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嫔忙都站起身子听训,却只有瑾贵妃仍傲然而坐,眯着眼只盯着手上的碧玉戒指,嘴角儿上一丝轻笑,却是说不出来的轻视。
我惊得倒吸了口冷气,忍不住偷眼去看皇后的反映,皇后却像是没有看见,只是微笑了,“宫里的规矩多,四位妹妹刚刚进来,必定有许多的不习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请教先来的姐妹,”又看向良昭仪她们,“你们也该多提点她们些。”
良昭仪等恭敬点头,我想着那日觐选时皇后的大度,满心钦服。
这时,太后宫里传了话来,太后今日身体不适,命我们不必再去给她请安了。
皇后神情紧张起来,问拿传话的太监,“母后怎么样了?”
那太监恭谨回道,“回禀皇后,太后夜里起夜的时候,受了风寒,已经传了御医,并无大碍。”皇后点了点头,这才有点放心的样子。
突然的,一直在边上不作声的瑾贵妃向着我道,“娴贵人,你过来。”
我愕然一楞,瑾贵妃笑吟吟的看着我,面色平静。
心里猜不透她的用意,只有走到她的面前,一拜行礼,她却是一改方才的沉寂,咯咯的笑着拉起我,上下打量着,口中“哎哟,”的叫个不停,大家全都不解的看着她,我亦是满心不解,唯有俭眉浅笑着。
惊心
“到底是太后的眼光,你们看看,娴妹妹怎么一收拾,端的是明艳万分呢?哪里还有选秀那日素朴的模样儿。”
瑾贵妃笑的嫣然,满脸的亲热。
良昭仪走过来附和着,“是啊,早听说觐选时,太后看中了个家风格外清廉的,更是格外的隆恩,在祖宗的规矩外,加赐了封号,我们听说时心里就稀罕的不行,今儿见了妹妹,果然是秀外慧中的,太后可真真的是慧眼呢。”
安婕妤,瑞贵嫔,端嫔等亦都附和着,我却陡的手心里冒出了汗,家风清廉,哼哼,父亲的为人,只怕是满朝的官员,没有不知道几分的,如今太后却因了我那身寒微的装束,误以为我家风清廉,对我大加青睐,这,除了是讽刺,只怕,亦是祸了。
冷汗津津的渗出了额头,脸上的笑不觉的僵了,低了头,再不敢看众嫔妃的眼。
却听皇后的声音训道,“娴贵人的家风乃是朝廷之福,众位妹妹要引以为例,家中有父兄在朝中为官的,当以沈家之例劝戒。”
众嫔妃齐声称是,皇后看着我,笑得和蔼,“若他日大肃朝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惜命,则天下太平,娴贵人被太后格外青睐,纵然是天恩,亦是为满朝官员找个榜样。”
我忙跪下,“家父食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出力,乃是份内之事,太后如此隆恩,实在是愧杀嫔妾了,嫔妾万分惶恐。”
皇后让人扶起我,“罢了,你也别过于惶恐了,太后的心,你只别辜负了就好。”
唤了边上的女官吩咐道,“传旨敬事房,待新进的四位小主适应后,就安排小主侍寝。”女官应了,皇后转头又对着大家,“罢了,大家也都乏了,今儿就散了吧。”
我们行礼告了退,依次退了出来,我慢慢的落在了后面,看着槿贵妃意气风发的背影,心里沉沉的纳闷,她今日特意的把我推到众人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正想着,袖子突然的被人拉了拉,我一看,却是赵紫芫,只见她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慢下了步子,和她一前一后的渐渐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只听赵紫芫在身边轻轻的说,“沈姐姐,刚刚儿瑾贵妃好生奇怪,她好象是故意的要把你推到风口上的。”
我一楞,她看着天真无邪,却原来也并不是一点脑子没有的,感激的对她一笑,“我知道的,只是,我已经在浪尖上站着了,她这又是何必呢!”
