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库去,承天读孝梅来信时对那座水库有一些神往。到水库主坝之后,她俩让孝梅给她们拍照,承天就帮她们拍,然后苏悦让孝梅和承天来一张合影,承天搂着孝梅,苏悦让他们靠得更紧些,他们先上的主坝,从主坝向前看,因为春天空气好,能看到远处的泯江和都江堰,其实这些水系之间都是连通的,水库只是因为蓄了水,才高了起来。水面幽静,岸边的松树林里,鸟儿在欢叫,一派春色,水有些发绿,使人心襟开阔,在左手的那栋旧楼里传出有人练琴的和声,他们从右向左走。
走到副坝的那个缺口时,孝梅看见了几个玩耍的孩子,在以前她和苏悦来钓鱼的那个石头坝边玩游。苏悦看他们很有兴致,弄不懂他们要来干什么。承天说要他到松树林里去一趟,是去解小手。苏悦问孝梅是不是要把他往地下室带,孝梅说他有这个意思,应该让他知道,苏悦于是小跑着穿过副闸,隔着管理所的后墙,消失到副坝那儿,她要先到地下室去看一下,承天回来时,见苏悦不在,反而有些不自在,就装着往水库的远处看,那几个孩子绕到另一块水泥坝那儿去,他看四周没有人,她也不说话,几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这时他才意识到她不可能跟他母亲的谜永远隔开来,那个谜既是她母亲的,也是她的,他看了她一眼,她眨了眨眼睛,他就吻她,她很温柔地贴着他,水面上的波纹推着点点金一般的鳞光,晃悠在脚下。苏悦回来时,他们刚刚松开,可能她已经看见了,她小声地跟苏悦说,她不在。承天问谁不在啊。孝梅说,等会再告诉你。孝梅让苏悦站在管理所西南侧的沿墙下,在那儿可以看着从那栋居民楼穿过松树的那堵石墙伸过来的以前来管理所的小路。她跟承天一路向下,经过那个副闸时,能听到闸下细细挤压水的响声,背阴的地方,石头上长了青苔。承天几乎能认出这条石槽子,孝梅曾在信中十分准确地形容过它。
46承天要把箱子撬掉
刚才苏悦下来时,已经把过道上的那把别住的锁扣给拉开了,这使孝梅吃了一惊,怕姓陶的从哪个地方钻出来,她做了个让承天让位的手势,悄悄地俯在的缝边听了听,随后才推开门,招手让承天跟进去。那间内屋的布局跟孝梅叙述过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细节有出入,承天十分佩服孝梅的记忆力。他指着那只小炉子问孝梅,是不是就在这上边点火。不是,是另外那一只,孝梅向右面深处看去,那儿就是一块玻璃板,在墙上边有一个挂钩,在墙的糊纸上靠着一个我们小时候都用过的纸罩,专门卡在煤油灯灯罩上的那种。那只煤油灯灯罩的玻璃反面放在一把旧扇子上,灯罩的上方出气孔那儿薰得很黑。她走过去,摸了摸灯罩,没有热气,看来至少他今天没来过。孝梅说她来过几次,那个姓陶的一般都是上午来,很准时,承天也觉得很新鲜,但他不让孝梅去点火,说那会很危险,而且怕让她发现。孝梅说不怕他发现。她甚至还想跟他明说呢。承天走到屏风后边去,他一眼就看见孝梅在信中说过的那两只沙发,他走过去,坐下来,他有些累,他掏出烟,抽起来。孝梅从外边找来一只旧茶杯,让他把烟灰弹到杯子里。孝梅说,他在做实验。是火焰,对吧,承天说。孝梅说,是的。孝梅又说,他是个好人,而且负责任,他真是一个好人。承天说,这个我相信。
