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出咒语,光阴流转,周遭一切渐渐改变模样,最后出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晨光下的荒原、枯树和大大小小的顽石与瓦砾。往远处望去,是一大片密林。背后似有几道白烟冉冉升起。
确认了这景色绝对不会是现代的首尔之后,我解下背包,拿出了手机,放在石头上。
金仲和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上次只是裂成两半,我们就几乎忘掉了对方。如果毁了,会发生什麽事,你不可能没想过……」
金仲和,希望你说的没有错。然后我搬了块石头,用力的朝手机砸了下去。
一切四分五裂。
*****************
潺潺的水声,眼前昏暗。
记得我原本在北汉山上拍CF,戴著白色草帽在一条两旁绿树葱茏的小路上漫步,忽然一脚踩空,醒来就到了这裡。
我是摔下山涧了吗?这是哪裡?身体下的地面触感软软的,就像厚厚的长毛地毯,用手去摸,似乎是草丛。我活动一下手脚,都没问题,所以是摔在这些草上面才没怎麽受伤吧?
「喂~有人在吗?」我试著喊,但发出的声音沙哑,让我几乎让不出这是自己的嗓音。往上看,头顶上隐约有一块圆圆的暗蓝色,那是天空吧?这麽暗,看不到月亮也没什麽星星,所以我是从那裡摔进来的吗?
「有人吗?我是千颂伊,我在这裡!没人吗,怎麽会?」
没有回答。太不可思议了,国民女演员出了意外,难道不应该大阵仗一次出动上百人不眠不休的搜救吗?这也太扯了,不管我怎麽喊都没人理,最后我也只好坐回原处,累得一直喘气。
慢慢的,我也觉得这个地方,怎麽说呢,有点不寻常。
□□静了。除了流水声,连鸟鸣跟虫叫都听不到。周围实在看不清,又不知道脚下会踩到什麽东西,我不敢乱走。摸摸身上,只有宽鬆的棉布衣裤,还有件长外套,口袋裡空空的。再往附近地面小心的摸索,手碰到了一个包包。
我快速的把包抓过来,每个拉链都拉开,手伸进去一通乱翻,却没找到手机,只有两瓶水、一本书。这谁的啊?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
还好那两瓶矿泉水都没开过,我转开盖子喝了些,实在无事可做,只能坐下来等天亮。
这情景,不会是在做梦吧?怎麽有种最近经历过的感觉…
等到光线终于渐渐亮起,我看清楚週遭的样子。这是类似地洞一般的地方,牆壁和地下都积满厚厚的玉米鬚色苔藓,出口是在上面约三米高的地方,我够不著。再往别处望望,水声似乎是从另一个角落传来的。我拾起地上那个黑色小包,背在背上,往那边走去。爬过几个大石头间的缝隙,眼前出现一条刚可通过一人的窄缝,一直通往斜下方。
这裡的四面洞壁上也长满了跟刚刚那边很类似的苔藓,只不过不是浅金色,而是银紫色,发出幽幽的冷光。因此这裡虽然照不到阳光,却像点了灯一般的发亮。
这条小路通往很深处,我有点犹豫。越走越低深的话,万一迷路怎麽办?常听说有人掉进山腹裡面,从此就消失不见的。不过,回去也无路可出。而且这裡什麽也没有,连虫蚁都不见,该不会是什麽恶作剧节目的人工佈置吧?
我狐疑的边走边看,上下都找不到发亮的镜头,揪下一些植物来看,软软的还有点水份,应该是真的吧?
唉,不管了,肚子好饿,是不是有人设计的不重要,让我赶快找到路出去吃点东西就好。
结果这条路漫长无尽,走了好久好久,弯来弯去,还是什麽也没看到。鼻子闻到的除了山洞的潮湿空气之外,还有种奇异的香味,让我觉得越来越饿。依然听不到其他声响,连水声也在地面某处消失不见,而我的脚步踩在厚厚的地面也近乎无声,这是个静寂的世界。
到底是哪裡呢?
