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手伸着倒是往外了。”徐妈妈又低下头收拾起来,这话对谁说的倒是未可知,莫说晴陇,便是盛岚当初也是沈老太太房里出去的。
盛岚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的脚尖,晴陇毕竟是帮着五小姐的自然不能让她强出头,“徐妈妈你不要生气,当初我进老太太房里,你说过老太太此生最恨的便是胳膊肘往外拐。可是,可是。。。。。。。”盛岚顿了顿,小声开始说起来,“妈妈不知道五小姐对我们多好,我真的从没见过这样好的主子。当初她帮竹汐那事儿您也是知道的。”
徐妈妈动作顿了小会儿,只不过身子一挡晴陇和盛岚自然看不到,盛岚继续说下去,“我刚进去的时候,也记着老太太和我说的,可是我越和五小姐相处着,就越觉得五小姐她。。。。。。。。和旁的主子不一样。她心善,脾气好,也不会主动去害什么,只想好好过个小日子自保,又拿着真心待我们。”
盛岚沉浸在回忆里,她还记得五娘穿着一身天青色蝉栖藤图案的褙子,偷偷挑着葡萄藤的叶子看叶缝里有无葡萄,她叫了声五小姐,五娘吓了一跳,那时她正挑着叶缝漏出一小叶子光,抚着胸口喘了一下盈盈笑起来,伸了一根手指挡在唇间小声嘘了下,性子温软到不可思议。
徐妈妈叹了口气,盛岚性子直,认死理,不急不躁的,但是认准了就不回头,“你啊,我真是怕了你。”
当年那群小丫头哪个见她不是又怕又躲,生怕责罚,独这个盛岚一口气撑下来也不怕她。
“就当卖你个人情了。”徐妈妈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又剜了一眼晴陇。
晴陇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低下头去,只是还是不依的叫了声,“娘,你最好了,你千万别和我生气嘛。”
徐妈妈老脸一晒,把晴陇从身上撕下来,“没大没小,惯得你!回头让你爹仔细收拾你。”
晴陇返身跑到盛岚身后,细声细气的假装哭诉,“盛岚姐姐,你也不帮我说两句。”
盛岚捂嘴偷笑,徐妈妈无奈看着双手一摊,把去青州找十三娘探听这事也就定下。
再说季氏这边定下去帮二娘,季氏何许人?一句话堵死五姨娘的好手段,莫说只是心善,嘴皮子可利的不少于几把刀子同时在人身上割着,还不许你喊疼。
陈修齐看着五娘笑盈盈挽着季氏的样子,再看季氏一脸和五娘如出一辙的笑。回身又看自家夫人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装傻样。他只觉得浑身一激灵从头冒到脚。
当时他搜尽了自己读的史书典籍只觉得词穷的只剩一句——磨刀霍霍向猪羊。他觉得头疼,额角青筋抽搐着往外冒,他费尽的按下去,却觉得眼前哪里是自家陈府,分明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戏台子。三个女人浑身冒着杀气看了眼陈府,季氏带着抬步进去,末了还不忘好心的慈爱看一眼陈修齐。
“好女婿,快跟上啊。”
陈修齐简直想掩面大骂,跟上干嘛,坐等被打吗!
