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告诉了冷星佑,这也是冷星佑真正下定决心配合绯云作戏的原因。
不用绯云细说,冷星佑也能清楚知晓姬梦然对孔不为的心思到底如何。这些年,他与姬梦然没少交流,姬梦然对别的人或事真心如何他不清楚,但姬梦然对孔不为的心思,他虽然不能看出有几分真,但却知道绝对有那么点真心。
与其将自己同姬梦然一起摆在孔不为面前,让她选择,还不如将自己和绯云摆在一起让孔不为选。孔不为对姬梦然的痴恋,冷星佑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他也完全没有自信让孔不为再次弃了姬梦然而选他。因为到了此时,他于孔不为而言确实再无什么可利用之处,而姬梦然却在间接跟孔不为证明心意。
这个问题的转机便在任怡安身上。任怡安对姬梦然的忠诚确实不假,甚至这忠诚使得他将姬梦然护得死死的,他替姬梦然不甘不值,在言语行动上便没有多少耐心以及好心。他心知安排在孔不为新房中隐匿的两名属下中有一个是他姐姐的人,他却不立即揪出来,故意让孔不为受了一番挫折再提醒她,姬梦然是个好男人,她不珍惜,有人却很稀罕。
对于孔不为拒绝他的来意,他自然更加恼怒,同时也坚信孔不为只是嘴巴硬,再多吃点亏便会服了软,跟他离开。蛇王的如意算盘,姬梦然早在听闻了轩慕与孔不为的所谓郎情妾意时,便猜到了。姬梦然知道孔不为是被迫应下这场婚事的,才做了这样的安排,任怡安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缘故。
正因为有了任怡安这样的心态,绯云与冷星佑才得以见缝插针,演了这么一场血泪大戏。冷星佑先杀了任怡安几名得力部下,引起任怡安所带之人的仇恨报复心理,继而故意将这些人引到绯云跟前,让绯云不幸重伤,再接着,两人再合力将看到冷星佑先动手的几人杀死,让这件事的真相彻底被埋葬扭曲。杀来杀去,这场误会便越来越深,任怡安也不甘自己得力属下一再毙命,便将姬梦然交代的便宜行事给全抛在了脑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公主府还未散去的客人也顺带着都杀了,立意要将绯云等人全都杀光。
看起来,任怡安这一方是立于不利的位置,但若将绯云等人全都斩杀了,这不利便又有了转机。人都死了,仅凭几具尸体,又能说明什么呢?最关键是,现下魔界实力提升,马上要与仙界一争高低,也不在乎多杀几个人。
但是追着追着,任怡安便察觉出不对劲了。他没将绯云放在眼里,也没将轩慕放在眼里,他以为这件事的主导是冷星佑。毕竟只有冷星佑修为最高,又不是妖界中人,而妖皇一直对魔界态度中肯,不亲近也不冲突。加上冷星佑颇受人界各大修仙门派尊崇,又与姬梦然向来不合,总之,他是认定了冷星佑的嫌疑,立意要冷星佑不得好死,最差也要弄个重伤才行。
何况,眼下孔不为也追了过来。任怡安心里盘算着:将冷星佑重伤,丢到妖皇都外的洗髓河,再将孔不为绑走,最后留下孔不为牵着的小半妖回去报信。
所以,只要将冷星佑折腾得个半死不活,丢到洗髓河中,再故意留下点蛛丝马迹,另外弄副女狐妖的尸骨与冷星佑放在一起,这件事就完美了。
这样想着,任怡安便越发加紧了攻势,他也同时庆幸自己此次出来带足了得力属下。这还是姬梦然特意嘱咐的。想到了姬梦然,任怡安也在心里越发敬佩自己这个好姐夫——看来,姐夫是早就料想到了吧?
