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他的怀裡。
那天深夜我才睡醒,发现已经身在家中的床上,都敏俊就陪在我身边。
「有看到人吗?是……什麽状况?有没有怎样?」醒来第一句话,我就用低哑的声音问他这个。
他取过一杯温水,先喂我喝了两口,然后低头问我:「还头晕吗?」
摇头期间,还是有点晕眩,我告诉他:「只有一点点而已,没什麽关系。所以发现人了吗?」
他深深的凝视我,回答:「那人没大碍,是一名外国游客,或许是被突然断电惊吓到,昏迷了。我已把他交给同伴,应该没事了。」
「是吗……那就好。」我舒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忧心挂念什麽,只是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而已。
他微垂眼皮,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下。
「怎麽?对了,我是怎麽跑到那裡去的?我记得你突然开车带我出去,今天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他放下杯子,出人意料之外的并没有推诿迟疑,立刻全无遗漏的把一切解释给我听了。远古的那些外星人用了某种武器,那个火球的来历,政府如何拦截……等等。
我静静的听著,奇怪的是,无论他讲的内容多麽惊悚可怕、不可思议,我并没感到有多诧异。自己也觉得不太正常,想要努力表现得惊讶些,却只有木然,仿佛某个开关没打开,我感觉迟钝隔阂。我用手心搓了搓自己的脸,问他:「那麽,一切都解决了吗?这以后就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他肯定的告诉我。
我抬脸向他,刚咧开嘴角,想要开心的笑,但两行由温至凉的东西却顺著脸颊缓缓滑落。我莫名其妙的用手指头一沾,看见无色透明的一大滴,这是眼泪。
我呆呆的坐著,两手摸到愈来愈多的泪滴,直到浸润了掌心。这是喜极而泣?理智告诉我应当开心,但打开心胸,内裡却空空落落的什麽也没有,似乎有个极大的空洞,什麽东西从那裡极快的漏掉、离我而去。不是劫后余生,却是大难临头,即将失去什麽极为重要之物,而我却偏偏连它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我哭出了声,叫著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自己想告诉他什麽。
他立刻靠近来,用他的前额触碰著我的额头,两手包住我头的两侧,轻声安抚我。但他说的越多,我哭得越凶。
人的意识是种什麽东西,我从来没想过。喜就是高兴,低落就是不开心。有生这三十多年,我偶尔会觉得沮丧,但常在大吃、友聊或血拼之后就会得到缓解,我并不是个会分析深沉情绪的人。也只有在都敏俊离开的那三年内,我知道了什麽是真正的消沉忧鬱。
奇怪的是,现在明明什麽不开心的事也没发生,我却感受到了类似的消沉情绪。身体没有问题,病痛全无,精神却反常的无法振作,觉得无比的失落难过。
偏偏无从说起,连诉苦的理由都没有。
我委屈的抓紧他的手指,恳求的望著他,他终于说:「别哭了,我会想办法。」
这句话其实回答得毫无缘由。想什麽办法?想办法做什麽?我不能理解,但很奇怪的,却立时得到了安慰,泪水渐收。
但是,又开始担心他:「都敏俊……」
周围夜色漆黑,他如夜色般漆黑的头髮沉沉搭落而下,眼睫低垂,微抿著唇。听到我叫他,就掩去这抹神情,嘴角挂上一丝笑意,看著我说:「放心。我其实本来也想去看一眼,至少要确认一切都已解决。另外……我会告诉你知道,所以不要再担心了。」
他沉稳低厚的语声一向都能给我最大的安全感,我心下稍安,又说:「不管发生什麽,我都要你平安,有危险的话,就不要去。」
「嗯,我知道。」
因为太累了,时间也已经超过凌晨两点,在眼泪完全止歇以后不久,我靠著他的肩膀又睡著了。
次日早上起床,他跟宇安玩了一会儿,到了下午,就对我说:「颂伊,这件事我必须回母星去办,三天后就回来。」
「嗯,那你小心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的。」
恰好宇安这几天也很黏人,我常常和他一起睡,时间很容易过。不论白天黑夜,家都会有人在,我早上醒来就听见妈妈、宇别和允才的声音,觉得安心多了。
到了下午,刘世美也抱著白胖可爱的儿子金展元来找都宇安玩。两个只会哭哭笑笑的小婴儿能怎麽玩到一起?无非就是……并排躺著伸伸胳膊踢踢腿而已……恰好两隻都穿著类似的运动员服装包屁衣,只不过宇安穿蓝白,展元是红黑,凑在一起倒也有趣。
「前阵子,你身边似乎发生了不少事,现在好了吧?」坐在一旁看著宝宝们,她伸手捏捏两位小选手的胖脚丫,忽然这麽问我。她脸蛋还有些丰腴,甜桃色唇蜜显得肤光胜雪,容光娇豔,看起来产后保养做得很不错。
「事?哪有什麽事,没有。你记错了。」
「是吗?但是,我家仲和前天回家,可是……」她咬了咬唇,又说,「算了。说说别的。想起来,你从来也没问过我,跟在李辉京后面那麽多年,后来到底是怎麽死心的。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吗?」
我诧异了:「你想说吗?那你是怎麽死心的?」
「你知道他为了你,一直躲在海外吧?我看他这辈子是不会成家了。颂伊,我觉得你好像毒药,沾上了你的人,非死即伤……」
「等等,等等……」我大感头疼,她就是这个毛病,一说到李辉京,就不自禁的把话题扯远,都著小嘴把我说的好像祸水似的,没想到已经嫁人了这毛病还是不改。「谁死了,谁又伤了?你可别让你家金仲和听见,我一点儿不想闻几百年前的醋酸味。」我又说,「再说,就算我特别有魅力好了,这不是职业需要吗?我家敏俊可不是自虐狂,我对他的好,你想像不到。当年我百折不挠的追他……不是,是为了我们的真爱克服困难,付出了多少,这才修成正果……」