☆、第四十五章
朱门大户,古树掩映各处院落,闹中取静。天蓝风暖,氤氤出一小圈光晕,季氏坐在雕花红木圈椅上,五娘在季氏下手位坐着。正位自然坐的是陈家的当家主母徐氏,下手坐着陈修齐,二娘站在徐氏身边陪着。
季氏今儿穿的是一件浅金缎褙子,月华裙,发间盘花镶珠金簪,凤尾金步摇,一举一动进退得宜,堪称五娘她们这群小辈的楷模。再时不时的给徐氏下个套使个绊子,又在徐氏快恼时捧两句。五娘偷偷看了眼徐氏,脸色可是好看的紧。
若说季氏本有三分颜色,又加上最近心宽了许多,自然气色也好。那徐氏可就万万比不得了,她少年嫁给陈老爷本是春风得意夫妻和睦,生下的哥儿几个又争气,同时出嫁几个哪个见她不是得高看一眼再尊称一句?只是后来家族没落,当初的荣耀一朝全压在身上。陈老爷讲究排场,自然是如水的银子流出去,为此徐氏没少和陈老爷闹。再说几个哥儿,哪个做学问不是要走人情讲关系。这才几年,季氏徐氏本相差不大,如今一比,徐氏硬是被季氏压一头,不过徐氏显然没这样觉得,举手投足间皆是浓浓的优越感。
一副我陈家依旧世代簪缨,肱骨之臣,良将之后,只恨不得把族谱搬出来给细细数上一遍,末了再抬出来那句最重要的——你家二娘自是高攀了啊。
季氏被徐氏恶心到不行,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个世家大族的主母,穿的虽然也是讲究,只不过仔细一看,皆是往年时兴的半旧衣衫,发间也独孤零零一支赤金珠簪。
季氏心中嘀咕:莫不是陈家已没落至此?你没落至此还敢纵容你儿子打我家二娘,反了你了!
徐氏见季氏神色变幻矜持的轻咳了声,眼里有不掩饰的打量探究把季氏从脚扫到头发丝儿,“不知今儿来?”
季氏忍住恶心,笑着指了指二娘,“还不是这个泼猴儿,我怕她给亲家母添麻烦这才腆着老脸过来,也真是唐突了。”
院里暖风直穿堂而过,吹得人身上通体舒展,稀稀落落染人身上几许香气。徐氏脸上漏出点心烦却又强装掩饰着,“亲家这是说哪儿的话,两家多走动走动是自然的。”又拉着二娘的手拍了拍,“儿媳妇贴心的很,我喜欢的紧呐,当然也是亲家教得好,只得多替陈家生几个大胖小子才好。不过这房里人少啊可不大热闹,我看儿媳心宽又是良善的。”
话里竟是隐约提起给陈修齐添人!
二娘想到小产的孩子,低头不多说话只是眼角红起来。季氏拿起帕子掩住嘴角的冷笑,好你个会做样子的徐氏,谋着我家二娘的嫁妆不说,我家二娘小产了也不见你心疼半分!你儿子不懂小产得养足多久你还能不懂?你的心是得黑到了什么程度才能遣着你儿子带人回来的?!季氏越想心里越气,只是死死忍着,时不时的拿眼刀子剜一下陈修齐才觉得好过。
五娘偶尔看一眼季氏,顺着季氏看一眼,心里明白季氏不舒服些什么。陈修齐一个大老爷们不懂这些是有可能的,不过陈家难不成没个大夫?陈修齐故意对二娘动手不过是想威胁沈家,让季氏有所顾忌,多给沈覃吹吹风,以后自然有用。她也看过二娘身上的伤,多半是皮肉伤,没下狠手,只是陈修齐这种没皮没脸的行为还是惹人心寒。只希望他说到做到,以后对二娘好才是稳妥的。
这背后最狠心的,五娘看一眼正位坐着的徐氏。这边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来的人精神矍铄,须发皆白,徐氏猛地站起身来,似是有些慌乱,还没等徐氏出声,那人已伸出手来。五娘几人不明状况,那人声儿倒是大的很,“再给我些银两,今儿世交请我去,我可不能空着手去!”
徐氏燥的脸通红,只是仍旧端着架子。陈修齐本来被季氏盯得浑身发毛,偏偏当着岳母的面他就是百般难受也不能出口顶撞徐氏,只能暗中又狠狠的捏了捏额上青筋,不过季氏心里不痛快自然不能让别人痛快,便火上添油一把,“你是哪儿来的,红口白牙的要人银钱倒是好意思的很!真当我亲家母家没人了不成!”
陈老太爷年轻时也是一掷千金的主儿,如今年纪大了也是改不了,陈家大半的金银也是被他败出去的。这种人极重面子,何况自己儿媳等人皆是在场,此刻被季氏堵了一句脸色就铁青起来,疾着走了两步到季氏身前,抬手竟是想打人!