孔不为见黑衣人似乎都杀红了眼,此刻比之前更是拼命,对于她与冷星佑的攻击几乎避都不怎么避,只要有一线重伤冷星佑的可能,他们便奋不顾身地运足法力迎了上去。
再是厉害的人,也扛不住这样的人墙加人海战术。冷星佑护着孔不为一避再避,眨眼便到了洗髓河上方。而他雪白干净的衣衫上,也渲染了几处嫣红,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十分耀眼。
本来,冷星佑可以让孔不为继续避进空间内,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会落下话柄证据的,让人无法相信孔不为在这场血案中毙命。所以,他没有开口,只继续分身将孔不为护好。
孔不为将梳子和伪松针齐齐召唤出来对敌,同时将自身能耐尽数发挥,配合着冷星佑的步伐。现在,她只有一张底牌。
这底牌便是彩衣。彩衣身法极快,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由彩衣带着奔逃一阵,便可彻底撇下这些黑衣人。而现在,在这些人眼中,彩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半妖,偶尔腾出的法力也几乎伤不到人,甚至可以说完全就是个累赘。
洗髓河环绕着妖皇都,既有洗经伐髓的功效,又有护城河的用途。入了洗髓河中,固然是可以疏通筋脉,增加今后术法修习的顺畅度,但也同时一天一夜肌体麻痹,不能动弹。
洗髓河南边有一条水道绵延至南海,若是进了那条水道,冷星佑三人便可得一线生机。冷星佑听绯云事先提起过,这条水道深埋在地底下,绯云也是最近才探知到的。别的人,或许连妖皇也没发现这条水道。
蓦地,冷星佑被一道法力击中,身形一带,孔不为便彻底暴露在黑衣人的兵刃之下。虽然早已得令尽量不重伤孔不为,但这样的意外却是极难避免的。
孔不为被一根没来得及收回的狼牙棒击中,幸得冷星佑及时一拽才险险避过心口处。但这伤也极重了,虽险险避过,却也相距不远,若再多撑一会儿不得施救,一样是离死不远。
随即,冷星佑一个慌神,又挨了两道极重的法力,他手上并没有松开,拖着孔不为倒掉了下去。
底下相距甚远,看起来像是一条白色细长带子的,正是洗髓河。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进退两难
冷星佑拖着孔不为,孔不为又拉着彩衣,三人齐齐坠向了洗髓河。
此时,任怡安也懒得避嫌,去除一身黑衣,变回他一贯的蓝衫公子模样。他冷冷地望了底下一眼,吩咐道:“带走皇甫乐旋就好。”
任怡安自然不会好心放过冷星佑,但此时,他笃定了三人是掉进了洗髓河,冷星佑自有妖皇的人来对付。想到明日一早冷星佑被妖皇的人发现,并被认定为这场血案的幕后元凶,任怡安便忍不住得意。他一面腾身而下,一面又想象着妖界与人界仙界自此大结仇怨的情形,心下越发敬佩姬梦然的深谋远虑。
然而,手下搜寻一圈之后,都一致说没找到人,别说一个,就是半个也没有寻到。任怡安不信,又亲自搜寻了一圈,依然寻不到三人的身影,但却找到了一道撕开的布条,这布条赫然就是从新娘服上撕落下来的。布条上点缀着斑斑血迹,缠绕在洗髓河上方约莫一丈远的芒刺之上,顺着芒刺往下细看,两个明显的脚印划痕径直绵延至洗髓河中。
本以为凭着孔不为和冷星佑两人的修为,怎么说也会浮在洗髓河上的,可眼前这景象却无声宣告着三人都沉下了这洗髓河中。冷星佑和那小半妖大概只是昏迷其中,不至于立即死去,但孔不为本就受了那致命的一击,再在这洗髓河中昏迷一会儿,只怕明早从这河水中漂起来的便是她的尸体了。
任怡安心里有点慌,赶紧让属下顺着那印记所在之处打捞。但这洗髓河本就不是寻常的河流,不仅水深而且还不能让水沾了身,他们要从中打捞出孔不为来,谈何容易?
