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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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景同-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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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宇庆宁不亲自来,王氏有些不悦,她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站着的吴妈。吴妈心领神会,上前去检查了那个蒲团,才一摸,便觉手指尖上痛了痛,她细细看了看,便回到王氏耳边回了几句。

    “你放心,此事我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宇唯有些急,果真被少爷料到了,王氏考虑到是秦府里的人惹的事,就会顾及面子因而没有什么积极性,他正欲再说几句,有粉衫小丫头匆匆忙忙进了仙荷院,然后在绿禾耳边说了几句。

    绿禾脸色大变,忙走到王氏身边细细说了。

    宇唯竖长了耳朵倾听,听到了“中毒”、“子嗣”几个词,心里头一惊,少爷让他渲染少奶奶的伤势,莫非少奶奶真个伤得不轻?

    他正胡思乱想着,王氏脸色陡然一沉,她怒喝一声,“去!把祠堂管事给我带过来!”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41。蒲团风波

    王氏一出声,吴妈便急匆匆下去找人去祠堂了。

    “你先回去,让庆宁明早过来一趟。”王氏对着宇唯说道,脸色阴沉。

    宇唯应是便同着带路的小厮一道往大门口而去。

    王氏带着绿水绿禾这才重新进了房内,坐在外房的厅上等着,王氏接过绿禾泡的茶,不动声色地顾着自己喝茶,不一会,她将那个青花瓷敞口茶杯搁在了旁边的方几上,随意问道,“绿禾,刚才谁出去了可瞧清了?”

    绿禾恭谨地低首,“回夫人,绿柳往大太太的喜苑去了,绿萍往二小姐那边去了。还有巧心往老太君的延寿院去了。”

    “哼。一个两个都在我院子里搁眼睛,慧娘正事不会干,风口浪尖的却要参一脚。我正感叹今日过的顺,这倒好,又出幺蛾子了?!”王氏神色带了丝懊恼,“管那祭祀物件的是谁?”

    “回夫人,是曹管事,前头是在议事堂伺候的。去年祭祖时文姨娘在老爷面前夸赞了几句,曹管事便去了宗祠那边理事。”

    “既是文娘荐的,该是个伶俐的人。这次怎的出这种差错。”王氏拧了拧眉。

    王氏又沉默了一会,神色不变,不过一炷香,外边就有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夫人,人带来了。”吴妈在外头喊道。

    王氏递了个眼色给绿禾,绿禾心里神会,绕过了水木象牙屏风,出了房门到了外头,不一会,、绿禾、吴妈同两个管事便一道进了屋。

    那两个管事便是先前祭祀时忙乎的人,曹管事四十上下,肤色白净,眉色浓而短,像毛笔在眼上随意画了两撇。他穿着黑底红边的交襟长袍,神色正经,额上隐隐有细汗。年轻的管事方治二十上下,穿着交襟长袍,神色不定,不安地立在下首,目光不敢上移。

    “曹进见过夫人。不知夫人相请,可是有事要交代?”曹管事拱手作揖。

    王氏不说话,示意绿禾将她的茶杯续满。

    茶水冲泡进茶杯的声音在房内响起,期间无人说话,曹管事不知王氏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也不敢随便再问,只是兀自低着头。

    方治心里却打起了鼓,双腿亦有些发软。

    王氏吹了一口茶,将浮在上头的茶叶吹开了些,方漫不经心地问吴妈,“吴妈,我人老了,记性不大好。秦府内若是下人加害主子,该当何罪?”