五娘忙护在季氏身前,同时狠狠看了陈修齐一眼,好嘛,你家打人也是遗传的是不是?!陈氏恨的咬牙却又不能说什么,这个季氏分明是怀恨在心!女儿嫁进来,婆家有难便是帮一帮又如何!莫说要上一二分,就是全给了也是她应该的!再说沈二娘小产无子,显然是个福薄的,便是娶个平妻如何,你沈家哪能和我陈家世代簪缨相比!越想越看季氏这一行人不顺眼,只不过自己这公爹也实在是太不会挑时候了!罢了罢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想着便拿起帕子按了按,“公爹莫要问我了,家里许是没有闲钱了,也别让亲家母看了笑话才是。”说着低低哭起来,竟是不见刚才的矜持样,眼泪说下就下,五娘盯傻了眼,抬头去看二娘,二娘默默盯着一段房梁出神,显然是见惯了。
好嘛,这还是日常保留戏目不成?!
五娘不知道,二娘嫁进来这段日子旁的不知道,这种把戏可是见得多了去了。陈老太爷每次没银子便是去借,开始是去了当铺,当干净自己的便去偷拿徐氏的再当掉。后来二娘发现自己的嫁妆也少了几件,心惊之下也见识了此人的厚颜无耻。青天白日里竟能跑进她房里,两手空空伸着直问她要银钱。
本来二娘以为也就是有个无赖泼皮的陈老太爷罢了,哪晓得还有一个恶婆婆,外加一个难收拾的怀了孩子的姨娘!
陈修齐一手拦着陈老太爷一手招呼季氏等人去耳房避上一避,陈老太爷哼哧哼哧穿着粗气双目泛红,显然下一秒能拼上老命一般。五娘忙拉着季氏,顺带捎上徐氏二娘一块儿进了耳房。剩下的哪怕是得力的丫鬟也都留在了外面。陈修齐在场有些事实在是不方便说,季氏面不改色的坐下,徐氏一愣,忽然觉得赴了一场不见血色的鸿门宴。陈老太爷刚刚显然是为他人做了一场上好的开场白,和嫁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陈修齐很渣很渣很渣,和我一起默念三遍!
但是人渣也是有手段的。。。真的。。。真的。。OuQ。。。
其实那个姨娘的孩子还是(消音)我们下期揭秘么么扎!我又忘记解锁了昨天。。。。
☆、第四十六章
要说季氏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说五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比徐氏敬业的多,也不说当初沈老爷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回来,单说当初被沈老太太教导过几分,便是从手指缝了捏出几分也够用了。何况不过一个陈老爷子,哪能让她怕了?只见端坐着略平了平衣上褶皱,愣是在耳房里坐出了端坐沈家的主母气度。
徐氏牙痒痒着,只是不能明面上摆出来,一站稳便是又默默擦泪,一句话抽噎了好几遍才说完整,“让。。。。。。让亲家母看笑话了。我真是。。。。。。”说着便是又哭起来,心里早已把陈老太爷从里骂到外,更是把季氏在心里滚刀肉似地骂了个透。
季氏也懒得去考虑徐氏心里的小九九,身边五娘站着,左右没有外男,也小心的理了理略有凌乱的衣衫。再仔细打量着,徐氏哭的可怜,但是季氏也就由她站着哭去,不管不听,面上也静着看不好半分厌恶来。
你若是想要诉苦,便是说上个一晚我也听的住。你若是想哭,也成,当家主母若是不怕跌了分,便可劲的哭,这点声儿哪够听的?
徐氏边哭边偷偷打量着季氏,眼见人家一副面不改色也没同情的样儿,分分钟把一口好牙咬碎了——你沈季氏是怎么回事儿?!我家世代簪缨,肱骨之臣,良将之后,你二娘这样高攀着嫁过来,你如今给我摆的哪门子!
季氏见徐氏哭声小了些,反客为主一般的端起一杯茶递了过去,“亲家可是累了,不若润润嗓子罢?”言辞多有揶揄,已是不加掩饰。
好嘛,你儿子打了我女儿,我女儿小产还没养好身子你不留不说,你还让她回去?你什么心肠!
徐氏止住哭,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