随后,妖皇的禁卫军也寻了过来,任怡安不敢迟疑,只好带着一干属下仓皇地离开了。
那芒刺上的布料确实是从孔不为身上撕落的,而脚印也确实是仓皇落下的。冷星佑带着孔不为“坠”了下去,这是他计划好的,因为按照绯云事先的指示,那条暗道就在他所坠下的附近不远处。但要避过任怡安一干人的眼睛却也极难,冷星佑当机立断,便要扯过彩衣将他扔进河水中,就着夜色来个声东击西。孔不为自然不肯,拉扯中,她的衣裳便被芒刺给挂住了。
好在冷星佑及时说出了那条暗道,随即彩衣抢在孔不为落水之前将孔不为和冷星佑齐齐带往了那暗道中。彩衣身形快极,更别说在这样朦胧的夜色之下,任怡安那些人根本就没看出孔不为三人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底下给溜了。而那无意留下的印记反而打消了任怡安的一切怀疑。
暗道中,早有一个人影候在那里。那人手上托着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将她身周照得十分明亮。她见孔不为三人过来,赶紧将身下的小舟划了过来,“奴婢云四奉命在此渡引公主出去!”
孔不为虽得了冷星佑的法力护着,但由于伤得极重,方才又为了彩衣,强行催动法力与冷星佑对峙了一会儿,此刻已经两眼朦胧,疲弱得昏昏欲睡。她蓦地听了“云四”两个字,不禁打起精神一看,顿时眼泪汹涌而出。
绯云有云家军,云一,云二,云三……跟她有乐家军一样,乐一,乐二,乐三……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从前孔不为收留乐一他们的时候,为了方便好听,便取了她那时的名字皇甫乐旋中的乐字为标记,依次按年龄大小,将他们唤作乐一,乐二,乐三……
而绯云,见孔不为收留的多为男孩,便也弄出了个其中多为女子的
云家军,以示抗议和不满。打小他便认定了孔不为是他的妻子,所以,他见不得孔不为有一丝背叛他的可能。
而现在,看着云四,孔不为才知绯云先前只是装醉,还弄得一身重伤,毁掉了他向来的洁癖翩翩公子形象,却是为了把这场戏演好,成全她想逃走的心思。
云四干净利落地将孔不为三人拉上船来,随即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冷星佑,道:“这是还魂丹,是公子特意让奴婢交给冷尊主的。公子说,你们今后处境凶险,别的东西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他只有这几颗还魂丹送给你们。”
冷星佑赶紧夺过瓶子,从中倒出一颗还魂丹,拿到鼻端嗅了嗅,这才塞进了孔不为嘴里。他一面抹掉孔不为眼角的泪水,一面冷哼,“本尊竟不知你家公子还会有这样的好药!”
云四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这瓶还魂丹是公子从前在叶钧师父那里得来的,他藏在身上一直舍不得用。公主以为公子舍不得拿好东西出来送给她,其实公子一直把公主让在心尖儿上宠着——”
“好了,这世间从此再没皇甫乐旋这个人,你就别再喊什么公主了,她现在只是本尊的夫人,与你们公子再无纠葛!”冷星佑沉声打断云四的话。
云四应道:“是。”她不再多话,全身心用在划船上。
这条地底的暗道不大不小,刚好就够一条宽约五六尺的小船通过。若非对此间较为熟悉,盲目地划动船只是极易触上旁边的利石或暗礁的。凭着法力腾身御行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现下孔不为与冷星佑都重伤在身,彩衣的瞬移只能爆发支撑小半个时辰,而此处绵延至南海,其中又岂止千里万里。云四虽是几人中最是健康完好的,但也没有那样高深的修为能耐,可以一带三将孔不为三个更快地带出这暗道。
但这样狭小的空间也不允许能多带几人,绯云自然是深知这暗道中境况,便只派了云四一人在这里接应。
孔不为吃了还魂丹,又昏睡了好一会儿,便精神了许多。她初听了云四的声音那时,又是伤心又是虚弱,眼泪流着流着便靠在冷星佑的怀里沉睡了去。她再睁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