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啦?」我问他,难道是看我看得发呆了吗?
他这才把眼光转开,顺手调暗了灯,说道:「也不早了,该睡觉了,来睡吧。」
整晚睡得很舒服。早上到了公司,正碰上安代表对著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大声训话:「……如果没有责任心,不能无微不至的照顾好我们的颂伊姐,那你们就没有价值!对公司没价值的员工,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安代表一如既往的只会讲些看似很有道理、却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废话啊。我不屑的哼了声,从众人自动分开让出的夹道走上前去。
他一看到我,整张脸立刻笑的像朵菊花似的,把音量降低了一半:「千颂伊小姐,今天怎麽这麽早?」
「我听说有人没照顾好我的助理MinA,让她没钱请人帮忙,只好自己连夜赶回乡下去了。」我在沙发正中的位子坐下,接过阿凡递来的一杯茶,「捨不得给薪水是吗?那不如我来雇用他们好了,反正别人我也用不到,我给双倍的薪水,带阿凡一起离开公司吧。」
他愣住了,倒抽著气,仿佛牙疼似的:「什麽?没有这种事,MinA只是个小助理,这个,薪水嘛,我都是照业界标准给的。绝对没有比别人少太多啊。」
「没有少太多?人都辞职了,难道要等到阿凡也受不了,让我必须雇回我家敏俊当经纪人吗?」我瞪了他一眼,「我说,立刻补给MinA三个月的离职金,再把阿凡的月薪涨15%。都什麽时候了,现在的行情跟一年前的能一样吗?哪,这两个人又是谁?」
我看著那居然没有躲到一边、一直杵在中间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个很矮,头髮染的半蓝半绿像鬼一样,瘪著嘴唇有种委屈表情的男人;旁边那个女孩几乎和我差不多高,短头髮,眉目清秀,看起来就很懂事。
「颂伊姐问话没听到吗?还不快回答!」安代表立刻朝他俩吼叫著。
我转头对他说:「我不是在问他们,是在问你。这就是你找来的新助理?」
「是,没错。」他陪笑说,「因为没办法决定谁比较合适,特意把两人都叫来了,看千颂伊小姐觉得谁比较好,就把谁留下。」
「我这个人,一般不以貌取人。但是,」我朝他加重了语气,「要每天跟在我旁边,化妆的时候还要很近的面对著我的脸,总要考虑一下长相是不是还过得去吧?那是野草还是头髮?拜託,特意叫我进来就是为了把挑选的责任推给我吗?」真是荒唐。原本想大大的发一顿飙,但想起还有胎教这回事,都敏俊又一直说在外面要少发脾气,我勉强按下怒火,听了一会儿安代表的连声道歉,才对那女孩勾勾手指:「你过来,叫什麽名字?」
「颂伊姐,我叫小雨。」她没有一句多馀的废话,「姓姜。」她的妆容乾淨透白,头髮整洁柔顺,只别著个蜜桃形状的髮夹。
我点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跟著我,要好好做。」说完,我从沙发站起身,「我走了,明天请假,不会进来,不要再打给我,手机没电。」
「没问题!千颂伊小姐,辛苦了!」安代表点头哈腰的送我们出去,车子开动时,他还在后面满脸笑容的挥著手,「Bye Bye!」
这个人,真是十年如一日,没有任何长进呀!我轻按著自己的眉心,唯一的优点是,跟他真的无法生气太久。当一个人把扮小丑做成了一种职业,谁会跟他认真谁就是傻瓜吧?
往旁边看,新的助理很识相,正在仔细整理我的化妆包。
「喂,小雨,」我说,「前面那个叫阿凡哥,他的资历可是很深的,别看有张娃娃脸,其实可以当你叔叔了。」
阿凡苦著脸从后视镜看了看我们:「我哪有那麽老啦,颂伊姐,我也刚刚才三十六岁耶,以男人来说,正是最灿烂的年龄呢。」
「跟二十出头的青春小妹妹比起来,你已经是大叔,承认就好了。另外,年龄还要分男女吗?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就算老了吗?」这可是我的禁忌,「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颂伊姐,你看起来皮肤吹弹可破,从嘴角到额头,满满的胶原蛋白,像是只有二十出头呢。真的。」阿凡说,「小雨,你介绍下自己吧?今后我们可是要天天见面,颂伊姐对自己人超好的,放轻鬆吧,最多就是皮肉之苦,但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喂!」既然他都这麽说了,不拍他一下还真是对不起他呢。我朝他头上甩了一掌,「啪!」
阿凡把脖子一缩,小雨笑起来,从善如流的说:「我是釜山人,家裡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哥哥。我是光州女子大学美容美髮系毕业的。颂伊姐,阿凡哥,请多多指教!」
路边的树木依次远去,我们在首尔最繁华的街道上飞驰而过。我慵懒的将目光投向窗外,天气很好,道路两旁的积雪反耀星星点点的阳光。
「阿凡,换张CD来听,」我弹了下手指,「昨天那张新的。」
「是,颂伊姐,」他伸手打开CD匣时,我并没往前看,因此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发生的。我只听见一声巨响,车身剧烈摇晃,接著是轮胎急煞的刺耳吱嘎声响。
然后我的身体猛然向前倾覆。在火光电石的瞬间,有个身影从旁边扑过来,抱住了我。
一切发生的太快,但我并没有真正摔倒,因为小雨第一时间就飞扑到我面前,用自己的背抵住前面坐椅,把我按回了椅子裡。
而她的头往旁重重的敲在车门上,发出砰的一声。车子停稳后,她睁大眼睛满带惊慌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急促的问:「你没事吧?颂伊姐?」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什麽不适的感觉,「我没事。」我抬头往前看,发现前方车窗玻璃整个佈满裂痕,像蜘蛛网似的,一个巨大的东西就躺在引擎盖上,因为背著光只看到轮廓,似乎是个金属的物件,不知道是什麽。
「阿凡,你还好吧?」我找到了前座正呆滞趴在方向盘上的尹凡,焦急的问。
「没……我没事,颂伊姐。」他摸摸自己全身,发现都能动,「你们都好吗?」
我又把手摸到小雨额头上,拨开头髮,已看见一个大包肿了起来,瘀青了,「你撞伤了,阿凡,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之前,小雨不时盯著我看,颇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以为她撞到脑震盪了,安慰她:「别怕,很快就送你到医院检查,应该没事的。」
这时我想到也应该通知一下都敏俊,吿诉他我没事,但拿出手机却发现电力又用光了。
算了,处理完这裡的事情就回去了,到家再打给他吧。这麽想著,我又瞧了瞧小雨,第一天开始新工作就碰上这种事,她吓坏了吧?
