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桑榆目光深沉的看了他几秒,表情是他从未看过悲恸,最后她默默的转身离去,倔强孤傲的踩着高跟一步步融进夜色里。
邵钦看着她瘦削娇小的背影,心脏一阵剧烈紧缩,有点……微微的刺痛。
***
简桑榆刚打开门,简东煜就从沙发里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
“哥,”简桑榆垂着眼没和他对视,把麦芽直接抱进卧室,她此刻心里好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过撕咬着,密密实实的有点疼痛,不够剧烈,但是尖锐清晰。
“邵钦送你回来的?”简东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门口,倚在门边轻声问她。
简桑榆意外的抬起头:“你——”
“我在阳台看到了。”
简东煜的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情绪,简桑榆也无暇揣测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坐在床边给麦芽盖好被子,小心的摸了摸他的小脸。
简东煜沉吟几秒,还是开了口:“邵钦其实……还不错。”
简桑榆蓦地扭过头,眼睛逞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简东煜扯着唇角勉强笑了笑,斟酌着合适的措辞,想着怎么说比较能让妹妹接受:“他对麦芽很好,对你……也执着了好几年。我还是那句话,不想你一辈子栽在那件事儿上,你才23岁,不该靠着仇恨活一辈子。”
简桑榆沉默着,面无表情的脸隐没在垂落的长发间。
简东煜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去,宽大的掌心轻轻揉弄着她的发顶,温润的嗓音徐徐说道:“哥唯一的愿望,就是你和麦芽能幸福。”
简桑榆缓缓抬起头看他,眼底一片濡湿:“哥,我没想过,未来怎么样我一点也不敢想,我这样的,还能幸福吗?”
简东煜闭了闭眼,用力点头:“能,只要你勇敢一点,有什么比活下来还要可怕的?你这几年,不是挺好吗?桑榆,就当为了哥,鼓足勇气尝试一次。”
简桑榆抿着唇不回答,简东煜又说:“我知道你在意邵钦是邵家人,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找别人。”
找别人……幸福……
这些事情简桑榆从18岁以后就再也没奢望过,爱情这种东西,她到现在都怀疑是否真实存在过。或许有人真的不在意她的过去,或者有人真的愿意无偿照顾他们母子,可是她自己,迈不出那坎儿。
简桑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本就混乱的脑子更是嘈杂不堪。
麦芽眯缝这着眼睛翻了个身,胳膊和肉呼呼的小腿都搭在简桑榆肚子上,小脑袋蹭着她的胳膊,软绵绵的哼唧着:“妈妈,你怎么不睡觉。”
简桑榆笑了笑,轻轻拍他:“宝贝先睡,妈妈在想事情。”
麦芽的小手也学着简桑榆的样子,拍着她平坦的腹部:“妈妈睡不着?麦芽哄你睡觉。”
简桑榆扬起眉眼,笑着把孩子搂到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幸福?她的幸福不就在眼前了吗?还要去哪里寻找?
别人她不知道,但是邵钦,一定不会是她的幸福。这一点她在18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当她发现斜后座的男孩在偷看自己的时候,也不由得偷偷留意起了那个男孩。少年有着清朗明润的五官,一双乌黑璀璨又深不见底的眸子,永远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就好像漫画里穿越而出的美少年。
她知道他叫邵钦,是身边很多女生谈论的焦点。
可是简桑榆不喜欢这样的男孩,再英俊的外表也没法掩盖他轻浮的真相,他上课捣蛋,自习课永远缺席,甚至连重要的英语课都能翘课,除了各种体育项目全都第一。
简桑榆身边很多女生都喜欢这样的邵钦,就像那句老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邵钦这种沉默寡淡的性子、不羁叛逆的行为,却为他赢来了无数芳心。
简桑榆没正眼瞧过他,自从发现邵钦也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之后,她就更加懂得保持距离。
邵钦越急于在她面前表现,她就越发的嫌恶。
可是邵钦就像一块异极的磁铁,不断吸附着主动靠近她,简桑榆躲都躲不掉。所以他在简桑榆心里,就是无赖的代名词。
他会不顾简桑榆的意愿,做些让简桑榆难堪的事情,比如不管简桑榆高兴不高兴,他会把自己买来的水塞进简桑榆怀里。
不管简桑榆喜欢不喜欢,他会在自习课上把简桑榆的同桌赶走,然后自己坐过去。即使一整晚简桑榆都不搭理他,他也能自娱自乐,做些让班上同学都瞠目结舌的举动。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班上的比赛,他大少爷似的把自己的校服塞给简桑榆,然后中场休息时抢走简桑榆手里的水,而且那水还是他提前硬塞给简桑榆的。
简桑榆觉得邵钦这个流氓讨厌透了,到底哪里招女孩喜欢?