承天抽完烟后,决定按以前看孝梅来信时所决定的那样一定要弄开那只红木箱,于是,他走到挂有蚊帐的那张大床前,蹲下去,抓住那只小箱的箱扣,猛一使劲,把它向外拖了一截,有些重,而且垫在砖头上,孝梅怕弄坏了箱子,因为它太旧了。承天说木质很好,不容易坏。孝梅帮她一起使劲,把箱子拖出来。箱顶上塞了旧纸,落有脏灰,承天吹了吹,眼睛被迷了,承天从洗脸架那儿拿来毛巾捂在眼睛上,揉了揉,毛巾有一股馊味。红木箱的锁是典型的旧锁,锁不大,锁的背面印有五星红旗,正面有两个跟铁一样黑的字,看不清楚。孝梅掏出那把三把串在一起的钥匙,承天夺过来,觉得十分有趣,捅了半天,锁很坚固,弄不开,用那把别针的钝的那一头来试,还是弄不开,承天满头大汗。他听见过道里有人走路的声音。孝梅说不要紧,这里面有许多人在弄试验,搞报告什么的,苏悦还在上面看着呢。承天从屏风外的长平台的下边找到一把小镊子,照着那个锁环的镙母扣下去,终于拧了下来,但只能把锁环的下端别上来,上边是钉死在木头上的,但总算松动了,可以让箱盖扯出一个小空来,他把箱盖向上扒,箱盖向上松了两只手掌那么厚的空,很轻巧,看来那个姓陶的是经常要开这个箱子的。
孝梅的手伸进去,她说里边只有几张废张,还有一些硬壳子。承天让孝梅把手缩回来,他自己进去摸,在拐子那儿有只旧盆子,剩下的就是那一些纸,他再次让孝梅伸手进去,她胳膊细,可以够得远一些,她一张一张地向外拖,包括一些焦黄的纸,似乎还有油,大多是文革时期的旧纸,一些是记录,一些是联络表,还有就是很夸张的大的票据,他俩没敢开灯,孝梅就去找电筒,因为箱子的最里头是摸不到的,手电的光照到箱背的那一侧,承天看见里端放了只本子,很厚,本子的外口是敞着的,能看见里边夹了不少同样是焦黄色的纸。承天说他要把箱子撬掉,把那个本子拿出来,那里边一定有东西,孝梅不让,说那还不如直接找陶叔叔,承天跟她争执不下,这时孝梅的传呼响了,是苏悦打来的,她赶忙放下手电,让承天把箱子推回到原处,他俩走出地下室,她说他会想办法把那个本子拿出来的。苏悦已到水坝底下去了,他俩从主坝水泥坡往下走时,承天又吻了孝梅。
《成都爱情》 第三部分
《成都爱情》 爱情尾声(1)
47孝梅让承天把这张纸带回去
羊西线的五金公司最终按继母的意思剔除了孝梅父亲另外两个合伙人的几笔投资,全部由她掌管,言艾母亲让老禹去阻止孝梅继母,但老禹没能做到,这家公司占据了孝梅父亲生前很大的一笔钱,言艾母亲和孝梅舅舅商量过,如果继母再这么狠下去,那就必须让孝梅跟她断开这个脆弱而又危险的家庭关系。孝梅舅舅对钱不敏感,搞不清楚孝梅以后应该怎么办,好在孝梅还在上学,他决定还是由他自己来保管这笔钱。言艾母亲想动用这笔钱的念头在孝梅父亲去世前的一年就已经有过了。言艾母亲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她当然知道资金的重要性,而且把钱闲放着也是十分浪费的。对于她弟弟的这种态度她十分不快,于是言艾母亲鼓动言艾去跟孝梅说,让孝梅同意取出这笔钱来,她可以给她一些利润。言艾跟承天商量之后,承天不让言艾跟孝梅讲这种事,人还是纯粹一点好,再说,孝梅是决不会同意的。舅妈知道言艾母亲和言艾的这层意思后,就跟孝梅说,孝梅很气愤,她说她父亲留给她的钱,除非她自己,否则准都不能动。舅妈把这话带到舅舅那儿去,她舅舅很高兴。
家里的亲戚还在处理死者的一些后事,孝梅却惦记着水库副坝地下室的那个破本子,母亲的谜由于长年累月的困惑,使孝梅兴趣不断增大,好像生活中的痛苦最终都会变成一种兴趣。言艾对承天的一举一动弄得很清楚,对于孝梅和承天的那种或明或暗摸不透的关系,她是有眼力的,但她并不表现出来,也许让它自生自灭更好。亲戚们建议赶快给孝梅在成都重新买一套房子,继母坚决阻止,说虽然这套房子条件不算太好,但毕竟是孝梅父母在多年前就住的,她自己可以搬出去。禹叔叔跟俊的父亲说,还是让孝梅住到外边好,父亲一死,孝梅跟继母就没有关系了,何必挤在一起呢?孝梅也不同意她自己出去买房子,她绝不轻易花钱,虽然她父亲是同意把套房子留给她继母的,而给了她买新房的钱,但她不愿现在搬出去,她认为保持原状比较好。舅妈让孝梅住到她家去,她也拒绝了。
