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秦幽云喊着泪水委屈喊道。
“这是该罚的。”王氏冷着脸,“如今你都满十八了,婆家也不必再桃桃拣拣,由着你爷爷选户门当户对的人家。
秦幽云一听,张了张嘴顿时哭了出来。
“哇……”张氏见宝贝女儿哭了,想向王氏求情,王氏却摆了摆手,“此事没得转圈余地。如今是蔡云幸运得救了,若是真出了事,便不是罚跪罚抄这么简单了。幽云且这么办,但她的丫鬟侍主不力,又纵容主子做此等败坏名誉之事,不可轻饶。”
芝柚一听,吓得忙不迭在地上磕头,“夫人,夫人饶命啊。芝柚知错了。饶命啊。”
秦幽云微楞,咬了咬唇却没说什么。
王氏打了个眼色,蓝妈唤了一声,门外便进来了两个婆子,正是先前那两个。
王氏道,“把这丫鬟拉出去杖责四十,念在没出大事,便丢去宗祠打杂吧。”
芝柚脸色刷白,四十下杖责,凭她的身子,恐怕要去了半条命,没两三个月根本下不了床,更何况杖刑是要脱裤子的,这么一来叫她脸面何处摆,到时可怎么配小子……可念及起码还能保命,她幽怨地看了沉默的秦幽云一眼,咬了咬牙,被两个婆子给抱出去了。
秦幽云后背沁出了一丝细汗,心里越发恼恨起馨园与朱榛泰来,她的恼恨却委实毫无道理,若非景宫眉的人救了那蔡云,恐怕此时她要受的罪更重。可她认定是馨园的人抢了自己在王氏面前的风头,害得她被王氏责骂,连带着婚事都不能自主了。
见事情处置地差不多了,王氏摆了摆手,“蓝娟,把东西给那丫鬟。”
蓝妈便从旁边的多宝格内拿出了一个黄花梨木盒子递给了紫俏。
“此事多亏眉儿,这是给眉儿的赏赐,你且拿去交给你主子。”王氏轻说道,言语间有些疫色。
张氏看得心里更气,秦幽云更是气得快撕烂了自己的帕子。齐氏见她们这般模样,有些幸灾乐祸,却没表现在脸上。侧是楚氏,仍旧温文静婉地坐着,不动声色。
紫俏告谢出去了。
王氏道,“文娘留下,你们也走吧。”
张氏和秦幽云巴不得早点离开,径直跳了审子出去了。齐氏有些踟蹰,“婆婆……那朱家大少爷的事……”
“无需多说。你且照顾好蔡云便是。”
齐氏心里有数,王氏定是不会轻饶了那朱榛泰,她心里稍显安慰,福了福身也出去了。
王氏便与楚氏商量起了如何教市那朱榛泰的事休。
却说秦暮云,一回到自己的园子便发起了高烧,连续烧了一个晚上,到了翌日清晨才退了热,吓得齐氏一夜无眠,整夜守在她的榻边。
秦暮云醒来后大哭了一场,因为受了惊吓,病情反反复复,直到十日后才慢慢好了起来,整个人却是瘦了一大困,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露出了尖下巴。
景宫眉去看了几次,带了好多药材过去,她自己手臂上的伤却早好了,如今留下了一把伤疤还未完全退去。
朱榛泰却是比较惨,王氏差了人去朱府问责。朱榛泰自然是推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说起了风凉话。王氏也不恼,回府后问老太君要了几个身手敏捷的护院,扮成地痞流氓蒙面人,只要朱榛泰出府一次便围殴他一次,几次三番,竟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好几日不敢出门。在家待了几日后,他忍不住又出去寻欢,不知怎么看上了越州城出了名泼辣的饶家的一个小媳妇,正欲得手时,那小媳妇的男人带着打手冲了进去,将他打得左腿骨折狼狈逃回了朱府。那饶家婆婆是个惯常不肯吃亏的,连着三日在朱府门口叫骂,坊间最难听的骂词一溜嘴儿骂了出来,直骂得朱老爷险些呕血,只好终日闭门,累得朱府好长一段时间都被越州城人笑话。
如此一来到了七月底,馨园的小两口正过得有滋有味时,当归来秦府传信,说是妹甄不知怎么晕了过去,找了大夫来诊治,却发现她有了身孕。
妹甄有喜本来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算时间是她待在馨园那会有的。景宫眉和宇庆宁隐隐觉得妹甄肚里那个孩子的爹爹恐怕是秦府大爷春优。景宫眉便去问妹甄,哪晓得问了半天问急了,她却一口咬定肚里的孩子是宇家三少的!
