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片刻，萧籽棠轻轻抬起头，看着他，声音虚浮，“我能不回去吗……”
凌少璇眉头轻轻蹙起，漆黑的眸子望向远方，眼底震荡着不可言说的剧烈情绪。良久，才低下头看着她——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冲动占据了内心，就在他即将被那股冲动促使着做出重大决定时，萧籽棠，忽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只见她擦了擦眼睛，苦笑了一下，“走吧，还是回去吧。”
轻轻吐出一口气，凌少璇的眼中立即回复了平日的淡然。看着萧籽棠将窗子关好，熄灯，锁门，两个人一起离开萧家回到了车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恋恋不舍，萧籽棠只是定定的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的家再度逐渐远去。
华灯初上的城市里，璀璨的夜色不停地从她脸上滑过。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矛盾的绞在一起，那一刻，没人能明白凌少璇的内心有多么的挣扎——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就要终结这一切错位的关系了……
“还是回去吧……”
那一句淡淡的话，让他当时混乱的情绪变得清明——但也许，他此刻的行为才是真正疯狂的。
谁知道呢？
再等等……
再等等吧……也许真的可以呢？
车子行驶过霓虹闪烁的市区。
凌少璇深深呼吸，换了换心情，打转方向盘，将车子驶进了宽广干净的休闲广场。
停下车，他解开安全带，看着一脸沉郁的萧籽棠，微微一笑，“下来走走。”
见她讷讷的不动，他兀自走下车，绕过去，为她拉开车门，解下安全带，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出车子，“别闷闷不乐，今天不适合难过。”
是你的生日不是吗？
凌少璇拉着她走到车后边，打开后备箱，翻了翻，拿出一瓶喷漆，铛铛作响地晃了晃，轻轻地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恶作剧似的笑容，“来吧，有什么不高兴的，写出来。”
说着，拉着萧籽棠走到一片空地上，弯下腰，朝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就喷画了起来——
“不要了！会被警察抓的！”萧籽棠急忙按住他的手臂，看着地上的红色喷漆，又看看周围稀稀拉拉的行人，紧张不已。
凌少璇诡诘一笑，继续用喷漆在地上作画——圆圆的脸，粗粗的眉毛，瞪起来很凶的眼睛，最后还不忘加上张大的嘴巴，似乎在咆哮。
挪了挪，他在那张滑稽的脸旁边喷了几个大字——廖苍毅，大笨蛋。
终于画完，凌少璇站起来，将喷漆塞给萧籽棠，诡笑，“这是天苑百货的附属广场哦，明天毅看到了一定会气歪了鼻子。你也来试试。”
没想到凌少璇竟然也会搞这样的恶作剧，萧籽棠看着那张讨厌的脸，忍不住笑了笑，偷偷瞄了瞄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后，也弯下腰，在“廖苍毅”几个字的旁边写下了“变态狂”。看了一眼微笑不已的凌少璇，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写完那几个字，又觉得不过瘾，挪了挪，又开始喷写，“白痴！神经病！”
写着写着，凌少璇凑过来，指了指廖苍毅的脸，“在这添几撇胡子……对对，就这样。”
“我觉得应该在他头上加一只箭，射中——在这里……”萧籽棠笑起来，脸上终于露出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欢快。
凌少璇看着她，一直笑着。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在那张脸上涂抹，最后，满地的狼藉一片，乱七八糟，已经看不出哪里是哪里了。
两个人画了半天，累的腰都酸了，直起身，看着两人的手都被红色喷漆染得好像流了血，再看看一地的恶作剧，抬起头看着对方，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笑着，一声怒斥忽然从广场另一头传来，抬头一看，是穿着灰色制服的管理员正边喊边痛心疾首的往这边跑。
“快跑！”握住她的手，凌少璇一边忍住笑，一边带着她飞快的往停在广场外边的车子跑去。
粘粘的喷漆将两个人的手贴合的紧紧地，有种奇异的感觉在两人的掌心来回窜动。
萧籽棠边跑边回头看，管理员挥舞着黑色的棍子，气急败坏的高声咒骂着。她扫了一眼地上的喷画，笑了笑，握紧凌少璇的手，只顾跟着他没命的往前跑，风声刺耳，她却觉得很快乐，快乐的像要飞起来一样……
飞速的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在管理员逮住他们之前，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的混入了滚滚的车流中。
车子里的快乐气氛仍在来回滚动着。
看着自己沾满喷漆的手在凌少璇的车门上留下一个个印子，她边忍住笑，边看着身旁同样狼狈的男人，担忧的说，“怎么办，你的车子弄脏了，能弄掉吗？”
“没关系，大不了我回去把整辆车都喷成红色的。”笑了笑，凌少璇用袖子擦了擦汗湿的脸，语气轻快，“倒是你，回去记得好好洗个澡，把‘罪证’清洗干净。”
“嗯。我不会露馅的。”萧籽棠看着他，经过这一次的‘并肩作战’，她似乎觉得出尘脱俗的凌少璇也不是那么的遥远，他牵着她的手一起逃走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就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看什么，我脸上沾了油漆？”凌少璇见她一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凑到车内镜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并没有沾到什么，再看她时，她已经把脸转向窗外，目光闪躲又复杂。
第八十九章 廖苍毅的礼物
沉默了片刻，凌少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时间，表情有些凝重。