我一直走到快失去耐心,才看见前方的景物有了变化。
几株高大的银紫色植物举著宽大厚实的叶片,挡住了我的去路。
用力把叶子拨开,我探出头去,看见眼前是一个像小剧场那麽大的空间。两三层楼高的圆形石顶下面,一片银色草地茂盛的延伸到对面石壁下,其间开满了数不尽的紫罗兰色小花。我举步往前走,踩入草地时,却感到脚往下一陷,鞋子立刻就全湿了。低头一看,原来这些草的根部都淹没在清澈的水中。水不深,约只有我脚踝高。
水面反映著草和石壁上的苔藓、甚至是空气中浮动著的蒲公英般的银色光团所发出的柔和光线,把整个空间燃亮,就像梦境般美丽。
此时香气更加浓郁,让我更饿了。四处张望想找出香气的来源,我乾脆脱掉鞋子放回通道裡面,赤脚踩水走近那片紫色花朵。低头仔细看,花丛中藏著许多簇拥成团的紫黑色小浆果,很像葡萄却有光滑如玻璃的硬壳,上面还可以清晰照见我好奇瞪大的眼瞳。
如果是作梦的话,说不定还真是玻璃做的呢。我索性伸手一揪,凉凉的果实落入了我掌心。轻轻一捏,就听到红酒开塞所发出的那种「啵」的声响,果实的皮裂开来,瞬间,难以形容的美妙香气扑鼻而来,一种红黑色液体慢慢的沁出,好像熔化的巧克力,浓稠的沾染到我的指尖。
忍不住吸吮了下手指,舔到那深色的汁液时,感觉就像嚐到了陈年的酒浆,香醇浓厚。前味有点无花果的清甜,后续又有万千馀韵,像泉水、像雨后的树叶清香。
还没仔细想,我已经把果实塞进嘴巴。连看似脆硬的皮也是入口即化,满口馀香。所以我又吃了数颗,直到肚子裡面暖烘烘的,似乎也不饿了。
吃饱以后,我就在山洞裡面四处乱走乱看。虽然找不到出口也连络不到人,但只要不会渴死饿死,情况至少也没那麽急迫吧?
而且,身在这片美景、沉浸在这种香气中,不知为何也很难让人感受到焦急忧虑。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一段时间。每吃一次紫黑色浆果,就当作是过了一天。渴了就去石壁上有溪流淌下的地方喝水,累了就回去小洞穴那边睡觉,大约过了二十几天,我突然发现,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某件重要的事。
手放在小腹,那裡明明是微微隆起的。
不是因为吃了又睡而长出的肉肉,是从内裡鼓出的微圆,就像肚子中有个气球吹起了一点,只有一点点,但在我身上却非常明显。毕竟过去这许多年,我一直执行著异常严格的身材管理,腰围小腹的尺寸只要有一点点变化,我都不可能会忽略。
回想这些日子的症状:倦怠,嗜睡,无比诡异的陶醉于这浆果的进食习惯,再怎麽想否认,演过这种角色的我隐隐在心中觉得:除非是得了什麽怪病,否则我就是……怀孕了。
但这小孩是谁的?