十里红花 95 孩子他爹
余云丝绸铺子里笼罩在一股沉闷的氛围之下。
后院厢房中,妹甄躺在床上歇息,旁边守着裘婶,裘婶面色不是很好,她看着沉睡的女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外候着当归,当归侧是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账房。
账房紧闭着门,里头的黑檀大书案后头坐着神色稍显郁闷的景宫眉,穿着一身宝蓝色的交襟长裙,袖口绣着月白云纹,正低着头气鼓鼓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宇庆宁坐在多宝格旁边的一排椅子上,左脚架在右腿上,左手支在那椅子把手上,脑袋微垂,目光却一直瞅着景宫眉,脸上有些踟蹰,嘴里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皮子,然后蹙眉看向下首椅子上坐着的秦怀。
“秦怀,这十几日来,裘婶与妹甄可曾见过其他人或者做过什么奇特的事?”他开口问。
秦怀抹了一把汗,细细回想起来,过了会道,“回三少,这段日子,裘婶和妹甄一直待在辅子里,偶尔帮着打打杂,并未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可想仔细了?”
秦怀又抹了抹汗,“想仔细了……少爷,秦某已回想不下十遍,还要再想一遍吗?”
宇庆宁瞪他一眼,稍显踟蹰道,“那你和少奶奶说,每次我来铺子,从来不和妹甄她们私下碰面。你可以作证。”
秦怀立刻抬眼皮看那端坐着沉默的少奶奶,讪讪笑了笑道“少爷……”不是秦某多事,只是妹甄该是在秦府那段日子怀上的,哪怕少爷这段日子不曾同她接触,也难保……”
秦怀的话在宇庆宁烦带幽怨的眼神中吞回了肚子,他又暗自嘀咕了几句,见少爷似乎很不满,他停了嘴,打算眼观鼻鼻观心,争取不被怒火殃及。
景宫眉一直在暗自想着什么,她有些不明白妹甄的想法。妹甄背后势必有人,否则她也不会偷天机卷,若是幕后之人当真是她们所想的春优,那么秦优指使妹甄偷窃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不晓得张氏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不是毫不知情,还是换了谁被安排到馨园,都会被泰优利用?
景宫眉想得入神,抬头时就见到宇庆宁透亮的眸子定定看着他,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委屈。
“相公,做什么那样看着我?”
宇庆宁立刻将左脚放下,脸上微微腾起一股红云道,“娘子,妹甄的孩子爹真的不是我。”
景宫眉诧异,“我知道啊。”
她诧异完又拧起眉头,“莫非相公是心虚?”
宇庆宁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自然与理所当然,微微讶异之下涌起些许喜悦,见她又沉下脸,忙无赖道,“自然不是。为夫不过是怕娘子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他起身走到了景宫眉身边,笑着椎了椎她,眼睛亮闪闪的。像极了盼着能得到称赞的小孩一般。
景宫眉别过脸去,“孩子爹的确不是你。可你招蜂引蝶的才能却又见长。不然妹甄为何不说孩子是别人的,何苦赖到你头上。”
“……娘子,要不你把我脸捏肿了,肿了就不帅了,就不怕人惦记了是不?”他无赖般笑着,又说道,“妹甄她咬定是我的孩子,定是怕着什么,如今秦府里风向有所转变,她也许也在打算着什么。”
景宫眉撤撤嘴,“这段日子一直是你的人护着她。照理若是害怕,只需同你报备一声即可。可她为何至今不肯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又要将孩子的事赖在你头上,想必是不相信你。”
“娘子的意思是?”
