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获得满足后,便起来穿好衣服,又出外驾「的士」去了,把嘉莉留在他家中。心里想著刚才经过的事,很感得意,不觉又驶到嘉莉上车的那条街道上。
雨已经停止了。
街道本来是一样的宁静,可是彭斯注意到,刚才嘉莉上车的地方,有一对中年男女在争执,女的似乎在哭。
不知是为了好奇,还是某一种敏感的心理,彭斯把「的士」的速度放慢,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那女人在歇斯底里她哭泣,男人在安慰她,有时又似乎在责备她。两人的情绪显然都很暴躁。
「我说过不会不见的,你再想清楚一下。」男人说。
「是不见了,她明明在床上的,我不会记错。我只离开了一下,她就不见了。」女人一面哭,一面说道。
「死人怎么会走路!」男人猛抓一下自己的头发,忍不住说了这样一句话,但随即觉得失言,四周望了一望,看有没有被人听见。
彭斯自然是听见了,他心里觉得奇怪:「死人怎么会走路!」猛地心里一震,敏感到什么不妙的事情。
只听男人又道:「我本来告诉过你,不要太冲动的,你不听我的说话。」
「冲动,冲动,我就是不喜欢那鬼丫头,有她在一天,我不会快乐!」
「唉,其实嘉莉也没有得罪你呀。」
「啊,现在她死了,你就帮起她来了,呜呜,呜呜……」女人大哭起来。
「不要哭,不要哭,你再哭,把邻居的人都惊动了。」男人急欲把她拉进屋内。
彭斯的脑子轰然一声,他明白这一男一女说的是什么,但希望这不是事实。
他把车子停在那中年男女的身边。
「先生,你们在找寻一位小姐?」彭斯大胆地询问。
「碍…」男女同时吃了一惊似的:「没有,没有。」
「是不是一位叫嘉莉的小姐?」彭斯追问。
「你……你怎么……」女人想说「你怎么知道」,男人连忙把她阻止。
彭斯说:「我希望我的消息对你们有点帮助。大约在两个钟头前,我驾驶的士经过这里,有一位穿白衣裙的小姐招呼叫车。当时正下著倾盆大雨,我把的士停下来,她上了车。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嘉莉。」
那一双男女一同听得目瞪口呆。女的忽然伏在男的身上大哭道:「我说她逃走了,你不信,你瞧,她真的逃走了。」
「不可能的。」男的正色对彭斯道:「我希望你记忆清楚,不要胡乱编造。嘉莉是我的女儿,她已经死去廿四小时了。」
彭斯觉得像给人淋了一盆冷水,又像全身置于冰窖之中,这个答案是他所预料、可是又不愿意得悉的。
「你肯定她已死了?」他问。
「是的,她是我的独生女儿,今年才十九岁。她死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她房中守望著她,希望能有一个奇迹,令她苏醒过来。但是不可能,她的心房早已冰冷了。所以,我怀疑你载的客人是另一位女客,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不会错的,她还在我的家中。」彭斯道。
「碍…」那一双男女又一次露出惊愕的神色:「你快点载我们去看看。」
「上车吧。」彭斯道。
在车上,中年男子自称是施尔华,那女人是她太太。
彭斯把他们带回家中,当他掏出钥匙来开门时,他的手禁不住索索发抖。施尔华太太也把身子紧靠在她丈夫怀中。
门打开了,彭斯记得刚才出门时,电灯是亮著的,现在却是漆黑一片。
他开亮了所有房内的电灯,见床上空空如也,嘉莉却早已不见。
「她对你说过什么话?」施尔华问。
「她说话很少,只说没有地方可去,当时她的衣裳已经湿透,我说让她回家来换件衣裳,以免著凉,她很快便答应了。」
「你瞧,她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施太太紧张地说。
施尔华用手势阻止她,要她情绪安定点。
彭斯忽然指著客厅沙发的一角道:「那是我的睡衣,刚才我借给她穿的。」
他走过去,把睡衣展开来看,似发现什么似的:「你们快来看,这上面还沾有她的头发。」
施尔华夫妇走过来,见那头发十分柔软,幼而且长,显然不属于彭斯所有。
施尔华手握长发,即有所感触,两眼一红道:「嘉莉,我对不起你!」
「现在该怎么办?」施太太道。
「出去找找看,也许走得不远。」施尔华说。
「你到底认为你的女儿已死了没有?」彭斯追问。
「只有天知道。」施尔华道。
三人匆匆下楼,问司阍人有没有见一个白衣少女走出门去。
司阍人对彭斯说:「你和她进来的时候,我是瞧见的,但出去却不曾见到。那女人有无古怪。」
「什么古怪?」彭斯问。
「她走路时,好像是足不到地,有时简直不像走路,是……飘……飘过去的样子。这也许是我老眼昏花,看糊涂了吧。」
此语一出,彭斯和施太太都打了一个寒喋。
「快去找去。」施尔华道:「希望能在附近找到她。」
「找到她便怎样?」彭斯反问一句。
「我要再勒死她一次!」施太太歇斯底里地尖叫说。
施尔华急推她一把道:「不要胡言乱语。」
他们分开两头寻找,彭斯向东,施尔华夫妇向西。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又回到原处,摊开双手,表示一无所得。
「你们还是快去报警吧。」彭斯道。
施尔华夫妇若有难言之隐摇摇头道:「谢谢你,我们回去想想再说,希望你千万不要把这事情告诉人家……如果你说出去,对你也是不好的。」
彭斯想想,也有道理。如果说出来确是不大好,他有诱奸女搭客的嫌疑。便点点头,表示默允。
施尔华夫妇回到家中,情绪沮丧,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听到楼上有轻微的声响,两夫妇同时一惊。家中没有饲养小猫小狗,如果说有什么生物,除非是老鼠,要不然就是……楼上正是嘉莉的房间,施太太惊得扑进丈夫怀中。
「我上去看看。」施尔华道。
