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那是石营长的未婚妻。”我一面整理床铺一面说。
小武凑前来,不依不饶,继续说:“我说的是和你一块儿,瘦瘦高高的那个。”
“噢,人家是来找我接洽工作的。”我轻描淡写的回答说,然后转身拿毛巾准备洗脸,意思是对他说:我要准备睡觉了,你该出去了。
这家伙却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说:“我看那个护士就很不错呀!挺漂亮的,和你做对象很合适呀。如果你不好意思,叫石营长给你介绍、介绍。噢,你们好像已经挺熟络了,不需要介绍了。”
“你个小毛孩懂个鬼呀。”
“喜欢就大胆对她说呗!在我们家乡,要是喜欢那个女孩,就冲她唱山歌,她喜不喜欢你都会在对歌里答复你。才不会象你这样扭扭捏捏呢!”小武道。
“那你呢,有没有对喜欢的女孩唱过山歌?”我揶揄他。
“如果我再大一点儿,我也会的。估计和我一块儿玩的同村伙伴都已经找到对象了。”小武若有其事地说。
这家伙说的跟真的一样,我没答理他,挽起衣袖洗脸。
我出门倒洗脸水回来,这家伙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武说:“陈参谋,你的家也在北京吗?”
我回答:“噢,不是的,我只是在北京读过几年书而已。你去过北京吗?”
小武说:“没有。石营长和他对象的家都在北京。北京漂亮吗?
我说:“那当然啦,还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呢!”
“陈参谋你别笑我了。” 停顿了一会儿,小武很认真地对我说:“有机会我一定会去北京,去看看天安门、长城和人民英雄纪念碑。”
我说:“好呀。到时候我当你的向导。但现在你该回宿舍了,马上要吹熄灯号了。”
小武说:“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不许撒赖喔。”
我笑着把他推出门去,说:“好,一言为定,咱们一道去北京长安街和漂亮的北京女孩对歌!”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
老鲁的家在5楼,我才走进楼梯间就听到他那洪亮的声音,原来这家伙已经在阳台望见我了,正下楼来接我。老鲁就这个性格,所以我就只告诉他我过来的大致日子,没告诉他确切的日期和车次,免得他早早跑去车站候着。其实出站打个车就过来了,多方便呀。
进了门,老鲁两口子忙的不可开交,又是沏茶,又是削水果。嫂子一面在厨房准备饭菜,还不忘一面数落老鲁,说老鲁这些天吃不香,睡不好,没事就站在阳台上张望,天天盼着我来。老鲁则对着我,“嘿嘿”地憨笑。
老鲁的大儿子早已经结婚,单位分了房子,搬出去了。女儿去年也嫁人了,现在这套四房两厅的房子就他们两夫妇住。房子拾缀的干净、整齐,饭厅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相片,其中一幅黑白描色的照片上,一位端庄的剪着齐耳短发的妇女怀抱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两人一起望着镜头甜笑。
这是嫂子和老鲁大儿子的照片。三十年前我初次看见这张照片时,老鲁也是这样一脸的陶醉,一脸的幸福……
那天是出发前的夜晚,聚餐后营区的操场上在放电影,鲁连长自己在宿舍里收拾行李。那时候和老鲁已经相当熟络了,毕竟咱祖籍也是山东,和老鲁也算是个老乡,再加上有在同一个连队。碰巧我有事到宿舍找老鲁,因为已经比较熟了,他宿舍的门也没关,所以就直接进去了。看见老鲁东西收拾了一半,正盯着一张照片,看的入神,没有发现进来的我。
当我还在犹豫是径直走上前去,还是悄悄地退出去时,随后拎开水瓶进来的小武已经在我身后笑着说:
“连长又在想嫂子了!”
鲁连长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我不好意思地憨笑。
“进来坐。来了好一会儿了?”
“刚进来。”我接过老鲁手上的照片。就是这张老鲁老婆和儿子的照片,两人一起望着镜头笑得很甜。
记得当时我还问老鲁:“好乖的胖小子,多大了?”