    吴妈一听,立刻往前一步朗声道,“回夫人,下人若是敢谋逆主子,加害主子,轻则五十大杖后送交官府,重则仗毙。”

    方治一听,身子歪了歪,脸色越加白了几分。

    王氏冷笑了声,“我怎么觉得罚得轻了啊。”

    她说着放下了茶杯,满幅团花的锦袍衣袖擦过膝盖,发出悉索的声响,“绿禾,把东西拿出来。”

    “是。夫人。”

    绿禾走了几步,将那带血的蒲团搁到了曹进与方治面前。

    曹进的眼神闪了闪,方治则是吓得软倒在了地上。

    “曹管事,这宗祠祭祀可是你置理的,如今这蒲团出了问题,你说该怎么办?”王氏问道,笑了笑,却笑得曹进背后升起一股寒气。他眉间微蹙,上前用手去触摸了蒲团,被上头的针刺了一下,当即心中有数,忙回道,“回夫人。祭祀物件的确是曹某所管,蒲团上有银针之事,曹某并不知情,物件的摆放皆是由方副管事负责。”

    方治软在地上,额上冷汗哗啦啦往下掉,他目光散乱,手指尖亦有些颤抖,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磕了个头,“夫,夫人,小人方治,蒲团是小人换的。可是小人是有苦衷的。”

    “哦?什么苦衷?”王氏仍是笑了笑,一脸福态。

    方治擦了擦额间的汗,心里头转了好几个念头,这事无论怎样都会查到自己头上,可是又不能得罪二小姐,可若是不说,自己就得成背黑锅的那个……

    方治咬了咬唇道,“夫人,能否让小人单独告诉您。”

    王氏一愣,目光冷了冷,便挥了挥手让其余人先下去了。

    方治抬头见上首只坐着夫人,于是忙不迭将秦幽云威胁之事说了出来,方治他只有芝菊一个妹妹,他不愿自己妹妹被那张亦祥给糟蹋,也不愿自己好不容易当上的副管事给丢了,这才勉强答应秦幽云的条件,将宗祠的蒲团换成了秦幽云准备的蒲团。

    “那你怎么就觉得宇家三少奶奶不会说出来呢?”王氏听完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突然问道。

    方治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回道,“小人听说宇家三少奶奶不受三少爷待见,却没往娘家诉苦……”

    王氏听了沉默了一会,复喊道,“吴妈,都进来吧。”

    外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先前的那些人重又进了房。

    “曹管事,蒲团出了问题你没发现,这便是管事不当,方管事擅自调换蒲团,使得主子受伤,罪也不轻。只是这事终究同三少爷有关,如何处置你们待明日再定。吴妈,带几个人将他们分别关进司罚堂去。”王氏不冷不热地吩咐道,待人都下去了,她才偏头看向绿禾,“绿禾,夜里头派人盯着。绿水,去库房领些药材,过会就送到宇府去。”

    绿禾绿水点头应是,王氏便起身往内房走去。

    宇庆宁临近子时才回到宇府宁馨院的后院书房中,进门前,瞧见房内一灯如豆,他便晓得是宇庆岩在里头候着。

    “三哥,你总算回来了。”宇庆岩在书房内的圆漆桌前自斟自酌,“这壶茶都给我喝空了。”

    宇庆宁笑了笑,带了些不羁,“倘若深夜候在书房的是个漂亮娘子多好。”

    宇庆岩脸色微带责备,“三哥有了嫂嫂还想着漂亮娘子,嫂嫂可真委屈。”

    宇庆宁但笑不语,坐在了宇庆岩对面,将手上的折扇搁在了桌上,神色有些疲倦。

    “嫂嫂的事我听紫环说了。三哥可有什么头绪?”

    “有。那蒲团是秦幽云差那祠堂的副管事方治换的。”

    “秦幽云?”宇庆岩想了片刻才想起似乎一年前乞巧节上同她有过一面之缘,似乎是个挺高傲的女子,“她如此狠毒?”

    宇庆宁摇摇头,“她虽自视甚高,睚眦必报,怕是尚未有此歹毒心肠,何况她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能知道落土笑如此阴险的毒药。蒲团藏针的幕后之人是她,但下毒的绝不是她。”

    宇庆岩眉间微蹙,“那知道她会换蒲团的只有方治一人,下毒的会不会是和方治关系亲近之人?”