我没有老公,甚至连男友都没,哪来的小孩?我毛骨悚然的跑到水面上照镜子,这的确是我,风情万种的迷人双眼,小巧端丽的鼻子,红润性感的嘴唇,秀丽精緻的尖下巴,是我千颂伊没错。
我的老天!如果这是个噩梦,做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正在震惊错愕万分不解时,身后传来「啊呀」一声惨呼。我立刻回头,正看见一个人影从遮住来时通道入口的那几株银紫色植物中穿过,噗通落进了水裡。
我吓得摀住心口,望见那人狼狈不堪的挣扎著站起来,露出一张晒得黝黑、面黄肌瘦、还在往下滴水的小脸,眼中充满了惊恐的注视著我。她五官倒是挺秀气的,身材不高,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穿著像信封纸袋般粗糙宽大的粗布衣服,腰间绑著根草绳,像是个小女孩。
跟她一起落水的还有我的运动布鞋,一左一右的飞出来,散落在水裡。看样子,她是绊到了我放在通道那边的鞋,因此才摔倒了。
我俩呆呆的互望了几秒,然后我往前走了一步,拾起一隻鞋。我站直身来还没开口,她却猛的动了,像受惊的羚羊般从地上跳起来,长长的辫子在空中一甩,扬起一长串水花,敏捷的钻回了通道裡。
「啊,你去哪裡?别跑,喂!等等!」虽然依旧惊讶,现在还是叫住这个好不容易看到的人比较重要。我大声叫了几声,追了上去。她的腿不长动作却灵敏,跑得飞快。我还没感觉到身体笨重,追得也不慢。一前一后,我边跑边喊,她毫不理睬,一直跑到了入口处。
我一眼望见从天顶的那个圆洞裡垂下了一条长长的绳子,小女孩奔过去一把抓住,就开始像猴子似的往上爬。
「哎,等等,你给我下来!」我紧跟过去,在下面抓住绳子用力摇晃。她开始不稳,急白了脸,拼命加快动作。
我开始怒向心头起,这小孩怎麽就是不听话呢?那就别怪我无情了。使出掷铁饼的本领,我顺手把鞋子飞了上去,直接砸中她的额头,只听「啊」一声,她鬆手去捂额头,整个人就摔了下来。
「你没受伤吧?」我站在她脸旁边,低头瞧著她,抱著双手略带同情的问:「跑什麽?我问你,你是谁?这是什麽地方?」
她倔强的咬紧牙关,根本不答话。仔细看,她似乎也没那麽小,脸上皮肤粗糙,轮廓已长成,应该至少十□□岁了吧?
对付这种叛逆期青少年,就要先硬后软,杀了威风再给糖吃。但我可没带糖果。想了一想,我掏出一颗刚摘下的紫黑小果实,用两根手指头捏住,对著月光晃了晃,果实漂亮的外皮在空中闪烁。
她的双眼突然睁大,死死的盯住果实。
果然有用呢。
「想不想吃点好东西?」我对她说,「乖乖回答姐姐的话,这个就送给你喔。」
谁知她忽地翻身起来,竟然用五体投地的姿势对我行了个大礼,无比诚恳的叩首说:「神圣的女神啊,请把这颗神果赐给我,我愿意听从您的吩咐!」
「欸欸!」这反应跟刚才相比实在太两极,我吓了一跳,「原来你认识我啊?」
不过,就算认出我来也不用这样吧?第一次听见有人把「神圣」这形容词放在女神前面称呼我,一般来说不都是清纯、性感、超有魅力……这样吗?还好,如果她认识我,至少说明我不是穿越了。
等等,我该不会真是穿越了吧?想起来,女神这个头衔,也不光是可以用在明星身上啊。
「这是哪裡?什麽年代?你是谁?」我认真的问。
这女孩果真抬起头来,回答了一长串。她口音很怪,但大部份我都听懂了。她说现在是白石部落建立第七十七年,她是张富荣首领的女儿,名叫张瑞萌。
这块大地叫做北亚大陆。而这个山洞位于北亚的圣地,一个叫那落迦荒原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是不可以接近的所在。
但她为了医治爸爸的病,冒险闯入这裡,希望可以偷取到连死人也能救活的神果,但却遇上了我。
她说完之后,我指指头顶上的出口:「你是从那边下来的?」
「是。」她怯怯的问,「您是那落迦神的朋友?不知道怎麽称呼您。请宽恕我,爸爸的病很严重,我必须拿到神果。」
「…如果等等我出去发现你是在耍我,我告诉你,你绝对会哭得很伤心。」我被这一长串神啊鬼的叙述弄得快要精神分裂,随手将果子扔给她,做出恐吓的眼神,「我是千颂伊,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什麽神是谁,但一般来说,惹上我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