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官妓上书给高欢,高欢便也赐给他,引为奇谈。当然,这些只是段韶人生当中的一部分,并不会掩盖辱没他身为一代名将、开国功臣的事实。
却说高长恭如此一路向西快赶,到破晓时分,终于见到前面有个身影,渐渐赶上,可以瞧见似乎正是元思思,只是又换回了那身蓝布衣裳,便是释然,道:“只怕刚才是我看错,原来果然是她。”喊了一声‘思思’,更加扬鞭,谁知元思思听到,反快了起来,高长恭又有伤在身,未免不比平时,便一时追赶不上。
却见元思思终于停下,原来眼前便是横了一条滚滚东流的大江,已来到洛阳江边再无去路,只有停下。此时日出,江对面云海翻腾,金彩斑澜,簇拥了红黄艳丽的圆日便比平常要大很多,倒显得沐浴在金光下的元思思一人一马渺小了。
高长恭走近下马,二人牵了马的身影便都映入那圆日之中。仍有余愤,只向她道:“我也不是有心骗你,这条命本是你救下的,你要杀还给你便是,只是这算什么?”
元思思听不明白,便是发怔,只道是他怪自己跑走,瞧他此时虽是抿了嘴生气,却是眼中含了晨曦,面上映了朝霞,江风阵阵拂起衣带长袍翩翩,便是心里发酸,只想,我不能嫁你,也不愿杀你,只能逃走了。又见他半边脸上尚是通红,不知怎么回事,忍不住便伸出手去摸一摸。问:“怎么了?”
高长恭被她以掌抚面,气便消了。又见晨光之下她颜色甚美,只道:“你这样跑走不是办法,咱们总要把话说清楚。”
元思思惊醒,退了两步道:“好,咱们把话说清楚,我只问你一次,你要不要抛下家国身份,和我一同隐于青山?”神色话音决绝,只是盯了他的双眼却还隐隐有一丝乞盼闪动。
高长恭的这个‘要’字又如何说得出口?便是望了她无言以对,唯有一江被日出映得波光粼粼,金斑万点的江水滚滚逝过,过了良久,元思思终于失望,他要她留在身边,又不肯抛下所有,终究是要把她当成另一个元罗而已,便是决绝,转身道:“我知道了,兰陵王。”便要上马离开,高长恭忙拉了她问:“你知道什么?要去哪里?”元思思便是气恼,甩开他道:“江湖游荡儿女不敢劳兰陵王牵挂,这世上已经有了一个元罗,我绝不会再做第二个。”说完再不看他,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只顺了洛阳江边策马而去。这一甩用了几分力气,高长恭话到嘴边终究是不能说出这个‘要’字,留不下她,只望了她背影衬着霞光远去。踉跄几步倒在江边晕了过去。元思思跑远了,终究是忍不住回一回头张望,只见霞光万丈,江水闪烁,江边长草随风起伏,再不见他追来。心欲觉酸,只把马打得飞快,瞧了天地宽广,这江水便是没有尽头,也不知该去哪儿,若是回去找师父,定然是要去行刺,此时心里却是万般不愿,只漫无目的地沿了江水向前飞奔。
一口气也不知跑了多远,忽见远处前方有人,约十来人马正围成一堆说话,把去路挡住了。此时心情不愉,并不勒马,只扬声道:“前面的人把路让开。”丝毫不慢径向人堆冲去。
人堆里一人似乎比她脾气更大,道:“路是你的么?你叫我让我偏不让。”又道一声‘下来,’说着,长鞭一甩便向她迎面卷来,竟是会武艺的。元思思马上疾行便是一路往长鞭迎去了,忙往后倒,背贴了马背堪堪避过这一鞭,又伸手向鞭梢抓去。
那人‘咦’了一声,长鞭一伸一吐,十分灵活,元思思竟抓了个空,也自吃惊。这十余人已经策马将她拦住,便也勒马停下望去。却见挥鞭之人是个身量略显娇小的美少年,面颊上有圆圆酒窝忽隐忽现,容貌清丽可爱,只是双眼红肿,好似哭过。除他之外,余十来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却都携有长剑,此时都已纷纷拔出长剑对了她。
那美少年本自噘了嘴生气,此时看清她便是一脸惊喜,道:“这位姐姐,你会武艺么?”