赵紫芫不语,慢慢的在我后面跟着,半晌,叹了口气,“沈姐姐,你小心了,刚刚她们虽是在夸着你,可我瞧着,却并没有几个的笑是真心的样子。”
我点点头,心里却是突的一沉,这个赵紫芫在今日之前,给我的印象都是天真无心机的,却原来心思也是如此细密,倒不可小瞧了她。
转眼出了宁瑞宫,除了瑾贵妃坐了銮轿远远的去了,良昭仪等竟然还在,见我出来,向了我笑道,“娴妹妹有空,就去我的霓霞宫坐坐。”
我忙笑了道,“妹妹本该去给姐姐请安的,只是怕搅了姐姐的清闲。”
良昭仪一笑,“娴妹妹快别客气,姐妹们本该多走动的。”
说完,也乘了轿子去了。
余下的安婕妤,瑞贵嫔等亦全部客气的告别,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我深感不安,绞着手里的绢子,只是楞楞的站着。
蒋秀过来扶了我,小青给我系上披风,“小主,我们也回去吧,”我正要走,转头却发现才人江敏和答应陈清莲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我,只是,眼里却带了嘲讽的笑意。
立威
“妹妹们怎么还不回去歇着,一大早儿的就进了宫,怕要累着了,”我心里苦笑,脸上却是装作看不见。
江敏笑道,“谢谢娴贵人关心,妹妹不累,特地在这等着跟娴贵人告别呢。”
“是啊,连昭仪娘娘都得等着跟姐姐告了别再走,更何况我们姐妹呢?”陈清莲显然更是牙尖嘴利,言语露骨,眉稍眼角都是讥讽。
我气极,却又忍住,不愿刚刚进宫就生出事端,唯强笑了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昭仪娘娘和婕妤娘娘只是和善怜下,才待我们分外温和有礼,又哪里……哪里……”
只是心里实在牵强,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原本以为我们是一起进的宫,必定是要比别人来的亲近,如今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罢了,贵人姐姐,昭仪娘娘和婕妤娘娘只是单对了您温和有礼呢,我们,可是没那个福气的。”
江敏咯咯的笑着,陈清莲拉了她的手,并肩欲走,经过我的身边时,陈清莲轻声一笑道,“贵人姐姐觐选当日那盏茶,可倾得恰到好处呢!”
我再不能忍,沉了脸喝道,“放肆,这是说的什么话?进宫前,没人教你们规矩吗?”
两人一鄂,停住了脚步看我,我阴了脸扭头不看她们,冷冷的只盯着远处宫墙上的琉璃瓦,日上中天,阳光映着瓦上的琉璃色,发出灿灿的金光。
蒋秀见我神色不对,忙上来劝,“娴贵人请息怒,才人小主和答应小主都是刚刚进宫的,不懂规矩也难免,说了什么让娴贵人不高兴的,还请娴贵人多担待,千万别怪罪她们。”
声音不高却又正堪堪能让她二人听见。
我一楞,蒋秀缘何不叫我们小主,却连着封号位分的叫,听到她最后几句,心里方才会意,这丫头,是故意的要让她们明白自己的身份呢。
心里赞赏,会意的和她换了个眼神,鼻子里却只是哼了一声,依旧阴了脸不说话。
江敏和陈清莲神情先是神情阴晴不定的站着,见我怒色于形,边上蒋秀小青又竭力作出惊怕的神色,想是记起了宫中的规矩,纵使她二人不忿,亦是忐忑起来,半晌,终究是有了点怕的意思,当着身边许多的宫女太监,却又拉不下脸来,面面相觑的不知道怎么办。
蒋秀见了,忙上前对着接她二人的太监宫女吩咐,“二位小主一早进宫,都累了,还不快领了小主们去休息。”
领头的持事太监弯腰行了一礼应了,江敏和陈清莲二人正尴尬处,乘机下了台,亦随着行了一礼告退,宫女太监们簇拥着,去了。
却见那陈清莲在走了几步后,又回了头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扭了头装作没有看见,她们临去前的那种不忿却依然如刀般直刺我的心口,心里慢慢的悲苦起来,娘,果然如你所说,这深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赵紫芫一直的站在我的身后看着,见人都散光了,方才过来向我告别,亦劝慰着我,“沈姐姐,别跟她们生气了,身子气坏了不好,”却又叹了口气,道,“姐姐未进宫就已经荣宠一身,遭人嫉恨必是难免的,只怕以后这样的事还有呢!”
