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的态度倒真不是故作姿态,只是真的看透了,想通了,心底真的淡然了。仙妃不想玉妃竟不羞不恼,自觉没趣,唇边笑意微僵,随即无声掩去,冷笑道:“姐姐越发气定神闲了,想来这冷冷清清的碧落轩真是个好去处。宫里这么多姐妹,住的都是金玉满屋的宫殿,倒是姐姐得天独厚,得了个最好的居所。”说着轻笑了两声。玉妃仍淡淡一笑道:“可不是,碧落轩宁静简单,不用费心打理。倒不像妹妹住的羽化殿,光辉耀眼,锋芒毕露,由不得要日日劳神,如何保得这光辉永久。”仙妃邪魅一笑道:“羽化殿年月尚浅,光彩势无可挡,倒不用费心劳神。而碧落轩终究有些陈旧了,姐姐也乏天无术,这倒怪不得姐姐。”玉妃转眼看着满园春色,笑道:“流年易逝,羽化殿也有华光褪去的一天,妹妹可要注意时时休整。”仙妃含笑道:“妹妹会记住姐姐的谆谆教诲。”仙妃看着玉妃,手指随意扯动了一下小猫儿的胡须,只见小猫儿的眼睛忽的变得锐利。无忧知道不妥,还未及言语,小猫儿就直扑玉妃面上而去。无忧不及细想,扑身上前,把玉妃猛推向一边,却不防猫儿的利爪狠狠划过自己的脸侧。无忧一痛,伸手去触,手指上全是鲜血。
仙妃身后的宫女都忙着去捉住乱窜的小猫儿,浣衣则忙过来扶无忧,一看之下,急道:“怎么办,这么深的三道血痕,要在脸上留疤的!”玉妃惊魂未定,指着仙妃怒喝道:“仙妃,你是故意的!”仙妃故作惊慌的道:“对不起玉姐姐,这畜生不知怎么突然发起疯来了。”回身目光狠戾的对抱着小猫儿的宫女说道:“这畜生抓伤六王妃,吓坏玉姐姐,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无忧方才听浣衣说脸上可能会留疤,心中担心不已,惊怕中抬眼,看到的是那只全身雪白,对一切全然不知的小猫儿,正转动着眼珠看着这个美丽的世界。想到一会儿它将血肉模糊,无忧由不得心内一软,开口说道:“仙妃娘娘,猫在春日里本来躁动些,你饶过它吧,我不怪它。”仙妃闻言,甚是意外的看着无忧,竟是定定的看了许久。无忧看她的眼光虽是凝在自己身上,却是空洞遥远,好似在深思着什么,心下有些奇怪。仙妃看了无忧好一会儿,随即又是邪魅一笑道:“这六侧王妃果然心善,连个畜生都出言庇护,难怪她会这么帮着玉姐姐?”说着斜眼看着玉妃。玉妃虽听出她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却也不愿费口舌之争,眼角微微转向无忧受伤的脸侧。仙妃见玉妃不接话,自己笑了一声,扭身去了。无忧捂着脸,心里很害怕,不知这下会留多大个疤痕。玉妃看了一眼,只说一声“传太医吧。”就自己先回去了。
碧落轩里,太医来替无忧仔细清理过伤口,留了一盒药膏,郑重交代几句方回去了。无忧独自在屋内,举着铜镜细细查看,右侧脸上那样深的三道血痕,看得无忧更是害怕,这脸会不会从此就毁了呢?正担心着,门猛的被推开,歌夜疾步进来,无忧一见是歌夜,忙捂住伤口。歌夜伸手拉开,拿眼细看着,好看的眉头越皱越深。无忧叹一声道:“歌夜,很难看吧?”歌夜温声道:“疼吗?”无忧摇摇头,看着歌夜,有些难过的道:“歌夜,现在我不止手上是疤,只怕脸上也要落下疤痕,难看的很。你会不会嫌弃我呢?”歌夜有些生气的敲一下无忧的额头,说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无忧揉揉额头,听歌夜这样说,方才的担心害怕一扫而空,展颜笑道:“我心里害怕嘛。只要你不在乎,我毁容了也不怕。”歌夜皱眉道:“我在乎的是你疼不疼?”无忧再次摇了摇头。歌夜道:“太医怎么说?”无忧道:“太医说少碰水,每日按时擦药。”歌夜看了看桌上的药盒,说道:“还没上药吧?”说着回身在水盆里细细洗了手,拿起药盒给无忧的伤口上药。无忧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只是怔怔的看着歌夜。歌夜的动作极是轻柔,如玉的面庞也满是柔和小心。多久没有这么近的看他了:微皱的眉头,颤动的睫毛,如星的双目,微扬的唇角,熟悉的茉莉气息,让无忧感觉这样恬静。
