看着封面,原来是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窗外起风了,树叶沙沙响。
这时Tristesse响起来,铃声不再是鲁宾斯坦演奏的版本,而是云风前几天新换的。那天晚上云风在指导她如何追雪飞,如何使用肉体攻略之后拉着她下楼合奏Tristesse,云风弹左手,她弹右手。云风弹着琴,偶尔扭头看看她,他们眼神相遇的瞬间是那么默契,她惊讶地发现他们之间的交流完全不需要语言,而她和雪飞却正好相反,他们之间说得越多,误会就越深,心离得更远。
梦雪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是云风。她深呼吸了两下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按了接听,Hi,你们还没睡?嗯。云风答应了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仿佛他不是在十公里外的香山脚下,而是在地球的另一端。她把手机紧贴在耳朵上,她听到翻书声。早点儿睡吧。七号早上十点你们过来送纯子去机场。云风的声音很柔软。嗯。对了,你忘带换洗衣服了,明天我给你送过去吧,还有蜂蜜和香蕉。半分钟之后云风平静的说,需要的话我在这边儿买吧。他停顿了一下,就三天,很快回去了。嗯,那你……你们也早点儿睡吧。云风没吭声却没挂电话,梦雪听着话筒里云风均匀的呼吸声感觉他就躺在自己的身边,把手机夹在耳边翻开《精神现象学》强迫自己一字一字地读着:
力和知性:现象和超感官世界。在感性确定性的辩证过程中,意识发现听、看等感觉消失了,并且在知觉阶段中它达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