元思思只‘哼’了一声,她生得美貌,自从出山后也常遇见言出无礼的轻薄男子,早已见惯,便只冷声道:“会又怎样?”
美少年听了不气不恼,反嘻嘻笑道:“我有一支娘子军,你瞧,她们个个都会武艺的,可是都不如你,你便加入我的娘子军,我给你个官做,好不好?”
元思思莫名其妙,只道是他出言轻薄,恼怒道:“再不让路,休怪我不客气。”便要不理他冲过去,谁知她话音刚落,美少年已从马上飞起一掌向她劈来,道:“我先试试你的本领有多大。”这一掌来得极快,便也只好出掌迎去,却眼前一花落了个空,原来这一掌是虚招,只从这一虚掌后又是一掌拍来,招式甚是巧妙。应对不及只能后仰向后翻去躲过,刚从马上落地未稳,迎面又是掌到,便对这人年纪轻轻如此武艺也是吃惊不小,只有打起精神应对,二人便是掌影翻飞,身形幻动犹如穿花蝴蝶一般斗了个不相上下。转眼便是百余招过去,元思思见尽了全力尚不能胜她,又周围还有十余女子手持长剑掠阵,便有些心急,只向腰里摸去,只见银光一闪,甩出一柄软剑。美少年掠开几步,更加喜道:“好,咱们比剑。”说着一伸手,早有一旁的一个美貌女子将一柄长剑扔进阵中,接住了也是一剑刺来,他的剑法却更见精妙。如今双方有了兵刃在手,便是寒光闪烁,在周围十余人眼里看来打斗愈发好看,只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是打斗中的二人未免都觉得有些凶险,不敢稍有疏忽。旁边掠阵的一众女子眼见她们斗了数百招便是不分胜负,也怕这美少年不测,为首一人扬剑道:“公子,咱们助你一臂之力,把她拿下。”
美少年忙道:“不许你们动手,看我胜她。”
元思思也怕她们一起上,便要不敌,只道:“你能胜得了我再说。”
美少年道:“我若胜了你怎么样?你便须加入我的娘子军。”这么说话一分神,只听身旁有人一声惊呼,对方剑尖已至咽喉,也是心下着慌,便后仰下腰,虽是狼狈避过,匆忙间站立不稳自然伸手向一旁扶去,只觉触手柔软正好探到元思思胸前,眼看再一招便要落败,心忧未知死伤,谁知元思思并不乘势攻来,反急忙向后跃开,怒道:“你做什么?”已是满脸羞红。美少年愣了一愣,明白过来,便是转一转眼珠,嘻嘻笑道:“未分胜负,咱们再来过。”说着,挺剑直上,与她手中软剑相缠,左掌便径向她胸前抓来。元思思慌忙避过,又羞又怒,咬牙道:“今日我便取你这无耻小贼性命。”美少年笑道:“你能杀得了我再说。”却只管近身博斗,不是伸手来摸她脸蛋,便是要掐她腰腹,若不然便抓她胸前,尽是此等下三流的无赖招式。元思思虽是羞愤,却是手忙脚乱,应接不暇,步步后退,她们二人武艺本来便差不了多少,如今一个一味攻取,一个一味防守,便立分高下,只听‘咣’的一声,只顾了这美少年左掌,元思思长剑被绞,便脱手而出飞上半空。此时她已觉受辱,倒愿被这美少年一剑杀了。谁知美少年并不用剑,只扑过来双手将她拦腰抱住,在她耳边问道:“你加不加入我的娘子军?”这美少年一个男子,却念念不忘什么娘子军,可见是个轻浮不堪之人,元思思从未被人这么抱过,如今被一个下流之人污辱,便是面红耳赤,怒道:“我从不受人差遣。”美少年想了一想,点头道:“你有这么好的武艺,不愿受人差遣也是对的,这样吧,这娘子军的首领我让给你,我听你的差遣怎么样?”