歌夜擦完药,看一眼愣愣的无忧,有些好笑的道:“快把我的脸看穿了,我有这么好看吗?”无忧脸上一红,却倔强的抬高脑袋道:“因为好久没见你才这样的嘛。”歌夜敛了笑,握着无忧的手,认真的道:“忧儿,我今天就带你回清王府。”无忧忙摇头道:“不,歌夜,你要相信我,我会说服母后,让母后接受我的。”歌夜微微一叹道:“忧儿,你今天不顾一切挡在母后身前,母后虽嘴上不说,但单凭她答应我见你,就可见她心里是有触动的。”无忧道:“所以我要再接再厉啊。”歌夜皱眉道:“可是……”无忧狡黠一笑,打断道:“你也想我了吧?”歌夜叹道:“隔在我们中间的紫帘终于消失了,可帘子那端,却又不见了你。如果这样,我宁愿回到从前,至少你在我身边。”无忧看歌夜,他那样温和深情的看着自己,心里微动,不由自主的探过头,轻轻吻一下歌夜好看的侧脸,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歌夜伸手,紧紧揽无忧入怀:“从前只说两情若是久长时,不争朝夕。如今才深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苦。”歌夜抚一抚无忧的长发,随即说道:“忧儿,明天我们一起去见你的师父吧,我说过,要求他将你正式许配给我。”无忧想起师父先前的态度,心内暗自惆怅,如今师父逼着自己出宫,又怎会同意此事?无忧不想歌夜担心,只说道:“不用了歌夜,师父早知道我的决定。”歌夜道:“可楚师父是你最亲的人,像你的父亲一样,我想你一定希望我们能得到他的祝福。我这个女婿,也该去正式拜访他。”听歌夜如此照顾自己的感受,无忧心内感动温暖不已,可如今,师父却是再不会同意了。无忧故作轻松的说道:“师父最近太忙了,改日吧。师父是不拘小节的人,不会讲究这么多的,哪天师父不忙了,我们再去看他也一样。”歌夜默默的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无忧伸手,也轻轻揽住歌夜,感觉她的歌夜总是这样的温暖。
☆、阿蛮公主
在皇宫里,无忧很难遇到楚颖,楚颖偷了空,会来看无忧。楚颖执意要无忧出宫,无忧执意劝楚颖离宫,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无忧也别无它法,只能尽力相劝。无忧还是每日在碧落轩里,等着玉妃的心一点点融化。本以为日子可以就此慢慢平静,可不久,蒙族可汗便到了,刚刚有些平静的日子又风起云涌。
皇上在普庆殿里,安排了盛大的宴会,接待盟友。蒙族可汗坐在皇上右侧下首,身边伴着他的掌上明珠阿蛮。阿蛮穿着蒙族贵族的服侍,新鲜独特,又兼阿蛮长得十分漂亮,所以在大殿上显得格外抢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蒙族公主身上。皇上见那阿蛮公主活泼好动,一刻不闲,说话更是声音嘹亮,毫不避讳,不禁也多看了几眼。蒙族可汗看一眼身边不安分的阿蛮公主道:“皇上见笑了,小女自小在蒙族自由惯了,不懂凌国的礼数,还请皇上莫怪。此次到贵国,小女定要跟着来见识见识。”皇上饶有兴趣的笑道:“阿蛮公主倒是活泼的紧。”可汗无奈而宠溺的笑道:“行事说话像个男孩子,倒真怕她嫁不出去了。”无忧坐在玉妃身侧,抬眼看着灯火下满脸灿笑的阿蛮公主,她就如暗夜里最璀璨的一颗明珠,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她总是回眸,看向皇子们所坐的方向,在寻找着什么。无忧看着,心内涌上很强的不安,可汗带着公主来凌国,绝不是见识见识那么简单的。
歌欢和歌夜坐在一处,歌欢看看不远处正回头的阿蛮公主,转头和正低头喝茶的歌夜说道:“哥,这阿蛮公主入宫,可不是为长见识的。不知这位公主这次会看中谁?”歌夜闻言,手里微顿了顿,随即道:“怎么,八弟想作蒙族女婿?”歌欢道:“我的心思,从不在儿女私情上。”歌夜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成家了。”歌欢便笑道:“就算我有心,这次也轮不到我。哥你平定蒙族战乱,可是最大的赢家,照我说,这蒙族公主……”歌夜放下手里的茶盏,打断道:“别说了。”歌欢看看歌夜淡淡的脸,摇了摇头,耸了耸肩,就没再言语。