望着廖家逐渐清晰的大门，他紧了紧手指，暗暗沉口气，伸手握了握萧籽棠的手，语气出奇的严肃，“萧籽棠……”
这还是他第一回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看着身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辛苦了，忍不下去了，就告诉我。”凌少璇目光深远的看着前方的路，不去看身旁神色惊异的萧籽棠，“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
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萧籽棠的心底涌起一阵酸涩——
谢谢你……
谢谢你能这么说……
可是，我凭什么要你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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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红灯面前缓缓地停住。
夜深沉。
午夜的市区也渐渐地陷入了睡眠中，车少人亦少，过眼的店铺也都关了大半，城市的灯火变得萎靡。
后座上的廖苍毅双眼迷离的看着窗外的夜色，浑浊的呼吸中带着浓重的酒气。
前座的欧阳恕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语气中有几分责怪，“虽然应酬时喝酒是必要的，但是你这么个喝法实在是让人费解——好像失恋的人在买醉一样，一杯接一杯，看的人家客户都傻眼，只得跟着你不停地喝……”
伸手抚了抚血气翻搅的胸口，廖苍毅疲乏的仰在后座上，抬腿，踢了一脚前面的座椅，“停车——”
“停下，他要下去吐……”欧阳恕闭上眼睛，困顿的仰着，声音因为醉意而微微发飘。
车子缓缓地靠着路边停下，廖苍毅的手有些不听使唤，艰难的掰开车门，步履踉跄的走下去，一步一摇晃的往灯火通明的某处走去。
等了片刻，欧阳恕忽然睁开眼睛，吩咐司机摇下车窗，往外看了看，并不见廖苍毅在附近，皱眉，“他去哪了？”
司机疑惑的往外探了探，“廖先生好像往后边去了……我也没看清……”
“这家伙，该不会是醉卧马路了吧？”欧阳恕想起廖苍毅喝的烂醉的模样，急忙拉开车门走下去，四处查看了一下，目光瞬间定格在从灯火阑珊那处蹒跚走过来的男人——
醉的倒西歪、面色迷乱的廖苍毅，迈着凌乱的步伐往回走着，几度差点摔倒。
欧阳恕眯起眼睛，使劲的分辨着他腋下夹着的那一只巨大的什么西——
当终于看清时，他惊得长吸了一口气——
廖苍毅，酷到不行的廖苍毅，竟然拿着一只巨大的玩具熊！
“廖先生没事吧，好像醉的很严重……”司机的惊讶不亚于欧阳恕，他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老板，该不会是喝酒喝坏了脑子？
欧阳恕扶住车门，看着蹒跚归来的廖苍毅，良久，才反应过来，轻轻的笑了笑，转身坐回了车里——
“萧妹妹……今天是你生日……你哥去年说……要送给你一个超大的泰迪熊……”
看着酒醉的廖苍毅艰难的坐回车里，靠在那只巨大的玩具熊上昏昏欲睡的样子，欧阳恕笑着叹了口气，语气满是戏谑，“原来如此啊……”
“要去医院吗？我看廖先生有些不对劲……”司机忧心忡忡的发动了车子，瞥了一眼镜子里面色阴沉的廖苍毅。
“不对劲？”欧阳恕晃了晃手指，轻笑，“对劲的很……他越来越正常了，你没发现吗？”
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廖苍毅烦躁的打了那只大熊一拳，“你们两个，吵死了！”
“呵呵……”欧阳恕拍了拍司机，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放我在这下来吧，快点送廖先生回去，他归心似箭了。”
廖苍毅没理会欧阳恕的揶揄，懒懒地将身子滑倒，枕着玩具熊躺在后椅上，迷离沉醉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奇异的光芒。
经过短暂的行驶，车子终于驶入廖家大门。在停车场停下来之后，司机担忧的看着脚步混乱的廖苍毅，酒醉之下，他抱着那只巨大的玩具熊显得有些吃力。
“廖先生……”司机跟过去，伸出手去扶酒气冲天的老板。
“不用扶……”廖苍毅推开司机，一步一停顿的开始上台阶。
司机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好几次都以为他要踩空了滚下来，想扶又不敢扶，想走又不敢走，只好跟在身后，张开手臂亦步亦趋的护送他。
终于看着他上了台阶，正要松口气，廖苍毅忽然回过头，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舌头打结的警告着，“今晚的事，就给我当没看到……”
没等司机说什么，廖苍毅便推开他，继续摇晃着往屋子里走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爬上二楼，一路扶着墙，走走停停，花了近十分钟才走到客房门口。然而，他沸滚的热血在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又缓缓的熄灭了，夹着玩具熊，廖苍毅缓缓的退到墙边，颓废的靠在上面，定定的看着那扇门——
……
“我恨你……恨你的肮脏，恨你的绝情，恨你的卑鄙，恨你的全部！……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我也不期望自己能有未来了，但是我会一直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
疯狂而绝望的咒骂一声声的撞击着他的胸口，洒下一层层密实的疼痛。
廖苍毅将玩具熊缓缓举到眼前，看着它幼稚又滑稽的表情，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廖苍毅……”靠着墙壁的男人忽然喃喃自语起来，语气里是旁人读不懂的复杂，“你在干什么啊……”
晃了晃那只玩具熊，他的手臂颓然的垂落下去，柔软的大熊无声的落在地上。
空气中流动着浓浓的哀伤情绪。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廖苍毅俯身，一把揪住大熊的耳朵，拖着它，一路扶着墙，脚步轻缓的离去了……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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