    “难说。”宇庆宁端了那白瓷杯,替自己倒了茶水,却只有半杯,他喝了一口道,“知道蒲团被换的,恐怕祠堂的管事曹进也知道。听秦府之人说,曹进做事严谨稳重,蒲团被换这种小事定然逃不过他的眼。他虽知道却放任而为,定是他身后之人所默许的。只是这毒是不是他借机所放,却难以辨明。”

    “曹进的上头是谁?”宇庆岩问道。

    “曹进明面上是秦府楚氏文姨娘荐上去的,实则是老太君借了文姨娘的名头放在宗祠的。”

    听到老太君三个字,宇庆岩沉默了下来。他知道,自打三哥出世后,秦府的老太君只在周年时送过一对银镯,此后便再也没提起过。这次默许将他记入宗谱却不亲自到场,可见这个祖孙在她心里并不重要。

    两个人沉默着,唯有那一点烛火顺着门口吹进的风东倒西歪,映衬着屋内隐隐绰绰。

    “三哥,”宇庆岩白皙的脸在烛火中渡上了一层橘黄的光晕,“就只守着宇府不好么?娘虽然有点严苛,可并未将你当做外人啊。秦府的水太深,倘若你真的卷进了秦府的权力之争中,嫂嫂该怎么办?若是嫂嫂根本不擅长应对那些明枪暗箭,你叫她在大宅门里如何自处?”

    宇庆宁点漆般的眸子一闪,脑海里想起了景宫眉坐在那四角榻上眼泪坠落的情景,心里蓦然一扯,他深呼吸一口将那莫名其妙的感觉强硬压下,浅笑了笑道,“这婚事本非我所愿,可是她既成了我的娘子,往后是风是雨自有我同她一道前行,只要她试着信我、认同我,酸甜苦辣个中滋味自然会有所不同。”

    宇庆岩微愣,随即喃喃出声,“三哥,你爱上嫂嫂了?”

    宇庆宁急忙脸色一肃,“没有的事。”

    “风雨同路了都,这还没有?三哥你就爱死不承认。”

    “说了没有。”宇庆宁挑眉,心里道,只是觉得有些时候她比较惹人心疼而已,至于爱不爱,他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夜深了,你好休息了。”宇庆宁扯过宇庆岩的手臂,将他推出了书房外。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42。风波下

    翌日巳时,宇庆宁出现在仙荷院内。

    王氏穿着百蝶穿花的对襟长袍,坐在了卧房旁的内厅之中。她半倚着身子靠在那垫了靠枕的靠背檀木椅上,神色平静,略微上挑的眉隐隐透着几分冷意。她身边立着绿水,还有稍显肥硕的吴妈。

    宇庆宁坐在下首,宝蓝色锻面的立领长袍,柳叶眉微蹙,一眼瞧去只觉赏心悦目。

    “夫人,人带来了。”绿禾进了内厅说道。

    “嗯。带进来。”王氏应了声,绿禾便让外头的曹进与方治进了屋。

    曹进仍旧是一脸沉静,衣衫服帖,发丝不乱,只是神色间稍显一丝疲惫。他对着王氏恭谨地行礼,全无慌乱。

    方治进来时,下巴上已有了青葱的胡茬,神态疲倦,目光黯然,身前衣衫不整,见着王氏便跪到了地上去,却也不开口求饶。

    “方治,你且将事情讲一遍给三少爷听。”王氏吩咐道。

    方治诺诺应是,“前日里小人的亲妹子芝菊求小人将祠堂内的蒲团换成她带来的蒲团,说是二小姐交代的,若是不答应,二小姐就要将她送给张舅爷,小人只有芝菊一个亲人,还希望她再过几年能被放出去配人,这才擅作主张将蒲团给换了。”

    方治说完磕了个头,伏在地上不动。

    王氏扫了宇庆宁一眼,看向方治道,“所以你记恨幽云威胁你,你便在银针上下了毒?”

    “下毒?”方治惊愕抬头,随即反驳道,“不,不,夫人,小人怎会下毒,小人只是帮忙换了蒲团而已,上头有没有毒,小人真的不知道。”

    曹进听到下毒两个字后,脸上闪过一抹狐疑,却又快速掩了下去,宇庆宁瞧得分明,也不说话,只听那方治在不断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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