「我……我也去,不要留下我。」施太太连忙道。
两人提心吊瞻地走上搂去,见嘉莉的房门虚掩著。
「那房门,你出去时不是关上的吗?」施太太问。
「好像是。」丈夫低声答。
「怎么会打开了?」
「不知道,先不要胡思乱想。」
施尔华走在前面,慢慢推开房门,「呀」的一声,房间是黑的,施尔华开亮了电灯。
赫然见床上坐著一个白衣女郎。背向著房门,因此看不见她的容貌。
施太太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施尔华紧搂著她,扬声问道:「嘉莉,是你吗?」
没有回答。那白色背影的肩头似乎耸动了一下,隐隐有哭泣之声。
「嘉莉,真的是你,你没有死?」施尔华惊喜地把太太一堆,绕到她前面去看。
「碍…」施尔华楞在那里,面前的白衣女郎的确是嘉莉,但却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早已死去多时。先前的哭泣之声和耸动的肩头,看来都是一种幻觉。
「嘉莉!」施尔华再叫一声。
白衣女郎依然没有回答,「霍」地倒在床上,直挺挺地躺在那儿。
「我要打死你这僵尸…」施太太忽然似疯狂一般,举起一张椅子向嘉莉身上劈去。
施尔华想阻止她已来不及了。
施太太那张椅子正对著嘉莉的脸孔劈下,刹那间,嘉莉的脸裂成四五片,每一条裂缝里面渗出鲜红的血来。情景十分可怖。
施尔华恼怒之极,虽然明知女儿已死了,却也不愿她受到这样的摧残。
「真是一个狠毒的妇人:」他大骂。
「好呀,连你也这样骂我了,我早知道你爱你的宝贝女儿,不爱我!」施太太疯狂地大哭起来。
原来施太太是个后娘,她对施尔华前妻所生的女儿嘉莉,充满妒忌,常欲去之而后快。每天用各种方法折磨她,用言语嘲讽她。又在丈夫面前说她的坏话,令到施尔华也几次谴责嘉莉,不该对后娘无礼。昨天晚上嘉莉实在忍不住了,和施太太吵了几句。施太太一发狠竟把她推倒在床上,用枕头压著她活活窒息而死,事后夫妇商量,欲将尸体毁灭,不让外人知道。怎知道,那尸体竟会失踪,而且「逃」了出去,这才令他们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是好。
在施尔华心中,虽然明知女儿已死掉,但还抱著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她会复活过来。现在,施太太用椅子打碎她的脸孔,显示再没有一丝希望,因此施尔华才这样恼怒。
「你哭什么?这事情完全是你一手弄出来的,我不要管了!」施尔华一怒之下,离房他去。
施太太想叫他不要离开,却一时不知怎样启齿。忽然一阵风吹来,著体冰凉,令人打一个寒噤,那房门竟被吹闭了。
这房门把施尔华夫妇隔断在房里房外。
施太太一惊,大叫:「施,施,我要出去!」她走上几步,要将房门拉开,但无论用尽多少力气,都不能移动分毫。
外面的施尔华也觉得情况有异,回来助她打开房门,但一样无济于事。
「施,我好害怕!」施太太在房内大哭。
在施太太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她敏感地回头一看,见床上躺著的嘉莉的尸体,两脚轮流向上挺举,似乎在练习著要站起来。
施太太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尖叫道:「不好了,施,她的脚正在动!」
「谁的脚在动?」丈夫在外面问道。
「嘉莉……她的脚在动……啊呀,她坐起来了……她的眼睛打开了,天呀,快让我出去,她的脸好可怕……」施太太狂叫。
施尔华在门外拚命冲门,又用椅子推撞,始终无法撞开。
施太太已吓得完全失去理智,她放弃了开门的努力,躲在墙角上索索发抖。只见嘉莉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的四分五裂的血痕,似乎还有新的血在渗出来。她两眼张开,但毫无神采,险上木无表情,一步一步向施太太迫近。
「嘉莉:…是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施太太凄然地哀求道。
嘉莉听而不闻,仍是漠然地向她走近。
「你不要走过来,不要走过来……」施太太两眼大睁,脸容扭曲。「我打我自己,打死我,打死我!谁叫我这么坏,立下坏心肠,我是天下最狠毒的妇人,我是……」她劈劈拍拍地打著自己的脸,愈打愈是用力,打得满险是血。
门外施尔华费了好大的劲,才撞开了房门,冲进房内,但房内的情景令他目瞪口呆:嘉莉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满是血痕。施太太站在门角处,脸上也是稀烂一片,似乎是被她自己的两手抓烂的,因为她的手上沾满了血,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也已死去。
这场面令施尔华骇然,他不敢多留,急忙出外打电话报警。
大约十分钟后,警察赶来了。
当施尔华引他们进入房中时,却又发生一件惊人的异事……房内已少了一人!
在房内只有施太太一人僵立在那里,嘉莉的尸体却已不知所踪。
「不好了,她又逃了:」施尔华叫道。
「谁逃了?」警察对施尔华的解释绝不相信,他们替他戴上手铐,把他作杀人疑犯处理。
的士司机彭斯驾车在街头行驶著,心里想著刚才的事,惶惑不安。好几次,几乎和别人的车子碰撞。
停了的雨又下了,夜色朦胧一片,前面街灯下依稀有个人影。
「有个搭客。」他心里想,把车驶到街灯前面。
是一个穿白衣的女郎,全身已湿透了,彭斯的心里猛烈地震荡了一下。
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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