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未来,和现在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区别只在你看见一抹美景时,他在或不在,区别只在他有没有一双确切的手脚,可以拥你入怀;
他只是暂时离开。
他只是暂时离开而已。
End
【毒.特典番外】解药
毒番外之三:解药,吴邪视角
※※※
一个重量没来由蹦跳到我身上,四处磨蹭了好几下,直到我睁开睡眼惺忪。
「娃儿下来,别吵你邪叔打盹了!」一双大手伸来,空了我膝前的负担,我手撑了下扶椅坐正身体,看著被迫从我身上移走的小娃儿双脚落地,一张小嘴不甘愿的噘著。
我招一招手又让他过来,并从衣服口袋掏出两包山渣片,晃了晃,一双小眼像鹰见了兔那样整个发亮,簌一声又冲回我面前。
「您就是这样,小伶儿他们都爱黏您,一个个都被宠坏了。」那双管束的大手现正插著腰,手的主人不住摇头,脸上却挂著苦笑,他是王盟的儿子,王业,也就是出生那一刻便认了当我乾爹那位。
而绕著我椅边不停打转,彷佛还在搜寻食物气味的,是王业的大儿子王伶,还有个女儿叫王俐,跟著母亲回娘家蹭饭去了,我问王业怎麽不带上儿子一起去,他摊摊手说那种虚应礼数的场合会把他逼疯,还是往我这里来自在,这习性和他儿子倒是一个模样。
王业人如其名,对操弄生意精明的紧,想来是承继老子的期望--虽说他老子也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地方,在离西冷印社不远处拥有一间自己的古董店,和小薇朝出夕返忙活得很,像是後天的努力生成,也是机遇,总之,属於古物的香气牵系著一家子人的基因。
午後的阳光从屋檐斜射进来,把地面也漆成近古的铜色,我这间近郊区的屋内没太多家具摆设,所以光线能不受阻隔,平均洒落在每一处角落,王业面向窗外,身体也溶成古铜的一部份,我知道他喜欢这样站著晒太阳,所以他来的时候我总不关窗。
他转回头看看窝在我脚边喝凉饮的小伶儿,再看看我,「您怎麽看上去都不会老。」
这句话不知是问句、还是感叹,我看见几根银丝在王业的发间里泛白,大致明白他的话语,这也是为什麽他老让娃儿们叫唤我『邪叔』,他说了,一个和自己父亲并肩站在一块儿,看上去像是兄弟的人,硬是让自己的孩子冲他叫『爷爷』,那感觉好像把自己都催老了。
每当他这麽说时,我只能笑而不语,关於外表看上去的表象就真的只是表象,若要进一步探讨到内里层面,我相信我是不能给他任何有帮助的建言的;王业是生意人,脑中无时不充斥的运筹帷幄是他的天份,加上有老婆孩子,生命的齿轮一如商场的环节,互相咬合著转动,一刻不消停。
运转不止的零件一定会日益磨损,背负岁月的伤痕直到功能停歇,拉出细纹的笑颜、变白的发丝、偶尔疲软的心志,都是维系生存的不变定律,所以,我无法教导王业一个人如何能看上去不老,那等於变相让他的生命止步。
在时间同样停不下脚步的流程中,太阳下山的很快,透光的屋内一下子黯淡下来,彷佛也启动王业的指拨针,提醒他该移动到下一个排程去了;不知道何时又偷偷爬回我身上的小伶儿,这会儿睡得正沉,我小心翼翼抱起他,交给王业,和他一如往常简短互道了别,然後替他打开玄关的门。
跟著关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归还给这座屋子的寂静,我所说的是完全的安静,而安静本身也可是一种进行式。是每回随著人声离开,一定会发生的预见景致,就像一定会接在白昼後方的夜晚。
我所谓的安静,就像不老的容颜,同样不是形於外的表象,而是由里至外的透彻观感;安静不只是周遭的人事噤了声,或者嘈杂的喧闹瞬间收止,而是当你独自一人,却没有任何的疑问,你不向脑内丢出问句,自然也得不到一丝回音,人们能靠自问自答渡过无声的时光,因为,寂静太磨人。
--至少对大部份的人来说是的。
※※※
近来我感觉膝盖有些酸疼,还在想是否小伶儿的体重增加了,还是个儿长了,王业这些月又多拉了几个线头,在外奔波的很,自然我也还没能对他儿子的发育情形作正面确认,却也不心急,这年头能忙碌总是好事。
於我而言,忙碌本身是个古老的名词,一双腿从在墓室里踢断粽子的脑袋,到了某个时节便只翻得过海拔不高的山,再看现在,连充当一个娃儿的床板都嫌吃重了;然而这也是齿轮磨损的证据,我感到庆幸,自己尚在这台运作规律的生息机器里。
有一阵锵、锵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侧耳倾注听,发现声音是从转角的卧室传来的,这时我也正坐在那把面窗的藤椅上,缓解膝处的不适,所以想起身时费了点力道,那阵异样的声响不减反增,让我无法不在意;
我借用了延伸到房间的墙面,当作扶持,想追寻声音的来源,卧房和客厅,都和这间屋子其它角落一样,没有多馀的家具,唯独卧室的壁面上挂了一个相对突兀的物品,一把墨色黑的古刀。
其实早在听到锵声时我就该联想到,只是,一把静静悬挂著的刀具,怎麽可能无端作声呢?尽管那声响我如此熟悉,却是在入耳的刹那才记起了这份熟悉,它一开始的发声只是蜻蜓点水,随著我接近,和我脑内的苏醒,它的铿锵声越发鼓噪,宛如曾无数经历的如临大敌。
我的膝盖跟著我的眼前,一软一黑,在意识被入眼的漆黑填满之前,我还记得的是我拿起床头电话,拨打给邻近的医院。
※※※
王氏父子把我骂惨了,可想而知。
我指的自然是与我同辈的王盟,与我们共有的儿子王业,属於他们的子孙辈,小伶儿和小俐儿这两个娃,还在病床的後方玩捉迷藏,医院对他们来说是新鲜的地方。
小薇正去办入院手续,燕子 (王业的妻子,本名姚燕) 则去买水果,我心内暗说不该劳师动众,表面却还是静静接受讨伐,看著眼前一对父子如出一辙的怒骂,我觉得自己和他们的立场瞬时颠转了过来,彷佛我才是孩子,而他们成了我的长辈,若非我躺在床上,而是像那对娃儿一样躲在床底下,没准会被抓出来一顿痛打。
