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条纹T恤,突然想到我忘记化妆了,眼睛应该还是红肿的。
一紧张就无法控制脑中想法四处散乱的我东张西望了好几下,担心会不会有狗仔出没,明天跑出一条「千颂伊、刘世美为争夺男人深夜素颜相约谈判」的新闻。
刘世美望著我说:「你偷偷去打Botox了对不对?」
跟她用互损斗嘴来打招呼已经变成本能,完全不需要经过脑子跟情绪的我摇摇头,冒出一句:「这是天生的,羡慕嫉妒恨吧?」
金仲和镇定的押了口茶(他拒绝点咖啡),问我:「发生了什麽事?」
我把头髮撩到耳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我怀疑都敏俊有事情瞒著我,他最近很奇怪。」我停下来,思索要从哪裡开始说。
「你不要著急,先说说你的猜测,都知道些什麽了?」
于是我全都说了,从发现怀孕开始,被送急诊的那天,一直不能吃东西,每天要输打的奇怪营养液,夜裡会不见的都敏俊还有他的身体状况会反应在植物上的事。
「你怀孕了?」世美听到第一句就惊讶的两眼睁开像发亮的灯泡,「那你怎麽还在接广告?」
我不理她。
金仲和用手指敲著桌面,把重点梳理了一遍:「所以你是说,你快两週没进食,这两週内,每天将一种从未直接看到过颜色的浆液直接注入身体。而都敏俊每晚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白天脸色苍白精神疲倦,且与他身体健康有关联的那些花草晚上会部分变透明,白天又回复原状?」
「嗯。」我确实没直接看到过营养液本身的颜色,因为都是装在袋子裡,而袋子跟长软管又是有色的,这一点我也觉得有点怪,因为在其他医院看到的点滴袋都是无色透明的。
「隐瞒颜色,代表那种液体极为特别,一看便知。」金仲和做出推测,「由此可见,那必定与敏俊兄的身体变化有关。」
我和刘世美都瞪大双眼看著他,不知道他从哪裡得出了这个结论,但神奇的是听起来又很合理。这麽明显的事怎麽我就没想到呢?
他略弯下背脊,关切的望著我:「自古以来,虽然也有天人与凡人结合生下子嗣的传说,却几乎都有异象发生。以我推断,你所经历的这些,不能以常理论之。敏俊兄并非莽撞胡来之人,我相信他如此行事自有理由。你不如就暂且装作不知情吧,我会帮忙注意敏俊兄的状况。你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小孩。」
世美频频点头,显然认为这段话说的很有道理。可惜,我并不放心。
以我对我家敏俊的了解,有时候他并不像外表看来的那麽冷静理智,常常比谁都更加感情用事。为了我的一句话,他可以冒著生命危险答应不走,这不是胡来,什麽才是胡来?男人总以为自己很坚强,但其实坚忍到最后的往往都是女人。
「所以,你觉得那袋子裡装的到底是什麽?」我最后跟他确认。
他难得的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否应该说出来。
「其实我也猜到了,你儘管说吧,让我看看对不对。」
他凝视了我一眼,这才开口说:「古书上记载,天人之血可为灵药,起沉痾,医百病。」
「哈?这种记载也有人相信?不是吧?那也太奇怪了……」乾脆说会让人长生不老好了,怎麽可能……
想一想,他伤口癒合的速度的确是比常人快,那,说不定血液再生的速度也比常人快?
世美这时补充说了句:「你看起来的确变年轻了呢。」
我哑口无言,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感情上直接又完全没有杂质、不考虑自我的他,很可能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回家以后,我换回睡衣,躺在床上等他,直到两点以后他才回来。门发出轻微声响,打开了,脚步轻缓的接近,到床边时几乎无声,似乎怕吵醒了我。
我闭著眼睛,感觉身侧的床往下一沉,他安静的在我旁边躺下了。
我故意动了动,把手放在他胸口:「都敏俊……」
「……怎麽了?」他轻声问,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伸手到我头颈旁,示意我枕上去。
不敢压上他的臂弯,我朝另一旁转身,背对著他,说:「我做了个梦……」
他只好改为摸著我的头髮,轻声问:「梦见什麽?」
「我梦到……你不见了……」我的声音就和刚睡醒一样,恍惚、轻柔、没有情绪。但眼泪无声的顺著鼻翼流到我的嘴唇,又流进齿间,那滋味又咸又苦。
「我还能去哪裡?只是个梦,不是真的。」
他还是伸手过来垫在了我的颈后,又用另一隻手揽住我的腰,把我整个人都拥进了他的怀中。
如晩风般温柔,却有著凉如水的温度。
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我乾脆把脸埋进枕头,装作自己又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还是照常做好该做的事,我说等等阿凡会来接我,让他先出门了。
我觉得很累,似乎整年的演技,都在这一个晚上用完了。我找了件连帽黑外套,戴上墨镜,压低帽子,下楼走入了外面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天空阴云密佈,几乎像是傍晚。我漫无目的搭上地铁,直到偶然抬头,发觉到了旧拔拨站,心想不如到宽津寺去求个护身符好了。
求完之后走出来,又跟著人群走向了北汉山。想起那次在山上呼唤他,觉得十分好笑,甚至我还真的怀疑过他呢。现在想想,说不定那时他其实根本就有赶来,只不过发现我在恶作剧,又回去了而已。
每次呼唤他,他都会出现,从没让我失望过。
都敏俊,遇上你,是我的幸运。但遇上我,给你带来了什麽呢?我从不觉得单方面的无止境付出是完整的爱,也不觉得可以凭著爱,就要求对方连生命都献出。可能在你的星球是这样,但在我们这裡,这样的感情太沉重。
一面胡乱思考,一面随意乱走。时间也才刚过中午,许多人就下山了。跟几个登山客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他们的片言隻语:「……说是强烈西南气流,有大雨特报……」
抬头看看天空,虽然阴霾,对面云层中却有阳光慢慢的露脸了。天气预报从来都不准啊。再说,这种天气既不会晒黑又不会闷热流汗,岂不正适合爬山?我看了看脚上的萤绿蓝色的布鞋,决定继续往上走。
这一刻,我急切的需要摆脱首尔污浊的空气,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
不过,越走却越觉得,又有点太安静了。经过了几个下山的游客后,完全没再看到其他上山的人。越爬越高的我丝毫也没感到疲惫,照这样看,体力似乎真的变好了,精力反常的充沛。让我想想,今早所接受的,似乎是三盒半的份量。
比前几天又增加了,这样下去,该怎麽办?