可是邵钦就是这么霸道地、强势地进驻简桑榆的世界。那个年纪的男孩女孩,想的东西都不太一样。少年用最恶劣的行径,吸引着心仪女孩的注意。而少女,对厌恶的东西只会更厌恶。
简桑榆现在想来,大概没有后边的交集,邵钦依旧是她记忆里不甚清晰的一笔,可是发生了那些事之后,她现在只要稍一回想,属于邵钦的那段记忆便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原来关于邵钦,她其实一直都铭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少年时那段爱情会稍稍提一下,因为和真相有关,所以大家表觉得我啰嗦哈……O(∩_∩)O~回忆和现实穿插, 不会刻意大篇幅写回忆,所以不喜欢倒叙的妹纸们放心
☆、15
简桑榆沉浸在往事里,怅然若失,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忽然“啪”一下砸到了她下巴上。简桑榆转过头,看到麦芽张着小嘴呼呼睡得正香,嘴角还有一缕透明的液体顺着流到了枕头上。
简桑榆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想把孩子的胳膊塞回被子里,谁知道手指刚碰到他的皮肤就被吓了一跳。
好烫!
简桑榆紧张的托着孩子的肩膀,轻轻摇晃他:“宝贝,宝贝?”
喊了几声麦芽总算有了反应,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简桑榆,很快又软绵绵的闭上,小嘴红通通的蠕动:“妈妈——”
简桑榆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小家伙的脑门,发现真的滚烫如火,她连忙掀开被子跑下床,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在医药箱里找来体温计。
麦芽好像很难受,拧着两条眉毛一个劲儿往简桑榆怀里缩,脸颊都渗着充血般的红润,简桑榆焦急的抱紧他,一直盯着时间看。
等体温计拿出来一看,孩子已经烧到39度了,简桑榆吓坏了,虽然她和简东煜都没带孩子的经验,都是一点点摸索来的,可是向来小心谨慎,麦芽从小都没发烧烧这么厉害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吹了海风着凉了吗?
简桑榆连忙给孩子套衣服,一边高声对隔壁屋喊道:“哥?哥!”