当然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意,正如多年前我的父母离开,一开始也都是小病状,从发现到结束,一切进行的有如箭矢那样快,机器更迭零件的速度毫不手软,却也必须如此才能让运作持平。
相较於对长辈患病的不忍,王盟的心情是加倍复杂的,毕竟我们是同辈,甚至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知何时看上去比我更老成了点;他嘴里直叨念老板你平日看上去像个老不死的,怎麽说病倒就倒了--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改掉喊我一声老板的习惯,却也不知何时已不把我当外人看待。
小薇在这时推了门走进来,不似平日的灵巧,一脸凝重的神色,她原本招了手叫王盟过去,我则欸了声,中止这场回避,有什麽话,在这儿讨论就好。我平静对她说。
坚持搬回家住而非待在医院接受诊治,是王氏父子和我另一场战火的开端,其实这项提议并非提议,而是决定,我想他们也清楚明白,能为这件事作决定的只有我自己。
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人该为自己作出的选择负起责任。损坏的零件可以选择强制修复,或者持续运转,直到被淘汰的那一刻来临;一枚零件能为自己作如此重大的抉择何其幸运,不似环环相扣的齿轮,一举一动均牵动著他人,生死由不得。
不过这种直白的说法依旧太残忍,所以我给了个外在的结论,也是实情:我希望娃儿们来探望我时,接触到的是阳光和山渣片,而不是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某种程度王业其实同意我的观点,或许他也想要这种抉择的自由,只是他目前无法拥有;
他表达认同的作法,便是三不五时仍带著孩子们来看我,被迫携上的当然还有来自父母的耳提面命,王盟和小薇对於入院治疗的劝说,并未放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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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的并非什麽大不了的病--或该说撇开患病本身带来的痛楚,我所要面临的,不过是和一般人一样再平凡不过的事实;生於世,喜怒哀乐於世,最後辞於世;对於患病本身我也没有多馀的提问,保持静默的程度,连负责诊断的医生都感觉自己小题大作。
我想我的沉默,来自於对大多数问句的了然於心,通常人们内心的喧嚣,都来自对未知的恐惧,比方说:为什麽有人对我不好?为什麽我过的不幸?为什麽死神不找上其他人却找上我?为什麽我必须孤独一人,且终老一生?
而问题的解答,随著时空的搬移必然有所转变,所以人们内心的问答永无休止,这份争执有可能加速一人的衰老,却也可能带来更多的活力,而这份变化从内在转移到表象,进而形成白发、哭或笑所牵动的皱纹,越拔越高的嗓门,或越来越静默的人生。
我的人生在二十五岁那一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变异,因而涌上了大量的疑问;这些疑问回顾起来或许遥远,但当下却是历历在目,且举步维艰。我因此将脚步移向所有艰难的道路,凶险斗内、陡峭高山,好让内心的苦痛和外在持平,让内心的叫嚣与外在尘扰合为一体;
倘若人生在那样的颠簸中止步,也就罢了,偏偏零件那时还不懂决定自己的去留,偏偏零件还以为自己是齿轮,停转了就对不起另一场牺牲;我想当时我是傻的,我想当时我却也是明智的,因为怀抱著这般误解,所以有了现在的体悟,所以能够在面对任何逆向操作的诱惑时,鬼迷了心窍似的不为所动。
※※※
我躺在床上,看著那把面向我的刀面熠熠发光。
此刻它是沉静无声的,一如我的周遭,我回想起那天的反常,那股无从追溯的铿锵作响,蓦地领悟到,那也许来自我内里的发声,我太久未面对的脑内波动,所以扩大了频率,进而反应到外在生理。
你仍然那样的杞人忧天,著紧著我微不足道的小伤痛,却不曾平等关照过自己,这些日子来你可曾叫唤过我的名?或提醒我你的名字。疑问,久睽的疑问终又涌现上来,源源填塞在我的脑海,我执意悬著这把刀,不计旁人说它的阴霾,就为不轻言忘记,我还对你保有的问句。
虽然那样的问句,早在一路走来中获得无声的解答,不请自来的解答;免去了男欢女爱的纠缠,成家立业的世俗光环,因为所有的选择都在既定的选项中失去分歧,齐走向单一结局。
你用你的命,换来我的命,为的不是你爱我,而是你当下作出的抉择。
而你的抉择牵动著我日後所有的抉择,为的也不是我爱你,而是我选择了受你牵动。
我看著各处风景,并想像我担负二人份视野,到最後我独自拥抱著这些经历,为你,也为我自己;我想著自己是个强迫力转的齿轮,只为填另个齿轮的缺,而後我发现自身的运转并不牵动谁,不再为缺席的你,也不为相伴的其他人,我转动只为了我选择持续吐息,而这份吐息应对了你的誓言。
你让我好好活著,於是我躺在这儿,有了定论如是,好与不好则任人纷说。
我曾经在你离开後杜绝著爱,在他人的拥抱中泄露对你的呐喊,所以我也杜绝了所有可能的爱,所有近身的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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