鲁连长答:“过了今年的正月十五就满一岁了。”
小武旁边凑过来道:“都这么大了,咱连长还没抱过呢。”
鲁连长回答:“这阵子大家都忙,那走的开呀。”
我说:“那可以叫嫂子过来吗。”
鲁连长说:“嗨,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得照顾,她更走不开。”
“等打完了这一仗,那是无论如何都得回家看看了。”当时的老鲁满脸的遗憾和期盼。
看到鲁连长的表情,我心里也挺有感触的。给父母的信已写好交给后勤审查、保管去了,但心里总是痒痒的,总想提笔给小洁写点什么,今晚不写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小洁她们离开的那晚,小武走后,熄灯号都已经吹过很久了,我却迟迟没能睡着,脑子里总是浮现小洁那窈窕活泼的身影,怎么也挥不去。
长这么大了就是读初中的时候朦朦胧胧的有过这种感觉,她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寒暑假快要过完别的同学都在害怕开学的时候,我反而内心里会有一丝高兴――又可以天天见到她了。毕业后的那一两年还不时会想起她,可现在,我连她的模样都不是记得很清晰了。
再就是在军校读书时,同桌有个很要好的哥们也在同一所院校,高我们两届。那哥们追求医学院的一个姐姐,星期天他们上街,碰上那姐姐带上一两个同学一块儿出来的时候,那哥们偶尔也会叫上我们。那姐姐的一个同伴对我好像比较关照,吃饭的时候总往我碗里夹肉,开始的时候我推辞,她总是说她怕腻。现在想起来那个年代,有谁会嫌油腻的?有时候他们会叫上用开水瓶装的散装啤酒,她也不让我喝,说:小孩子不要喝酒。
后来她毕业分配到东北去了,我也去火车站送她,看着火车开走后,一连几天心里都感觉空荡荡的。开始时还相互写信联络一下,逐渐就没有再联系了,后来据那哥们说她和他们部队的一个连长结婚了。我同学的那哥们前不久听说也结婚了,对象不是原先我们见过的那个姐姐。
写点什么好呢?写的轻了怕不着边际,人家才没空理你呢;写的露骨一点吧,又怕别人不接受,以后见面尴尬。就这样患得患失地想了一晚,信最终还是没有写成。
七、
第二天一早,老鲁的大儿子向朋友借了一辆猎豹吉普车专程送我和老鲁去边境。
车子在平坦的南凭高速(南宁至凭详)上飞驰,蓝蓝的天空下,柏油路面在红土丘陵和原野中延伸,路旁树影婆娑,远近一座座喀斯特地貌特有的石峰孤独地散落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中。路旁不时可以见到收割甘蔗的蔗农,空气中弥漫着蔗糖的清香,那是糖厂溢出的香气。
同样的竹林婆娑,小河流淌;同样的一路蔗糖的清香,那一年我们向边境地区开进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高速路。不但不能开快,还要不时停车让大摇大摆过马路的鸭子和牛群先过。
虽然是隐蔽开进,但炮兵团行进时的气势依然很是气派:走在前面的是团部的指挥车,后面紧跟的是每个炮营的十轮牵引车,车后拉着各式的大口径火炮,再后面是众多的保障车、运送弹药的卡车,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经过几天的行军我们如期抵达预定地点――龙州一带的中越边境,在边防部队和当地政府的安排下,我们进驻了一个废弃的小糖厂。糖厂旁边有一个池塘,我们的到来惊起了池塘边凤尾竹上栖息着的一群白鹭,景色很美,只是周围都静悄悄的,没有人烟。领路的民兵说这是他们附近两个生产队的糖厂,这两年因为越南军警的越界骚扰和炮击所以荒废了。
说是糖厂,其实也就是几间大一点的瓦房而已,后面的一间是堆放柴草的柴房,大的那间靠墙一字排列着近十个灶台,锅都给揭走或打碎了,只留下一排黑乎乎的圆孔。厂里唯一的一件机器就是那台老旧的压榨机了,但电机等值钱的配件已被越南人拆卸一空,只剩下个基座和空壳了。
连里有个广东籍的战士给我们讲解糖厂的运作细节:在他们家乡每年冬季,附近的村民按不同的约定日期,将甘蔗收割好送到糖厂来,同时将提前准备好的大量柴禾挑到柴房,压榨出来的甘蔗汁流入前面大火烹煮的大铁锅,煮一段时间后由煮糖师傅用瓢依次转入下一口锅,等到最后一口锅时,甘蔗汁的水分蒸发完了,锅里面滚动的就是金黄色的蔗糖了。这时候拿一根甘蔗抹点儿花生油,往锅里粘一下,拿上来摊凉了,用手撸下来,那可就是喷香甘甜的软糖了。
回想起来的时候一路上络绎不绝运甘蔗的牛车和空气中飘散的甜香,我们个个嘴里都馋水直流了。还好,当天晚上当地的民兵队长给我们带来了一包自家的冰片糖和地里新挖的红薯,就在糖厂里教我们炊事员煮了一大锅红薯糖水,让我们大家肚子里的蛔虫都过了回瘾。
翻过糖厂前面的那座山就是国境线了,军区和军、师几级的侦察和作战部门的先遣部队会同边防部队在我们之前已经早早地开始了行动。根据他们介绍的情况和上级的布置,我们团对我们部队即将突破的地域展开作业,并在附近靠近国境线的山头建立了几个观察站。
通过高倍望远镜我好奇的观察边界对面的情况,一样是晨雾缭绕的山林,静静地流淌的小河,一块快形状不一的水田,水田上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好漂亮的一派田园风景。南方就是南方,这个季节在北方即使不是千里冰封,那也是看不见什么绿色了,起码我家和我的老部队是这样,除了机关大楼外面的两行松柏和我们身上的制服外,就没有什么绿色了。
如果不是铁丝网和岗楼围护起来的公安屯,以及戴着一种很奇怪的绿色凉帽的越南兵牵着狗只来回巡逻,你还真的不相信对面就是那个自称“第三军事强国”的国家了。
在先期抵达的侦察兵们的协助下,很快我们就将预定区域所有已知目标,以及目标附近主要山头和其他明显参照物的坐标都测定和标注出来,并都预先计算好射击诸元。
副营长带领我们营的大队炮车辎重在我们抵达边境线的同时也抵达了我们后方的预定地域构筑了发射阵地,与团部和炮阵地沟通的有线电话也随之拉到了观察所。
一切就绪,战斗很快将打响,但有一件事情却困扰着我们和师团首长:据边防部队和上级侦察部门掌握的情况,我们当面的越军边境一线除了一个独立营和几个公安屯外,还有其正规军的两个重炮连。
情报显示这两个连的越军十分的狡猾,没有固定的驻地,估计平时藏在坑道里,在这一带构筑有好几个预设发射阵地,发射完就转移,以逃避打击。炮击我方村镇房舍人员的多是这伙敌人,当地民众深受其害,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
我随团长、营长去察看过炮弹的落点和破坏程度。经详细勘察后,包括团长这个抗美援朝老兵在内的几个领导都面色难看。回程时悄悄问老鲁才得知,根据弹坑大小深浅和破片的散落范围,很明显那是苏式D…70型122MM炮的杰作。
D-70,那不就是我们营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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