“如果幕后之人当真是我们所想的那个人,那么他在秦府能够呼风唤雨,自然就是妹甄的忌惮所在。她是觉得哪怕告诉你也是斗不过那人的,所以一直保持沉默,希望能逃过他的毒手。而如今又将孩子赖在你头上,除了想向他表明她尚未背叛的举止,恐怕也是为了引起姥姥和老太君她们注意吧。”
宇庆宁暗衬,笑着抬头道,“娘子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景宫眉点头,“不如便去告诉姥姥和老太君。妹甄肚里的孩子毕竟是秦氏血脉,总得同长辈们知会一声。”
“娘子好主意。那为夫便让宇唯走一趟。只是姥姥她们势必会找我们前去,娘子想好怎么说了吗?”
景宫眉抬头突然灿然一笑,“那是自然,只是我觉得相公的确长得太危险了点。这要是终日里被别人惦记了,那我得多忧伤啊。”
她笑着冲着他吐了吐舌头,然后脸一拉,气鼓鼓地起身,打开门出去了。
宇庆宁原地呆了呆,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瞥见秦怀,却见他老神在在,一刮置身事外的模样,他轻笑了声道,“秦怀,你再想想,再想个十遍八遍吧,老了记性总会欠些灵光。”
秦怀眉梢微挑,“少爷说的是。只是年轻人气血旺盛,这鱼水之欢难免也会惹些祸事……”
宇庆宁瞪了他一眼,坐到了书案后头。
却说王氏得知妹甄有孕,且是秦氏血脉后,眉头拧了起来,立马就让人将小两口与妹甄一道招进了仙荷院。王氏一知道,张氏便也得了消息,她在秦幽云那件事上心存不满,加上幽云从旁说了些馨园的坏话,如今正有搅浑那一园子水的机会,她哪里肯放过,收到消息便巴巴赶了过来。
黄昏的仙荷院,红震沉在天边,余热翻滚散去,余留炙热的温度熨贴着地面。那些垂柳与绿荫被风拂过,偶尔带来几分凉意。
王氏坐在上首,旁边只站着蓝妈。
下首的位子上,左边坐着宇庆宁和景宫眉,右边坐着楚氏与张氏,妹甄则是立在堂屋之中。其余的丫鬟小厮全候在了外头。
“慧娘,你是如何教导丫头的?”王氏劈头盖脸骂了一句,“教出这等爬上主子床的下作丫头!”
张氏一听懵了,这不是要骂宇庆宁她们么,怎的一下子扯到了自己身上?
“娘。妹甄是媳妇送给庆宁的,本就是送去服侍庆宁的。何况妹甄不过是丫头,哪里会存什么攀龙附凤之心,她不过是尽本分而已。庆宁若是看上眼了,这哄上床也是迟早的事。如今怀孕了不是很好么,你看庆宁媳妇肚皮到现在也没什么反应,这妹甄要是生了个儿子,庆宁媳妇抱过去莽不就得了。”张氏满脸不屑,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舅母此言差已。”宇庆宁从旁说道。
张氏撇撇嘴,“我哪里说错了。庆宁,你可别糟蹋了人家身子又不敢担当吧?”
宇庆宁轻笑了声,不见平常的吊儿郎当,而是含着几分漫不经心道,“庆宁自是敢做敢当,但还不至于莫名其妙揽下做爹的活。馨园养个人是没问题,但平白无故当别人的爹……我还不至于这般大肚。”
王氏和张氏都是一愣,楚氏则是微微看向那堂中立着的明显颤了一下的丫头。
“庆宁,此话怎讲?这妹甄不是怀了你孩子吗?”王氏问道。
宇庆宁垂了眸,面上显出几分委屈来,“姥姥,庆宁给你递的消息只说她怀了秦氏血脉,可没说是孙儿的。”
王氏一听,更不解了,“这秦氏血脉……除了你,难道说她肚里的孩子……”
张氏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娘,你的意思是她怀的是爷的孩子?”
“不然还有谁的?这妹甄不是你院里头出去的么?”王氏口气一转,有些生气,“庆宁,你侧是给个准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