无忧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无忧在宫中,偶尔见到歌夜,他身后总是追着个阿蛮公主,缠着他说说笑笑。玉妃更是看紧了无忧,不准她私自出去,如此,无忧与歌夜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来。玉妃心里在想什么,无忧清楚,可是,她无力回天,若皇上真的开口赐婚,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她曾想过,自己回宫,决定留在歌夜身边,迟早要面对这样的事,可她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快到让她不知所措。
今日,玉妃想出门散心,竟特意允许无忧跟着,无忧便随在玉妃身后。御花园里的花木,郁郁葱葱,翠色欲滴,不过数月,这园中早已又换了景致。玉妃散漫的走了一会儿,行至一处树荫下,便停了步,斜眼看着无忧。无忧便抬眼看玉妃,见玉妃看着自己的目光,是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玉妃随即转了头看着远处,无忧便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不远处的邀月池旁,阿蛮和歌夜正面对面站着说话。邀月池池水清明,池上嫩黄色的莲花迎风而开,朵朵开得娇艳,阳光闪烁间,莲花的影子和阿蛮的影子都映在了那池水里,自成一道风景。阿蛮长裙摇曳,笑容美艳,她看着歌夜的目光,是浓的化不开的倾慕。无忧静静的站在树荫下看着阿蛮和歌夜,玉妃也静静的站在树荫下,看的却是无忧。
阿蛮兴冲冲地说了会儿话,距离较远,无忧听不清阿蛮在说什么。歌夜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看着阿蛮的目光,忽的浮起了一丝柔情,那一丝柔情,让原本平静的无忧心底一痛,歌夜很少用这样的目光看别人,而且是这样深深的,温柔的目光!歌夜怎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阿蛮?难道歌夜……歌夜嘴角微动,说了一句什么话,只听阿蛮咯咯的笑了两声,忽的跳起身子,亲昵的揽住歌夜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无忧再站不住,从树荫后出来,想看清那个与阿蛮相拥的人,是不是她的歌夜?阳光下回过头来的那个面孔,是再熟悉不过的。无忧怔怔的看着他们,木然的孤独站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歌夜转眼看到无忧,眉头一皱,忙几步上前来,拉住无忧手腕道:“忧儿。”无忧抬眼皱着眉直视歌夜,歌夜目光中有些不安的看着无忧。歌夜手往下滑,握紧无忧手心,又唤一声道:“忧儿。”无忧如惊醒了一般,使劲甩开道:“奴婢打扰到王爷了,奴婢告退。”说着转身就走,歌夜自后面拉住道:“忧儿,你先听我说。”无忧使劲推开,几乎将歌夜推倒在地,她努力保持着声音里的平静:“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喜新厌旧的人,这样轻易忘记你的誓言,留在你身边,是我最错误的决定。”说着再不理会任何人,疾步跑开。
自那以后,无忧对歌夜避而不见。歌夜来过碧落轩,求玉妃要见无忧,玉妃说道:“是她自己不愿见你,并不是母后拦着她。你还是好好去陪阿蛮公主吧,她这样没有容人之量,你对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