但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犹豫片刻之后再抬起头来,神情却转为坚定,对我说:「我不要去医院,颂伊姐,万一我走开之后,又发生什麽事情,谁来保护你呢?」
这孩子……我摸摸她的头:「小雨,我很感激,但是,这只不过是一份工作,别被安代表洗脑,你自己的安全还是更重要。知道吗?」
她的回答却令我更加惊讶。「颂伊姐,」她无比诚恳的说,「其实,我是你的fan。你的安全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付出什麽代价我都不要紧,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听了这话,我眨了好几下眼睛,慢慢放下手,暗自滴咕:安代表找的根本不是助理,而是佣兵或者保镳吧?
小雨被载去医院十分钟后,赶来的警察一边在本子上写著事故记录,一边说:「这种事太少见了,我执勤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又抬头看了眼上方只剩空空架子的交通灯柱,指著引擎盖上横躺著的灯盒以及三颗黯淡无光的大灯,「红绿灯罩上的螺丝鏽蚀断裂,再加上前几天风大吹鬆动了,才会掉落下来。不过你们运气算好的,人没大碍,不幸中的万幸吧。车子呢,要修理,赔偿的后续,交通局会有人负责的。」
这种事……。。真是倒楣。我发现这个词已经跟著我有段日子了,这样真的可以吗?也许,真应该找个教堂寺庙什麽的转转运。不能再拖了呢。
我坐上公司派来的另一辆车,回了家。
晚上等他下班回到家,吃饱饱以后,我才找了个空档聊起这件事。
都敏俊看了我片刻,问:「当时怎麽不联络我?」
「手机没电了。」我如实说,「我真的完全没碰到半点,一点也没伤到,新来的助理好好的郑×宋遥蛭饣拱炎约旱耐纷采肆四亍!
他听完也没说什麽,站起来拿了外套,出去了。回来时递了隻新手机给我,说:「已经都设定好了,给你。旧的就留在家当作纪念品,好好保存吧。」
我接过来发现,他已经直接把手机卡换到新手机裡,旧手机也不知道「保存」到哪裡去了,很明显没留下什麽商量的馀地。我撇撇嘴,识相的说:「好吧。」
看看一旁正在专心致志的玩益智金字塔的阿别,我又朝他说:「你回来了刚好,宇别卡在这关满久了,你去帮他一起看吧。我想去做面膜了。」
「这是什麽?」他看到阿别面前各种颜色的透明小零件,问我。
「玩具呀,就是把它们想办法组合起来,堆成一个金字塔,不可以剩下,也不可以缺角,要刚刚好。啊,我玩了五分钟就头疼。」
「头疼吗?」他关切的问,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我头上按了几下,「哪裡?」
「嗯,嗯,这裡,那裡,」我眯著眼睛享受这福利,太舒服了,力道恰到好处,不轻也不重,简直像是魔法手指,我嘴角止不住的流露出微笑。
「爸爸,快来帮我看啦。」都宇别等得不耐烦了,「这块红色的怎麽都放不下去?就差一点点。」
这小子,还真会煞风景,我没好气的朝他扔了句:「等等啦!积木不会飞走,但妈妈的头疼可不能等。」
「你哪有玩到五分钟,连一分钟都没有吧。」都宇别居然这麽说。
「哎,下次你爸不在,我才不要再陪你玩!」
可能是被我俩吵得受不了,都敏俊略侧过脸,朝阿别那边专注的看了几秒,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我好奇的努力把眼光拉过去,隐约看见有块绿色积木退出来,浮在半空……接著是黄色的……愈来愈多的各种姿态跟颜色的积木自动散开来,在空中形成了好看的树状,转了几个角度,又上下换了几次位置。
当它们重又往中间聚拢,没几秒的时间,就接合成了一个完美的金字塔形状,落回原处。
宇别拍拍手,讚叹:「爸爸好棒!妈妈你还说积木不会飞?」
这小子……我真是无言了。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穿著漂亮红风衣的我跟都敏俊去看新房子。房子很美丽,就在路边,我们还坐在院子裡盪鞦韆。醒来以后,我兴奋的把细节讲给他听,他思考了下,说:「门外就是道路的话,应该常会有你的fan过来拍照吧?」
也对,虽然这样有著低矮围牆,出入也方便的房子很温馨开阔,却不太适合作为明星的寓所呢。
那麽,张律师帮我们选的房子到底是什麽样的呢?第二天是星期六,带著阿别、允才跟我妈,一早我们先开车到了城北洞。这裡几乎都是高级住宅,房子很豪华,我妈超中意。但我一想到孩子们会在这种四面高牆的深宅大院裡长大,就觉得有些可怜。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