她撇撇嘴,打断了我:「少吹嘘了,说说看,都敏俊现在去哪了?」
「我让他回自己星球去帮我看看……」我停下来,不知道怎麽解释,「看看……某样东西。」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让我说完。其实,是毒药也好……良药也好,都是自己心甘情愿选的。人跟人相遇是缘份,我爱过李辉京,后来把感情收回,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个选择是对的,所以后来我遇到了仲和。他才是那个真正属于我的人。
他让我明白,两情相悦的幸福,是不论多长多刻骨铭心的单恋也比不上的。我心上的伤口慢慢长好了。所以呢,如果必须做抉择的时候,不光是你自己,别人选了什麽,你也要理解。别去打扰他,总有一天,他会自己慢慢想通的。」
她郑重其事,我颇有些莫名其妙:「我没去打扰辉京呀。」
她望著我,良久才垂下了黑白分明的水润大眼:「我不是说辉京。总之,我把对旧爱的遗憾,用来加倍珍惜眼前人,而不是自怨自艾,我希望你也能做得到。千颂伊,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这臭丫头,什麽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有那个底气可以教训我了?我伸手拨了下她的头,她唉了一声,摸著自己的头髮:「你!不要这样!乱了呢!」
「叫你说大话,自己没遇到所以大言不惭是吧?」我把手抱在胸前,顺便看了下自己身上这件用亮片缀成小星星图案的连身裙的领口,嗯,很好,非常有进步。哺乳期的大收穫,必须好好的留住。
「哎,你真讨厌!」她也注意到了那条深邃的沟,白了我一眼,自己也挺了挺胸,「你家安安吃的饱吗?不够的话,我可以分一些给你,反正我家展元也吃不完。他爸爸说他有点太胖了。小婴儿这麽胖抱起来很累的。」
看了看比宇安长一截还比他胖一圈的金展元,我深深的感到,刚才应该更用力的拨她的头才对。
世美走了以后,福子又来了。最近她才跟允才和平分手,来之前还先小心翼翼的打过电话,确定允才不在。
我看她又恢复了短髮加中性打扮,不由得摇头:「都告诉你了,还可以再努力一下的。你都三十几了?好不容易有个不嫌弃你的男生,这是要做什麽呢?」
她用打算召开记者会的郑重脸色面对我:「因为,我忽然醒悟,这段关系一直以来都是靠我的忍耐来维持的。我都三十多了,还不面对真正的自我,难道要等进坟墓前才追悔莫及?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被漂亮男性那孔雀般的外表所迷惑!」
「算了吧,不就是允才说了句,你有眼袋还一直缠著他很烦吗?谁叫你半夜不睡觉看花痴小说的?再说,我最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他除了长相之外,个性恶劣,兴趣怪异,又不体贴,我还真烦恼要去哪裡找成熟真挚的女性来配他呢。唉呀,」
说完这句,看见福子眼睛发直的盯著我背后看。转回头才发现,是宇别这个小魔头打开了门,千允才脸色臭得可以媲美放了三个月的鸡蛋,手插在裤袋裡走进来,显然都听见了。
他哼了一声,故意上下打量福子一眼,说:「我还以为哪来的男人婆,原来只不过是原形毕露的你!喂,我几时淮许你穿这样了?」
福子硬著脖子说:「你管……管我?你又不是我的谁。」
千允才的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一把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一边数落:「本来就不好看,还敢穿这样,带出去被人看见,难道我是在搞基吗?快回家换掉!」
福子被拉了几步之后竟然停下了,甩了几下甩不开他的手,乾脆反手直接把他整个人推到牆边,手摺过来压在背后,瞪著眼说:「我自己会走。你问问你姐,我洪海仁可是跆拳道联赛冠军。客气点!」
允才的脸快贴成一张饼,咬牙切齿的说道:「放开我,你这个男人婆,切!再这样我就真不要你了。」
「不要就不要!」她潇洒的放开了他,自行走向大门口。不过,洪福子,你走路还可以再摇晃浮夸一点吗?我看了连连摇头。
千允才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我叫你停下,给我停下!没听到吗?」
等到大门砰的关上,两人的争吵才销声匿迹。
看起来,今天是个……大家都过得还不错的日子呢。
我独自陪著宇别玩……电路积木,他摊开手心,我就把被唸到编号的积木递给他。等到迷你吸尘器组装好,他问我:「爸爸什麽时候回来呢?」
「明天吧?」我算了算。
说是明天,又没说是什麽时候,等过了午夜十二点,也就到了。我还是等待著,全无睡意。因此这次我终于亲眼看见了他是怎麽回来的。仿佛千万颗漂亮的浅蓝色流星瞬间汇聚到房间一角,光芒只闪过一刹那便隐没,然后是穿著灰黑色长袖上衣、铁灰长裤的他神情凝肃的出现。很难想像那麽多颗美丽耀眼的星光,最后都收入他看似如此沉著内敛的外表之内,竟然可以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人类。
他缓缓走过来,看了眼时钟,说:「这麽晚了,还不睡?」
说话间,他在床边坐下,拉过我的手,摸了摸,然后握住了。他手心的温暖逐渐灌注我全身,忽然间,这几天隐约感到的那点孤单,就全部被融化不见。
「你回来了。」我朝他笑了笑。
「嗯,我回来了。」他注视著我说。
搂著他的腰,腻进他怀中,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