我心裡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就算饿,也不会立刻就撑不住吧?
这二十年来为了身材其实我根本就没怎麽吃饱过,铮鲆殉晌L缇拖肮吡恕6鲆欢鲇惺谗峁叵担ΡΣ皇腔购苄÷穑
都敏俊你真是个傻瓜。
才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草都变透明了,那麽剩下七八个月你打算怎麽办?整个人消耗完之后消失?我难道是隻雌舞虻吗?你上的第一堂课虽然都没听进去,但后来因为太想你,我可是有把笔记借来重看一遍呢。
如果根本不用那麽多份量,就算没得选择,只要知道极限在哪裡,至少也可以拖久一点吧?
值得一试。
当然,要实行这计画,首先先要找个不会那麽快就被他找到的地方。饭店什麽的就别想了,朋友家也不能去。
我环顾四周,树林、大石、没人。找个休息处,也可以待上不少时间了。刚好我包包裡有一小瓶水。
于是趁著手机还有讯号,我立刻给妈妈发了个简讯,告诉她我要出国拍广告,这几天都不在家,有事找都敏俊就好。
收好手机,继续前行。适度的活动让我的心情好转了些,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去很远,开始需要从石缝中自行找路往上,常常手脚并用。太陡峭的地方也令我犹豫,万一摔倒……
算了,就到这裡吧。眺望山下,已经很高了,只能看见宽津寺的一点点尖顶,到处只有随风摇曳的长草跟茂密的树林。真的没人了呢。
就在这时,一大滴冰凉的液体突然落在额头上。我往上看去,一片黑黑的乌云被风吹著,正翻卷而来。只几个呼吸间,豆大的雨滴就从空中的雨云上密集的浇落下来,地面瞬间溅起无数水花,水花又紧跟著连成了奔涌的溪流。我还没走上两步,帽子跟身上的衣裤就都湿了。
我这才想到,听说山区的雨,似乎和平地上的不太一样,说下就下。前方已经看不出五步远,一片白茫茫,耳中也只听到哗啦声。
没办法再走了,沁凉的雨水却让我冷静了些。我发现这时候,正是可以尽情大哭的好时机,反正就算有超人的听力也不可能会听见吧。
于是我选了一棵大树,朝它大声喊著:「你这笨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告诉我,一起想办法,你到底在想什麽?!」
雨水或者泪水分不清,也不用顾及形像,我一边问,一边嚎啕大哭,堵在心口的那团鬱闷这才一点点化开,宣洩而出。
这种时候,我居然无比想念他宽厚可靠的大手、他深情平静的眼神和他对我低低的温柔说话的声音。
如果你消失了,就算留下宝宝和我在一起,未来几十年我要怎麽过,你想过吗?
真的没想过吗?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了。难道有了宝宝,就会有所不同吗?
都敏俊,你真的、真的是个呆瓜。
大吼大叫到喉咙都嘶哑,把胸中的悲愤都发洩完了。连我的鞋子裡面也装满了水,这下子,几乎连路也走不动了。
我摸索著岩石,找到一个凹陷处,勉强算个山洞,拉开藤蔓躲了进去。洞口的雨帘不但没有稀疏,反而成了瀑布。我拉下帽子,脱下外套,又试著拧乾头髮。
还好裡面的衣服还是半乾的,这个牌子的外套防泼水性能不错,我决定下次他们要是找我代言,就接下来。
透过雨帘看天色,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把包包裡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找到了手机,没有讯号,很好,顺手把它关机。剩下的就是化妆包、一瓶水、钱包加上昨天忘记拿出来的中英文台词本。
唉,这个时候,要是电话能打通,叫个香喷喷、热乎乎的炸鸡,如果还有台电视放著爱情长片轮播什麽的,足以杀杀时间,还很惬意呢。可惜两者都没有,仔细想想,就算有也不能吃啊。
我在洞裡转来转去,大概能走三步,走完以后再转回来,一边走一边想著,等他下班后发现连络不到我,会著急成什麽样。妈妈应该会告诉他我出国了,但手机打不通,他会猜到有异样,但至少知道是我故意的,不是意外。那麽他的担心应该会少一点。不不,不可以再想下去,否则就会犹豫后悔、半途而废的。
我努力转移思绪,往洞裡的四处看看,倒是没有蜘蛛网毒蛇什麽的,不然也太可怕。不过,什麽也没有,也真是好无聊。
不知道该做什麽,我坐下来,重新打开手机,玩了几个无聊的小游戏,直到电池只剩下一半。还是要留著以防万一呢。我又把它关掉,拿出台词本,开始一目十行的翻看,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