元思思只道是他调戏轻薄,又此刻被他抱紧,一时挣扎不开,气怒攻心,少不得勉强忍了道:“你先松开我再说。”
美少年以为她答应,便是欢呼欣喜,道:“一言为定。”果然将她松开,偏了头道:“我叫做陈夜来,咱们的新首领叫什么名字?”
元思思脸一沉,翻脸道:“我叫做……取你狗命。”说话之时,一掌便就近向他拍去。他并没防备,匆忙间向后一躲,终未躲过掌风便被这一掌拍得栽倒在地,旁边十余女子也没想到这番变故,纷纷惊呼过来探视,又有人仗剑拦了元思思,气道:“你这恶女人,咱们公子看上了你,要你加入娘子军,好心将你放开,你愿不愿意加入说句话便罢,干什么下此毒手打伤咱们公子?拿命来。”
元思思拍出这一掌时已有后着准备,知道她们人多,不敢多纠缠,掌出后并不看对方怎样,一股作气便是双掌齐挥,冲开人群,跃上马背,她的剑也正插在地上,一边打马一边弯腰取了剑便是一气策马而去,那一众女子想是关心陈夜来安危,倒并未来追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0 章
元思思本自神伤之时,又被这轻俘少年戏弄一番,愈加气苦,忽见前面又是一队人过来,约二、三十人,黑衣黑马,甚是显眼,如今知道江湖上能人甚多,刚才便只不过是一个年纪小过自己的少年已是差点逃不过去,元思思此时再不敢造次,只拉了马到路边行走,再走近一些,见这伙人眼熟,正是会稽山谷时与陈军打斗,又曾追赶他们,高长恭说亦是要杀他的那伙黑衣人,只是不知后来为何冲入陈军,反而相助高长恭逃脱边境。他们的武艺元思思见过,更是高强,此时怕他们认出自己,忙低了头走到马的这一侧靠路边慢慢走路。经过时,这一伙人正在说话,也没理会她,听得一人道:“打听清楚了,他们便落宿在这最大的客栈,两男两女,两老两少,那个少年公子身负重伤,正是他们没错。”元思思听见,心想,这不正是说的咱们?原来他们是一路追踪咱们至此,更加低了头走路,却侧了耳朵听去,听得一个年老一些似是头目的嗓音说:“这里毕竟是齐境,咱们不能太张扬,到了晚上才动手。”一行人说着走过去了。却是要今晚对付他们,元思思多走几步,待得他们远了,便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要赶回客栈去给师父报信知道。
到了客栈,尚未进门便已听到两位师父的声音,正在吵道:“你这黑店,把我乖徒儿和她新嫁的夫婿拐到哪去了?”
掌柜的只说:“胡说八道,。”伙计尚解释道:“咱们是数十年的老店,怎么会是黑店?他们小两口半夜吵架斗气,一先一后跑走了,你怎么不信?”
猿公道:“他们两个刚刚成亲,好得很,不知道有多少话说,怎么会吵架斗气?再说,咱们老两口吵架斗气也有数十年了,怎么没有跑走?他们小两口吵了半夜倒会跑了个没影?”
伙计还要说话,掌柜的道:“废话什么,快结了帐叫人把这两个老疯子赶出去便是。”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一晃,便觉脸上一痛已‘砰’地挨了一拳,捂了脸看去,正是元思思,正沉了脸道:“你骂谁?”掌柜吃痛,怒道:“你这恶婆娘怎么动手打人?”元思思也不多话,只走到一张桌边将剑拿出‘啪’的一声放在桌上,道:“快上饭菜,咱们吃了还要赶路。”
掌柜的一阵犹豫,终究不想惹事得罪,自认倒霉,只让伙计招待,摇头想道:“难怪那公子伤成这样,原来是娶了一个这样凶恶的母夜叉,真是可怜。”却以为高长恭的伤也是她造成的。
猿公、猿婆倒不计较,见到元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