孝梅在星期五下午和星期六中午到水库地下室去了两次,都没能弄开,承天和言艾到沛县的一家亲戚家去做客,孝梅打电话跟承天说,根本弄不开那个箱子,可能只有直接找那个姓陶的了。承天说,你最好是仔细点。星期一,承天和言艾是最后两个离开成都的外地亲戚,中午临别吃饭时,孝梅继母带了一个男人来,这是做给他们看,那个男的很普通,但讲话很有逻辑,孝梅自始至终没跟他讲一句话,为了打圆场,承天跟那个男的喝了几杯啤酒,简单聊了聊。孝梅在言艾耳朵边说那个男人很臭,跟屎一样的。言艾皱着眉头,嫌孝梅讲话有不顾情面。
下午上飞机前,言艾跟舅妈又到菜市场去买活兔子去了,继母在卧室里打电话,一副要把生意做起来的架势。孝梅跟承天在他父亲的书房里。孝梅把一个信封交给承天,让他把这张纸带回去,承天要打开信封来看,孝梅说还是回去再看吧。承天以为孝梅把那个旧扣子弄开了。孝梅说,我真不知道我母亲还是那样的人。哪样的人?承天问。孝梅说,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你怎会知道的?承天问。孝梅说,我在地下室里跟那个陶叔叔谈了一晚,他告诉我母亲的许多事,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她那些年真是有趣极了,这里边的纸是一张复印件,一张藏宝图,在言艾和舅妈从菜市场杀兔子回来之前,承天听孝梅跟他讲她在地下室里所听到的姓陶的男人对她母亲那些的叙述。48她爱的那具人早已死子七火阁
姓陶的早就知道孝梅时带到他在地下室的试验室里来,几个在水库管理所工作的同事跟他形容过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说有时她一个人来,有时带一个女孩子一起来,戴一顶帽子,盖过额头,人很聪明,从不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来了就进屋,然后出来时,即刻就上去,连厕所也不上,甚至有几次姓陶的进来时,别人说那个女孩子先你几分钟才走,这在孝梅听来像个笑话似的,但这是事实,对于陶先生来讲,管理所这帮同事都知道他是个非凡的人,绝对有才华,几年前死掉的那个女人,他们大多知道可能是那个女孩子的母亲了,也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们是他们的乐趣,其实在这悠闲的水库管理所里每个人都有乐趣,都在地下室里搞他们的研究,有的搞流体,有的搞试检,有的搞水能,他们经常写科普文章,甚至还在国外发表过学术论文,这里大多是知识分子,虽然工作不忙,没有任务,但他们始终坚持研究,这在成都的知识分子中是少见的,科委的人都知道这儿有一批搞研究的人。
姓陶的见孝梅的牛仔裤插着起子,手上还有油灰,心情十分好。他说,你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如果你真能理解你母亲那她就不是什么迷,他指了指屏风背后说,她经常白天坐在那只沙发上看书,从市图书馆电子科大图书馆借了许多书,她不是正规做研究的,但她热爱知识,她能力有限,客观地讲,她需要我的帮助,这是我和她亲情的一部分。姓陶的这么一说,孝梅也不认为她母亲跟他是在偷情了,但她母亲并没提过她要献身科学啊,姓陶的到隔壁一间屋子里要了一杯水,还在走廊里同别人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