我笑了向她点头,“多谢妹妹,我明白的,妹妹走好,有空去我的浅梨殿坐坐。”
她道,“今后深宫寂寂,必定是要常去打搅了的。”
看着她上了小轿,我深吐一口气,整个人突然的松了下来,这才惊觉自己的神智一直都是紧绷着的,身子一歪,就要向后倒去。
弱症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床上的帐幔放了下来,隔着帐幔,是小青低低的缀泣。
我的头晕晕的疼,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的,幽幽的声音的问道,“张御医,我家小主怎么样了?要紧吗?”
是蒋秀,我努力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浅梨殿。
手腕被绣帕遮着,伸出了帐外,帐幔外人影晃动,恍惚一个男子模样的人在为我搭着脉,一会,这男子回答道,“小主的脉息慢而不平,想是平日身子就弱,初进宫来又多有劳乏,方会有刚才的晕阙,只要姑姑们平日多精心照料,倒也不防事的。”
“多谢张御医,可是……现在……小姐还没醒,怎么办呢?”小青哽咽着问。
“小青,”我忙轻声唤着,小青是我在这宫里唯一亲近的人,我怎能让她为我太过费心,挣扎着,我就要坐起来。
“小姐,”小青一听我醒来,惊喜莫名,忙忙的掀开了帐幔,眼前霍的一亮,只见一个男子身型一矮,已是跪在了地上,“臣太医院张才玉参见小主。”
我靠着小青坐着,向着他点了点头,“张大人快请起,劳烦大人了。”
张才玉神情惶恐,依旧低着头,“臣不敢,伺候小主,乃是臣份内之事。”
我不再说什么,只命蒋秀拿了一锭金子赏了,送他出去。
此时屋里这剩了小青在陪着我,进宫两日,小青到此时才得与我独处,当下抱了我哭了起来,我回过身子拍了拍她,“小青,我没事了,你别哭了。”
“小姐,”小青拿锦垫让我靠着,转到我面前,满脸的泪,“小姐,我就是不明白,小姐已经是贵人了,身份尊贵,怎么这俩天却如此的委屈自己,对谁都是强颜欢笑的奉承着,就连蒋秀这样身份的人,您都是礼遇有加的,她只是个宫女啊!”
我深叹口气,“都说独木难成林,在这尔虞我诈的寂寂深宫内,若没有人扶持,又怎么能全身进退,而越是身边的人,越是重要,可以是护你的符,也会是杀你的刀,纵然是皇后之贵者,想来也是不敢大意的罢。”
小青楞了,大瞪着眼看着我,“啊,有这么严重吗?”
我点头,又怕吓了她,忙又笑了安慰,“也没什么的,只是凡事小心点的好。”
正说着,蒋秀进来,我晕倒的事已经传到太后和皇后的耳里,都命了人来询问,我忙吩咐她赏了来的人,并请他们替自己谢恩。
半晌,屋里方才静了,我闭了眼养神,心里却愈加的乱,今日才知道自己额外的荣宠是因何而来了,可是,这却是一个误会,因了我的弄巧成拙而已,不知道,今日的荣宠会不会是他日的祸根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江才人和陈答应已经对我心有芥蒂,昭仪娘娘和婕妤娘娘纵然对我礼遇有加,但是,又怎知那笑的背后藏着什么呢?
如今。我只是刚刚进宫,若是过几日再侍了寝,以太后对我的青睐,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