房子很老了,隔音效果自然也不好,没两分钟就看到简东煜穿着烟灰色睡衣坐在轮椅上过来。他看到简桑榆把麦芽包的严严实实,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我去换衣服,快点送医院。”
***
这个点还不算晚,十一点多的城市喧嚣嘈杂。简桑榆他们住的又是外来人口集中区,这边的房租便宜,人流密集,所以出租向来也不少。
两人拦了车往最近的医院赶,一进医院简桑榆就抱着孩子往急诊室去,值班医生给了她一小瓶酒精和棉签,让她先给孩子降温,然后还得去值班室登记挂号。
简桑榆心里着急,可是也没办法,只能把孩子交给简东煜,然后自己楼上楼下两边跑。
等折腾完了,孩子的小脸都红得不像样了。简桑榆看着平时活蹦乱跳的儿子瑟瑟发抖的缩在怀里,小手还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眼眶一阵发热就掉下泪来。
她从来没这么清晰的感受过,一个小生命是完全依附自己的感觉,而这个小生命……对她而言又有多重要。
简东煜在旁边安慰道:“没事了,输完液就好了。”
护士端着托盘进来,把麦芽肉肉的胳膊拿起来拍拍打打找静脉。孩子已经四岁不需要像其他小宝宝那样打头针,可是不管打哪里当母亲的心里都好受不了。
简桑榆看着护士的针头一点点扎进儿子的嫩肉里,麦芽马上就从睡梦中惊醒,撇着小嘴哭了起来:“妈妈,疼——”
简东煜只能帮忙按住小家伙乱动的胳膊和腿,轻声安抚着:“麦芽乖啊,咱们是小男子汉了,这点疼马上就过去了。”
麦芽红着眼眶,怯怯的看着面前带口罩的姐姐,眼睛里蓄了一大包眼泪愣是不敢流出来,抽泣着点头:“麦芽是男子汉,不怕、不怕疼。”
可是麦芽刚才的挣扎动静太大,针头扎偏了,那一下实实在在的扎进去是真的很疼!简桑榆看着儿子白腻的皮肤上马上就渗出一小滩血液,脸色陡然一变,恼怒的瞪着护士:“你不能看好了再扎吗?”
那护士也紧张,本来给小孩子打针就不容易,大概也是看这样的家长多了,闷不吭声的把枕头□重新找静脉。
麦芽咬着小嘴,头奋力的埋进简桑榆怀里,全身都在发抖颤栗。
简桑榆心都要碎了,即使知道打针是为了孩子好得更快,可是看着麦芽糟这份罪,简直比拿刀扎她心口还要让她疼。
那护士小声诱哄着麦芽:“宝贝乖啊,不要动,马上就好了。”
麦芽怕的都不敢回头看,鼻腔里发出委屈的抽泣声,倒是乖乖的不再乱动,瓮声瓮气的对简桑榆说:“妈妈别生气,麦芽不哭。”
简桑榆知道要是为了这么点事哭哭闹闹的确挺丢人,可是她自以为强悍的内心,偏偏敌不过孩子这么一句柔软贴心的安慰。
她无法遏制的,抱着孩子就无声的哭了起来。
有了孩子的配合,这次扎针很顺利,护士调好点滴速度就连忙端着托盘走了,生怕家长再秋后算账。
病房里安静下来,简东煜松了口气,拍了拍简桑榆的肩膀说:“把麦芽放床上吧,得输好几个小时呢,你不能一整晚都抱着他。”
简桑榆摇头,一直垂眼看着怀里麦芽的睡脸发呆。
简东煜拗不过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靠着墙闭上眼。
简桑榆感受着怀里还热量惊人的小小身体,心里五味杂陈,孩子明明那么难受,却还记得安慰她,体谅她。或者说,是在怕她。
简桑榆想起自己这四年,失控的时候在孩子面前露出的扭曲面孔,还有说的那些恶毒的语句,恐怕每一句、每一个字对孩子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就连邵钦那种混蛋,都不免质疑孩子是不是她亲生的……
***
手机在外套里嗡嗡震动,简桑榆怕吵到孩子,拿出来看也没看就接通了。
电话那边的人似是没料到她会接这么快,静默几秒才奇道:“看到陌生号,你连犹豫都没有就接了?”
低沉浑厚的男音,简桑榆不用费劲思考也知道是谁了,筋疲力尽道:“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话。”
邵钦低笑了一声,嘲弄的语气:“你什么时候有心情过。”
简桑榆想挂电话,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挺直身板义正词严的朝电话里吼:“邵钦,你今天到底对我儿子做什么了!”
邵钦一愣,重复她的话:“什么?”
简桑榆忍了一晚上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了,对医院的不满、对护士的怨气、对儿子生病的心疼,种种情绪都化作了此时对这个始作俑者的怨愤,她咬牙切齿的吐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